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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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向往一个人一开始只是向往,  但久而久之也成了习惯,和吃饭睡觉一样改不掉。

        她和元崇州好歹有些交情,见此不再避讳他人,  冲他挑了下眉,“我为何要告诉你。”

        元崇州虽然不受重视,  但也没什么皇家子弟的架子,  被清宁折腾几次后就摸清楚“相处之道”,  既不生气也不恼怒地从袖摸出一柄精巧的弹弓。

        珊瑚做成弓柄,精妙绝伦,非常适合放在掌心把玩。

        元崇州小声祈求,  “这总该够了吧?”

        他见别人求人就是这么做的。

        清宁早过了喜欢这些玩意儿的岁数,也只是逗着他玩,故意笑道,“我听闻前日侍女送进来一箱子信件,全是给瑛娘的情书,昨日又有公子上门拜访,实在不知道瑛姐有没有应人之约。”

        元崇州脸色变了变,有点委屈的模样。

        “你逗我。”

        又说,“我好不容易求到父皇给了我这份差事,  若是见不到她,那又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清宁也是说着玩的,  她脾气不算太好,总有自己的傲气,虽然把系统的要求记在心里,但并不肯循规蹈矩老老实实做事。连系统都笑她吃力不讨好,  绕个大圈子不还得回到原处。

        她拨了一下手上的白梅,这才正色道,  “罢了,也不骗你,她应当还在。只是你这就上闺房拜访,那也太唐突了。”

        元崇州傻笑了一下,“不拜访,知道她在就好了。”

        之前清宁说的话被他一直记在心里。

        他之前没喜欢过什么人,更不懂女孩子心思,直到被清宁点播才渐渐懂了。

        喜欢一个女孩子,就该喜她做喜,悲她所悲,还要做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为了这件事,他苦苦求了母亲良久,才得到这个差事。

        就是清宁倒了大霉,上辈子教他做皇帝,这辈子又要手把手教他怎么得到心上人的青睐,怕是他生父母也不如她做得多。

        她以前倒不是多喜欢元崇州,只是她辛辛苦苦养出来的人,像栽种小树苗一般去掉枯枝,去除病芽,结果转头被人骗走不说,还回头踩她几脚,难得让她生出不适来。

        元崇州小声说,“我特意寻来最珍贵的东西,必然会被姑娘喜欢。”

        清宁心难得生出点好奇,“有什么东西?”

        元崇州道,“就是你上次说的那些。街道上卖的糖人儿,酒肆里的烧酒,还有些小玩意儿。”

        清宁差点被噎到说不出话。

        这也不知是多久之前的戏言,她心有气,说话真真假假,有时说了假话也是随意说的,转头就忘,他还真真切切记在心里。

        这东西要真送上门,恐怕不会让人感动,还会被耻笑了。

        她思忖后道,“这种东西做礼物轻了,不如你私下送出手。”私下里肯定没法送上门,也就不用担心惹得谢玉瑛不快了。

        元崇州没说话,因为一行人已经到了正房大院里。

        按照惯例,皇帝赐东西要宣旨和谢礼。

        以前来谢礼的都是谢丛之几个小辈,谢思霄不屑向宫里的侍人下跪,但这次他却早就在那儿等候了。

        谢家有铁甲骑兵十万有余,把南疆之地守得固若金汤,不光陛下不敢招惹他,就连其他世家也惹不起他。

        今次接旨,却是他第一次低头了。

        清宁走过去和谢思霄站在一处,十分熟稔地跪下谢恩,陛下赐了一些普通的装饰品,还有把玩的珍珠摆饰等,这是惯例,但下一封圣旨却叫人当场呆立了。

        说谢家有女,贤良淑德,堪为皇家妇,速速送入宫完婚。

        虽然是早就商量好的事情,但谢家婚礼准备得低调,因为很丢脸,但是皇帝不这么想,他想把事情宣传得越远越好,得意洋洋想要向全天下宣告他的胜利。

        清宁十分清楚楚昭帝是什么样的人,对他心思最明白不过。

        喜怒无常,无才无德,又非常小心眼和记仇。

        当年他得到她以后,就把她当作战利品一样四处宣扬,谢家觉得耻辱,谢韫娘怕丢脸,谢家与她渐行渐远,她只要一想起就觉得痛苦。

        不过现在却不会了,因为做错事的是谢家,是谢思霄,而不是她谢清宁。

        谢思霄果然一副很难忍耐的样子,“家里还想多留她一段日子,非得现在成婚?”

        侍人道,“陛下说越快越好。”

        谢思霄点点头。

        宣完旨,清宁走出房门,元崇州跟在她身后四处张望,看样子还在等机会和谢玉瑛偶遇。

        清宁已调整过心态,好心说,“你若是真心喜欢她,怎么也该做出点事情来。”

        元崇州整个人恹恹道,“你怎的变成女孩子也不温柔体贴。”

        清宁翻了个白眼给他。

        但过了几秒,元崇州又振作起来,“你家这位排行第二的清宁姑娘就要出嫁,你大姐比她年纪大,算算年龄也嫁人了。到时候等这位二姑娘嫁给我爹,我就让她帮忙当参谋。”

        清宁像看傻子一样看他。

        元崇州忐忑道,“你怎的了?”

        清宁叹气,实在不忍心苛责这傻子,“二姑娘嫁给你爹,大姑娘嫁给你,你和你爹以后什么关系?”

        元崇州听完差点哭起来。

        清宁等完宣旨自己从侧门出去到了门房。

        因为她现在要出嫁,家里更无人管束她了,一则管她也没用,二则有人觉得她可怜,所以她更加出行无忌。

        到侧门外,她看见门槛下蹲了一团黑色的东西,乌黑的头发支棱出来,十分不驯服的样子。

        清宁就知道他没走,用脚尖轻轻踢了踢。少年人瞬间惊醒,从地上蹦起来,看清人是她以后,方不情愿地喊她一声。

        清宁看着他就想笑,问道,“你怎在这儿?”

        施玄低头道,“给您拜年。”

        清宁点点头,“拜年为何不进去?”

        施玄话多了一点,撇嘴道,“没法进去,他们不肯让我进。我也不想进去。”

        门房就在那儿喊冤,“姑娘,真不是我们不肯让进,是这小公子太倒霉了。我们看他可怜,给他一点午的剩饭,你猜怎么着?被叫花子抢走了,这还不算,他摔了个大马趴,盘子也碎了。这样不吉利,新年头进门撞上主子们让他们不开心怎么办?”

        清宁知道施玄那个坏运气,听了也忍不住憋笑道,“行了,拜完年后就成,我也不给你压岁钱了。”

        说是这么说,但看见施玄抬头看她,总觉得有点不忍心。

        他只比她矮一点点了,抬头眼巴巴看她,像隔壁讨食的的猫猫狗狗。没得到的时候蹭在你腿边打滚翻肚皮,吃饱了就要钻到怀里撒欢发痴,天然的可爱。

        这还是上次他发了脾气之后第一次来找她,他脾气有点倔,其实是觉得自己做错事,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向她道歉了。

        清宁总不忍心苛责他,虽然他姓施,但性格不像施家人,反而有点像当年的元崇州。

        元崇州他哥死的时候他年纪不算小,但被宫里养得天真了,知道兄长的死讯惶惶不可终日。

        清宁虽然抱了利用的心思,可是却没有真的下死手折腾他,反而慢慢将他调.教长大,让他足够成为自己的盟友。

        她这么想着,就伸手摸了一把他头发,像呼噜狗似的。

        施玄配合地蹭了蹭,这才像被喂饱的猫狗一样撒欢跑不见影子了。

        新年里总是很忙的,家家户户都在忙,不过都比不过要把一个女儿嫁进宫的谢家。

        现在崔家施家和楼家都在嘲笑谢家,又有人想踩谢家趁此上位。

        施云台倒不再拜访,据说过年他就要上任做官,这是他家里人举荐的,正五品给事。因为他一位叔叔过年害病不能出门了,只好又选了个子弟出去当官。

        这还算小事,更大的大事在后面:因为他得到花魁莺莺的喜欢,那位花魁的倾慕者,一位世家公子下帖要和他比试才华。

        清宁乍一听有些激动,打开进度条看了看,结果让她大失所望的是,上面依旧毫无动静。

        她难受到极点。按照了解的情况,最先修成正果的是男主和女主,那要等到世家玩完之后,至少三五年时间,现在丝毫没有动静。

        清宁忍不住问系统,“为何进度条为零?照理说男女主本就是青梅竹马,相互又有感情。”

        系统也十分茫然,“我也不知道,大概不以感情来论。”

        清宁已经被气到毫无情绪了,又拿这糊涂蛋东西无法,只能自己旁敲侧击去打听一二,勉强知道这几位的感情生活。

        日子过得飞快,过了几日就到年十五元宵节。因清宁要出嫁,她是这一辈姑娘里头一个嫁人的,又是嫁入宫里,总该开个好头。大太太和老太太就让下人去城各个寺庙和道观里烧香拜佛,不管大庙小庙一概被拜了个遍,不下十盏长明灯下压了写着清宁名字的红布条。

        此外还需得准备进宫伺候的下人,奶娘嬷嬷等,有擅长调香的,擅长争宠献媚的,种种都有,看起来十分看不起宫廷里的宫人奴婢。

        这其,最空闲的人成了将嫁人的新娘子清宁,她每日里无所事事毫无拘束,没人警告她谨言慎行,也无人让她学习宫规。

        清宁借此机会去了之前去不了的瓦舍勾栏流连,现在这些地方还好,后来谢家倒了,崔家和楼家反目了,就再不见这样的盛况。

        她站在台下看了一会儿百戏,忽然看见楼上坐着一个穿着青色长袍的年轻人,面容美得如同玉雕一般,他膝头还趴着一个少女对他撒娇。

        清宁愣了一下,假装没看见要走开。但只走了两步,那人就请她上去。

        她差点想翻白眼,她现在虽然放平心态不把元崇德看做上辈子那个把她骗得丢心又丢命的人,奈何他总想招惹她。

        现在又算什么事情?他和人约会,还要把她叫上来在一旁看着刺她心窝?

        清宁想看看他有什么打算,跟着侍从去了,结果到了二楼,他们二人已各自分开,一人在喝茶,另一人不知去向。

        清宁坐在对面打量他们,不得不说苏青玉和太子长相就十分般配,太子容貌美丽,只是气质过冷难以接近,而苏青玉柔软可爱,恰好是他软肋。

        她只恨当年自己为何眼瞎,明明情谊绵绵的二人她还看不出来,别人说什么她就被牵着鼻子走了。

        元崇德让茶博士给她上茶,等她喝了,笑眯眯道,“这是我家里带的茶,不知是否合姑娘胃口?”

        清宁喜爱喝甜茶不爱苦,又不好下对方面子,于是敷衍道,“回味甘甜,确实是好茶。”

        元崇德道,“和你胃口就好,今日偶遇姑娘,实在有缘。”

        清宁把放下杯子,直问他道,“你到底何事?如果是上次的事情,不用再谈,我看不出我能得到什么好处。”

        元崇德低笑一声,“好处不就是我么?”

        清宁被他一笑头皮都差点炸起来,偏偏不知道苏青玉去了何处。

        好在她如今已对他的脸免疫了,不过失神刹那就转过来。

        她冷笑道,“你也不怕青玉姑娘伤心生气?”

        元崇德脸色只冷了一瞬,“你何必用她气我。”

        清宁实在揣摩不出他的心思,或者做君王的人总要弯弯绕绕,胸腔里长颗七窍玲珑心,不像她,喜欢谁就坦诚出来,不喜欢便直言拒绝,既不辜负谁,也不至于令人伤心。

        她反思了一下,或许这种帝王心态是她该学习的美德。

        清宁刚才刺了他一下,不再继续下去,而是转了话题好奇道,“据我所知,世家泰半已知道我要嫁给陛下。我若真的答应了你,你又要如何堵住其他人的嘴?”

        元崇德慢吞吞看她一眼,“你答应我了?”

        清宁心里对系统藏着不情愿,她本就不是循规蹈矩的好人,要她像贤人一样做好事实在难受。这种难受时不时出来作祟,使得她偶尔故意与正确道路做对。

        她假装动了心,“嫁给陛下,等他去世我可再嫁,可是等你死,不知要多久。”

        元崇德不在意她的“狂言”,反倒温和安慰,“等我父皇死后,我就让你归宁,你不必担忧。”

        他温柔起来十分动人,认真看人像在看最最心爱的爱人。

        勾引人仿佛是他生来就有的天赋,他会让你相信他爱你,为你一个人倾心和颠倒。

        清宁摇头,“我只想要好处。”

        元崇德问,“好处是有我这样的情人,还不够格吗?”

        她就知道他只会这样和人甜言蜜语哄骗,她想让他吃点苦头,思索二三假装同意了。

        元崇德便与她击掌为誓。

        清宁不在意他的誓言,反而注意到他玉佩上装饰眼熟。

        她一开始不记在心上,等到出了酒楼才想起,仿佛去岁时在施云台衣带上也见到一样的装饰。

        清宁走之后,元崇德让人撤下苦茶,换了清酒。

        元家无德,没有世家底气,他小时候从未喝过茶。但到年纪稍长与世家结交时,用来待客的就是各种各样的茶。

        不过他还是不爱喝茶。

        苏青玉被人带到后面去看了一圈毛茸茸的兔子,回来时兴高采烈的,看见他就跑过来乖乖叫他哥哥。

        他一边叹气一边把兔子从她怀里拎出来,果真撒了尿在他身上。

        他反倒想起刚才那谢家姑娘很狡黠的模样。

        元崇德天性敏感,一开始就注意到对方看自己亮晶晶的眼神。那是仰慕和爱意。

        他才会想到利用美色吸引她,但这爱确实很浅,才一二十日就不见了。他知道传说对方生性风流,心虽不太舒服,也很快改变主意,以利动人。

        只是……

        他想起施云台的话。

        他不确定激怒他亦或者祸水东引才能得到更多的好处。

        清宁觉得那装饰眼熟,施云台爱好与众不同之物,连一件小小的装饰品也精巧绝伦,世所罕有。

        她记得她曾经拿在手把玩过,不过没和他讨要,也不知道这就是那东西还是施云台又引起一番潮流让世人竞相追逐。

        清宁心绪不宁,买了一点胭脂就回了谢府。

        结果到自己院子就看见若月急得团团转。

        清宁开口道,“何事心急若此?”

        若月道,“是施小公子的事。”

        清宁心里一个咯噔,想到那倒霉孩子就头疼,“他出了什么事情?有没有让大夫去看看,先派人去看看,不要让他丢了性命。”

        结果若月反而镇定下来,被弄得哭笑不得,“姑奶奶,不是这样。”

        她解释来龙去脉。

        这段日子是若月在照看施玄,听清宁吩咐,离他远远的,不要给他太多财物,他自己就能照顾好自己。

        但这次若月心里有事,不小心和他多谈几句,结果就把清宁要嫁人的事情说漏了嘴。

        若月愧疚道,“我不知道您未告诉他这事儿。”

        清宁摆摆手不怪她,其实她是真的忘了。她和施玄认识两个月,但是要论亲近真不亲近,只因为他对她有恩才留意多照看些。

        若月道,“他发了好大脾气,还一个劲儿瞪我,我快被吓死了。姑娘,您要不还是去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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