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4章 人与禽兽

“看你这孩子说的，你没了一只手，我们也心疼，可是这也不能怪我们吧？也不是我们让那些人砍掉了你的手。”田野的妈妈语气竟然有些委屈，也不知道来的哪门子委屈。

        “哼哼，”田野一声冷笑，“如果不是你们把我卖掉，我会丢掉一只手？”

        “田野，你这样说就不对了。当初我们曾经打过你，骂过你，是对不起你，可是谁说是我们将你卖掉的？”田野的爸爸忽然又说道。

        田野一脸讥讽的摇摇头，说道：“到这时候还否认，已经没意思了。我不想再见你们，你们走吧。我们也要离开了。”

        昨天田野去见父母的时候，曾经问过他们，“当初为什么把我卖掉？”

        这话虽然简单，但是却很有技巧。

        如果田野不是被父母卖掉的，他们会在第一时间否定这件事，这是一个人被冤枉之后的本能。

        如果田野父母真干过此事，他们的第一反映就是如何编造一个理由，来糊弄田野，而不会是否认。

        当然，如果田野的父母非常机灵聪明，可能不会中田野的套路，但是他们偏偏不是机灵人。

        最让田野失望的是，昨天，她的父母连敷衍她都不想，根本没有给她任何理由！他们已经决定不再接纳田野，又何必给她解释？

        就是刚才他们和田野说话时，隐隐间表现出来的意思，田野也是被他们卖掉的，现在田野的父亲竟然又否认，这就是两瓣嘴反正用了。

        田野的父母见田野根本没打算和他们合好，竟然有些恼怒。

        “你这死妮子，口口声声说我们对你只有生育之恩，难道你长到八岁半喝风咽沫长大的？不是我们将你拉扯大的？”田野的妈妈说道。

        “呵呵，你说出这样的话，不觉得羞愧吗？我是外婆拉扯大的，不是你们拉扯大的！我在外婆家长到八岁，你们给过我什么？别说给我，你们给过我外婆什么？外婆独自拉扯我，为了买口饭吃，六十多的人，每天进山劳动！不，她不是在劳动，她是在挣扎，是在挣命！”

        “我六岁那年，刚刚记事，她推着独轮车从地里运庄稼，我就在前面给外婆拉车。外婆走过地头的小路时，脚下绊了一脚，我们两人连带小车，全都滚到了地头下面的大沟里。我们的胳膊，腿都磕破了，可是顾不上，我们只想将独轮车再弄到路上，可是我们两人一个是六十多的老太太，一个是六岁的小女孩，没有力气啊。我们拼了命，都无法再将独轮车弄上去，外婆就搂着我哭啊，一边哭一边互相擦着对方身上的血……”

        田野脸上早已经流下两行泪水，化凤婶子和田小栓也不断的抹眼泪，他们脑海中满是骄阳烈日下，一老一少滚落在田间地头，那无助的弱小身影和一辆独轮车搏斗一会儿，然后又互相抱着哭一会儿的场景。

        就连李清羽的眼窝都变得湿润，他从来没听妹妹说过这些。

        他猜想过，田野童年时，肯定受过不少苦，可是没想到会是这样。

        他抬起手轻轻的擦去妹妹脸上泪痕，却没有说话。

        这些秘密在田野心中已经太久，让她说出来，心中或许会敞亮一些。

        “……最后还是一个路过的大叔帮我们将独轮车拖到了路上，然后帮我们将庄稼送到了家。呵呵，我就问你们，那时候你们在哪里？你们别说养活我，你们但凡好好照顾一下我外婆，她不会去世的那么早！现在你们跟我说，是你们养育了我？你们怎么好意思说！”

        田野的父母终于底下了头，但她妈妈还是小声说道：“就算那八年不是我们养活了你，可是你外婆去世后，你总是还在我们家生活了半年吧？难道这半年不是我们养活了你？”

        “就是嘛！半年多的时间，比在田小栓家吃的饭多吧？你不过在田小栓家吃过几顿饭，就如此报答，我们管了你半年饭，你总不能不念我们一点好吧？”田野的爸爸也连忙说道。

        “呵呵，那半年多，我是白吃你们的饭吗？我每天天不亮就起床，给你们做饭，做家务，喂狗喂鸡喂猪，照顾你们的儿子，还得去田地里干活。和我同龄的其他小朋友都在爸爸妈妈的陪同下去上学了，可是我呢？我连上学的机会都没有！”

        “我每天都是第一个起床，最后一个睡觉。这些都无所谓，我只求一口饭，不要饿死，你们是我的父母，你们就是我的天！可是只要我哪怕做的有一点点不合你们的心意，你们就对我棍棒相加！我的身上几乎从来就没好过！那时候我才八岁啊！我的付出，远远超过了几口饭的价值，我可以问心无愧的说，那半年，不是你们养育了我，是我在反哺你们！”

        田野的声音有些哽咽，情绪也有些激动，她平定了一下情绪，才有些舒缓的说道：“是，那半年多的时间里，我在婶子家吃饭的时间，是不如在你们家多。可是婶子有了什么好东西，甚至不舍得给小栓哥吃，都给我留着。我在这里感觉到的是人心的美好，世间的温暖，我甚至在这里真正享受到了母爱。可是，以前，我却什么都不能给婶子做，我就是连给婶子捡一捆柴都不敢，我怕你们知道了打我，婶子也从来不让我做什么。现在我有些能力了，当然要为她和小栓哥做些什么，不然我良心难安！”

        “哼，说的你好像多么有良心一样，你外婆当初对你那么好，这么多年过去，你不是也从来没回来给她扫过墓、上过坟？”田野的妈妈忽然又说道。

        田野一番话将他们说的一无是处，她要从田野身上找出一些缺点，证明田野和她们其实一样，都是饮食男女，谁也不比谁高尚。

        田野抬头看看头顶的蓝天，说道：“是，我以前是没有回来给外婆扫墓上坟，那是因为我离家太远，我经济拮据，但是我每年都会在我住的地方给外婆上香，烧纸，我会和外婆说很多话。我也从来没有忘记外婆。来凤凰泉之前，我已经去过外婆的坟墓，我给外婆的坟上添了新土，还给外婆竖起了一块墓碑。”

        “现在我已经有了经济能力，以后每年我都会回来给外婆扫墓，我还收养了两个妹妹，下一次，等她们放假，我会带她们一起回来，我会告诉她们，我有一个了不起的外婆，也是她们两个的外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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