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熬剑

谢随安定定地注视着那道青光，扶住身下青鸾的手不自觉有些激动地颤抖。

        她是知晓的，有的剑出世天生伴随异象，象征它强大、坚不可摧，亦同样象征着难以驯服。

        说来也可笑，她并没有十足的把握，那把为她量身打造的剑会认她为主。

        谢随安心神不定，萧祺然尽收眼底，只作不经意提起：“古往今来，剑认主，不看修为高低，只看品行好坏的例子不胜枚举。”

        他一席话是安慰，却反倒引得谢随安自嘲笑笑。若是依照后者，听起来却是更难了。

        她自诩自私凉薄，从不是什么品性端正之人……谢随安微微侧首去瞥他，抿一抿唇角，可萧祺然偏偏比她更有成算似的，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信心。

        青鸾飞得极快，循着青光来源，落地却不是姜易的住处，而是另一处空旷地界。姜易执着重锤，与一柄长剑对峙着，他没有灵力，应付得万分辛苦，听见响动，见二人来了，忙抹了把汗，喊道：“速来！我是要招架不住了！”

        他闪过避过，谢随安一扫那剑，便觉惊艳，长约两尺六，剑身细长轻薄，通身青光围绕。较之当日莲卿深沉内敛的光彩，它的光芒更偏向碧色，剑锋处又过渡成沉静的远山蓝。

        萧祺然赠她的剑已非凡品，可远不如现下这柄剑对她的吸引力大。望着它，谢随安更加坚定了将其收入麾下的心。

        她下意识要去摸危花，却扑了个空，猛然想起危花大抵在萧祺然手中，便转向他，张口道：“危花……”

        “随安，不可用剑。”萧祺然看着谢随安道，语气温和，表情却坚决，“你若用剑，反倒促进了它的反心。”

        不用剑？这要怎么做到！谢随安只觉得这是不可能的事，可剑在萧祺然手上，她再怎么多想也是无用，便硬着头皮迎头而上！

        灵剑蓦然见换了个对手，其身上还有与自己相亲的气息，本心隐隐渴求着同她靠近，它仅存的神智却一个劲儿地叫嚣着要反抗她、打败她！

        尤其是谢随安释放灵力朝它扑来，那股要抗争的念头便愈发强烈，不加思索，它率先攻起！

        谢随安闪身避过，意图去抓那剑柄，它不愿谢随安得逞。一时间，一人一剑，一追一逃，一闪一攻，很是惊险！

        不远处的姜易与萧祺然并肩注视着一幕，道：“让你徒弟受熬剑之苦，你这师父也真是心狠。”

        萧祺然大可以以自己的武力镇压，再让谢随安把剑收为己用，可他偏不，让这十拿九稳的事变得扑朔迷离起来。旁观的姜易都不好说他对谢随安是好是坏了，说好吧，谢随安必然要吃不少苦；说不好吧，萧祺然也算掏空了小半家底为其铸剑。

        闻言，萧祺然不以为然：“多受些历练，对随安而言有益无害。”

        一切皆一帆风顺，谢随安既不得磨练，又要疑心。

        姜易又看了会儿，若有所思：“小姑娘资质不错，可惜……开蒙着实太晚了些。十五岁的筑基，不多不少，二十岁前金丹就是一道坎，迈过去了，便能成事，迈不过去嘛……”

        他欲言又止的话，萧祺然明白，笑而不语，目睹谢随安又一记反扑后，笑意盛些，才说了句答非所问的话：“金丹之后，比的是悟性与天资。”

        姜易摸不着头脑：“这是当然，金丹之前，比的不就是一个勤字……”话落一半，他猛然顿住，懂了萧祺然未尽之语。

        他的意思，是谢随安必然能按预期成就金丹，并且以她的悟性与天资，金丹之后只会突飞猛进、脱颖而出。

        这头二人打哑谜似的一来一往，那头谢随安也惊险万分地和这灵剑一来一往。双方都卯足了劲要打趴对方。谢随安□□凡胎，气力终归有限，又不幸负伤，与之相反，灵剑却孜孜不倦。

        这本就是为她打造的剑。彼此的一招一式都在预料之中，比的无非是谁更能坚持到最后。时间长了，谢随安越发力竭，动作都慢了下来。

        灵剑像是知道它即将重获自由，兴致高昂，攻势极强！谢随安身上虽然没有因为它而挂彩，可眼见天色已晚，青霞依旧不消，多少有些心焦！

        持久战并不能拿下它，谢随安心思一转，又生一计。

        姜易看着谢随安呈现出力疲的趋势，多多少少也为她着急了：“你若再不去帮帮小姑娘，这煮熟的鸭子都要飞了！”

        萧祺然凝望着场中频频露出破绽的谢随安，摇扇轻笑：“不急，不急。”

        他话音落罢，场中事态瞬息万变！谢随安未能闪身躲过，灵剑一击得手！只见锋利剑锋径直穿过她的肩膀，转眼间便露出剑尖！

        “萧祺然！”姜易被这一幕吓得不行，“你只是托我铸的剑，你徒弟这伤可不能算在我头上！”

        萧祺然对他这态度无语，反唇相讥道：“你且住嘴看着吧。”

        顷刻间，谢随安的伤处血流不止，灵剑大喜，为了重创对手而沾沾自喜，正欲脱身而出，不料谢随安反手稳稳握住先前无法触及的剑柄，一用力，剑锋更深几寸！

        灵剑的行径被她控制了，可这无疑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儿！灵剑被血水浇灌了个遍，它通体光滑，血珠子往地上落得飞快，谢随安也不止血，嘴里念起了一串咒。

        智力不高的灵剑只觉无形的鲜血随着那串咒语，化作了一件牢笼，欲困住它，它拼命挣扎。谢随安不挣不恼，任凭它激烈地搅动着，恶化伤口！

        咒成！

        以鲜血结作契约，灵剑被来源于“主人”的精血滋养，光芒大作，它自知再不能逃，索性放任自己吸食谢随安的灵力！

        失血太多，谢随安的面色都苍白起来，良久，确保剑已能乖觉地被她握在掌心，她才一点一点抽出长剑。

        刀剑在血肉里再度磨一遍的滋味并不好受，她身量还未长开，剑身又长，她花了足足一刻才将剑尽数离体，却是痛得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单手抱着剑，脱力倒地，望着天边晕染成远山蓝的霞光，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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