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任璃跟着流浪汉拐进一个巷口，这里地处偏僻，寂静无人。

        “你也真敢跟着我进来，”流浪汉嗤笑，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你就不怕我对你做些不好的事情？”

        说罢眼神邪邪地扫着任璃，对方俊逸的面容，孤傲的气质让他略微心痒。

        “赶紧说。”任璃弯唇，依旧是那副冷漠疏离的模样，根本没被对方的话语吓到。

        “真是无趣，”流浪汉斜靠在墙壁边，支起大长腿，姿势慵懒且放荡不羁，“其实黑泽城不止是那九个孩子出事，真要确切算起来，应该是十个孩子。”

        早在上个月十号，也就是黑泽城小学组织学生到教堂参观的时候，就有一个孩子无故失踪，那人正是黑泽城城主的女儿薇薇安。城主发动全城居民去寻找自己女儿，结果三天后薇薇安自己回到了家里。

        “那个可怜的孩子失魂落魄地回到家，面色惨白，浑身都湿透了，嘴里还念念有词什么三头巨人之类的。从那以后，孩子遇害案便接二连三的发生。”

        “你是怎么知道的？”任璃掀开眼皮，宛如纯净冰湖的眼眸里波澜不惊。其实他在思考，思考这个信息的可靠程度。

        “基本上黑泽城的人都知道吧，毕竟是城主千金失踪，也算是一件大事。”流浪汉咧嘴一笑，“然后我呢又稍微贿赂了一下城主家的厨娘，得知了很多信息······”

        “什么信息？”

        却没想到流浪汉突然不说了，而是朝着任璃抬起下颚，“现在轮到你说画廊的事情了。”

        他一路跟着任璃，看着对方进到画廊。随后那间画廊便变得阴郁起来，仿佛被不透明的黑布遮挡着，让人无法进入。直至一位金发少女出现，那块黑布才消失。流浪汉觉得可能在那一瞬间整个画廊处于另一个时空，所以里面的线索应该只有那时才会浮现。任璃一定是知道了什么，所以出门时的表情才会如此凝重。

        任璃默然，没想到这个流浪汉竟然如此精明，于是便把自己在画廊里遇到的事情告诉了对方，唯独省略掉安迪画像的事情。

        流浪汉也知道他有所保留，于是轻微叹了口气：“你还真是狡猾，一点便宜都不给我占。”

        “你我之间本就没有任何关联，平白无故的占便宜，不就是制造关联吗？”任璃略微侧头，柔顺的发丝被微风吹起，像是不迷恋尘世间的神明。

        “呵呵，也对。”流浪汉笑得别有深意，“薇薇安回到家后就高烧不退，基本上嘴里念着胡话：说什么自己看到了一个会喷火，有羊和牛两个头的怪物。随后她就被一直锁在房间里，除去城主和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王，几乎未有人能够看到她。”

        会喷火，有羊和牛两个头的怪物······这句话很耳熟，安迪也跟凯瑟琳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好了，现在到你说了！”流浪汉催促。

        任璃把安迪画上的内容告诉对方，接着就转身离开，毫不拖泥带水。流浪汉看着对方惊艳的背影，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几分。

        “哦，任璃，终于见到你了。”他喃喃道，双手插进裤兜，吊儿郎当的眼神恢复锐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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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璃回到旅店的时候，青澜已经等候多时了。他盘腿坐在地上，面前摆着很多份食物：有牛排，烤鸡，清蒸鳄鱼腿，椒盐食人鱼······每一份都香味扑鼻，色泽诱人。

        他可怜巴巴地看着食物，明明已经馋得直咽口水，却仍然不为所动。如此拧巴纠结的模样，到真有些可爱。

        “你在干什么？”任璃忍着嘴边的笑意，问他。

        “主人你回来了！”青澜浑身冒着热气，像只热情的大狗狗来到任璃面前，“我买了很多好吃的，在等主人回来。”

        “我看到了，确实买了很多。”

        他瞥了一眼食物，内心进食的欲望不是太过于强烈。但招架不住青澜热情可怜的眼神，最后只能洗干净手，然后坐在一旁吃牛排。

        任璃有着极其严重的洁癖，他不喜欢使用他人物品，就算住在旅店里，床单被罩拖鞋洗漱用品，包括餐具什么的都必须自带。青澜深得克里斯真传，将任璃龟毛的习惯记得清清楚楚，不仅将房间打扫得很干净，就连打包回来的食物都装在自带的餐盘上。

        任璃正襟危坐，袖口略微挽起，露出洁白的手腕。他手指修长且节骨分明，就算是随意拿刀叉都好看到赏心悦目。青澜坐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吃饭，等到任璃吃饱了，他终于放开自己，胡吃海塞。

        一开始青澜吃饭是不跟任璃同桌的，他就像条小狗，蹲在桌子边，等任璃吃饱了自己再去吃。后来被任璃教训，说他是魔鬼，不是宠物，至此小魔鬼便获得了跟主人一起同桌吃饭的机会。

        青澜饭量大，他之所以等任璃先吃是怕自己吃得太快从而让对方饿肚子。等到任璃吃饱后，他像是打仗一样迅速解决掉桌上的食物，像是饿死鬼转世。

        “今天有发现什么不一样的线索吗？”任璃在一旁轻轻打量青澜，冰冷的兰眸闪现一丝温柔。果然，他依旧是那么的能吃和贪吃。

        青澜摇头，腮帮子鼓鼓的，嘴巴全是油：“闹个，黑泽城腻刚刚静静，什么都没油。”

        任璃：“······吃完再说。”

        青澜：“就是干净得太不同寻常了，一点魔鬼的痕迹都没留下来，好像这座城市从未出现过魔鬼一样。而且，而且我还听说又有一个孩子失踪了······”

        黑泽城不可能没出现过魔鬼，至少在过去一百年间这里还是发生过魔鬼肆虐事件。但魔鬼痕迹全部消失，不由得让人联想到是刻意而为之。

        “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有一个强大魔鬼看中了黑泽城，它想要独占这里，所以把其他未作恶的魔鬼给赶走了？”任璃想了想，突然记起自己今天画廊遇到的怪事。

        那遍体寒意，是魔鬼的警告。

        “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青澜啃着鸡腿，连连点头。

        有些魔鬼确实嫉妒心很强，眼里容不下沙子，对于其他魔鬼都是赶尽杀绝。其实有些魔鬼虽是魔鬼，但本质并不坏。它们化作人类融入到社会当中，也只不过是继续生活。但因为身为魔鬼，它们注定天生有错，不仅被人类和天使猎杀，还被同类蚕食。

        “再问一件事，长得人头牛头和羊头的是不是叫做阿斯蒙蒂斯？”

        青澜动作一顿，但还是把食物咽下去之后才回话：“是的，但是阿斯蒙蒂斯是恶魔，不是魔鬼。”

        恶魔跟魔鬼，是两种不同的生物。恶魔觉得魔鬼虚伪，而魔鬼则觉得恶魔莽撞。两个种族都诞生于地狱，却谁都看不上谁。

        任璃：“那些出事的孩子都说自己看到过人头牛头和羊头的怪物，他们说的是不是阿斯蒙蒂斯？”

        青澜迟疑，他垂下纤长浓密的眼睫，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但是阿斯蒙蒂斯在极北之境，我从未听说过他来过南方。”

        这倒不是专门给那些低级粗鲁的家伙洗白，而是事实。

        任璃没说话，而是起身穿上外衣：“吃好了吗？”

        青澜：“？？”

        任璃：“要是吃好了，我们就该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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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璃要去的地方，是位于黑泽城北边的教堂。

        教堂外墙刷着白漆，高高的尖角没有隐没于森林中，这跟安迪画上的情景一模一样。在夜色中，清冷的教堂内漆黑一片，随意敞开的门口萧瑟破败，泥泞的土地上还留着杂乱的脚印。

        “看样子有很多人来过这里。”青澜紧紧跟在任璃身后，机警戒备四周。

        “教堂是个很关键的地方，这是那九个孩子唯一的关联点。”月光下的任璃淡然绝尘，苍白俊秀。

        青澜觉得任璃很适合虚无缥缈的月色，因为二者都一样难以触碰。

        教堂内部还算整洁，桌椅板凳整整齐齐，高大的墙面上画着很多神话故事，而最中间的舞台上摆放着一个残破的十字架。任璃想分头行动，这样能更好提高效率。但青澜却觉得此时天色已晚，周边说不定会潜伏着什么奇怪的东西，所以为了任璃安全起见，他决定贴身保护。

        是的，贴身保护。

        “青澜，你能不能不要总是挨着我？”任璃正想弯腰查看墙角边的壁画时，自己的后背就贴上了青澜火热的胸膛。甚至还感受到了对方剧烈跳动的心跳。

        “不行啊，我，我要贴身保护主人的！”青澜左看右看，似乎有些紧张，仿佛需要保护的是自己。

        “那也不用贴的那么近。”任璃无奈扶额，心想青澜身为魔鬼，竟然如此胆小，实属罕见。接着他开始好奇问：“你胆子这么小，在族里就没被笑话吗？”

        “唔，我，我很小就离开家族了。”青澜支支吾吾，眼神躲闪，“大概五十岁的时候就已经不跟家族的人生活在一起了。”

        魔鬼是群居生物，它们有很强的家族意识。不同种族的魔鬼基本上互不来往，也不能相互通婚。不过青澜现在才两百岁，算是幼年期。这么小的魔鬼独自游荡在外，确实有些奇怪。

        但任璃没多想，毕竟魔鬼家族内部不缺乏内斗，大多数边缘魔鬼会被家族排挤，然后独自生活。

        “咕咕咕”的猫头鹰叫声惊起，教堂外突然狂风大作，浓密树林沙沙作响，好像预示着将有大事发生。青澜被吓得立刻抱住任璃的腰，一个劲儿地往他身后躲。

        “这是谁啊，你的小跟班吗？”

        在茫茫夜色中，高大健壮的身影出现在教堂门口。他摘下破旧的渔夫帽，满是络腮胡子的脸上，一双鹰眸锐利如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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