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第二天一早，常南敲响了江沁玥的房门。

        “常大哥，怎么了？”江沁玥微讶，常南很少主动找她。

        “大姑娘，西门外有一名女子，自称凝雪，说是你让她来找你的，我不敢随意放她进来，便先来问问姑娘的意思。”常南恭敬地道。

        “凝雪？”江沁玥想起那个卖身葬父的姑娘，没想到她这么快就来了，连忙道，“对，是我让她来的，劳烦常大哥替我请她进来。”

        常南应声离去，不一会就带着一袭白衣的凝雪来到江沁玥房内，替她们关好门后才退下。

        “姑娘。”凝雪见到她，标致地行了个礼。

        江沁玥观她动作，觉得她不像是小门小户出身，却沦落到在街上卖身葬父，不由得好奇道：“冒昧一问，凝雪姑娘出身何处？”

        “家父姓谢，出身梓州，带着我和母亲来京城做些小生意，前些年母亲病逝后，家中便只余我们父女二人。”凝雪没有任何掩饰地道。

        “那你……”江沁玥迟疑。

        凝雪明白她想问什么，也没有隐瞒：“家父行商时遭奸人所害，血本无归，怒急攻心之下吐血而亡。家里余下的银钱物什都被拿去抵债了，为了让父亲能早日入土为安，我也只好出此下策。”

        “抱歉……”江沁玥没想到她的故事竟是这样，一时怔忡。

        “姑娘于我有恩，知道这些是应该的，”凝雪反倒比她看得开，“姑娘不愿收下我的卖身契，凝雪却甘愿为姑娘做牛做马。”

        江沁玥见她举止落落大方，一点不像是娇养在闺中的弱女子，便问道：“谢姑娘对经商之事可有了解？”

        “姑娘唤我凝雪便好，”凝雪大方道，“我从小跟在父亲身边行走，父亲并未因我是女儿身而有所隐瞒，因此耳濡目染下多少知道一些。”

        “那真是太好不过，”江沁玥欣喜，她的药妆店正需要凝雪这样的人才，“我在林府的这段时日里，就委屈你扮成我的丫鬟，陪我出入。待我出府后，会有更重要的事情想请你帮忙。”

        “是。”凝雪应下，并未询问江沁玥为何要出府。她心里已经把江沁玥当成了自己的主子，主子的事情她自是不会多问。

        江沁玥带着凝雪去给林延和郑氏请了个安，算是从明面上过了凝雪的身份。郑氏本想讨要凝雪的身契，被江沁玥三言两语打发了回去，气得她胸口发闷唉唉叫唤，自是不提。

        江沁玥继续以为豆蔻宴做准备为由，借口出了府，乘着府里的马车直奔西市而去。

        这理由无法多用，连续放她出府两日也几乎是林延和郑氏的极限了，今日之后她必须得另想他法。

        江沁玥一边想着，一边望着街上的摊贩，路过一个贩肉的摊子时，突然叫停了马车。

        她把车夫赶回府，带着凝雪走到摊子前。

        这摊子比起附近其他小摊要大上好一圈，摊前还贴了一个“张”字。一名人高马大的屠夫站在摊后，正挥起砍刀剁大骨，见她们走来，放下刀招呼道：“妹子，买肉吗？”

        江沁玥打量了一下摊上的肉，没见到猪油，于是问道：“老板，你这里可有猪板油卖？”

        “卖，卖，板油都在后面的铺子里，你要多少？”张屠户把砍刀剁在案板上，擦了把汗道。

        江沁玥这才注意到，这摊子后面还有一个铺面，招牌上写着四个大字“张记肉铺”。

        她想了想道：“先来十斤吧。”

        张屠户愣住，江沁玥见他面色古怪，于是犹豫着问道：“要不，十五斤？二十斤？”

        “哎，”张屠户才反应过来，“妹子啊，这猪油可不禁放，你要这么多吃的完吗？”

        一般的人家买猪板油，最多一次性买个三五斤，回去自己熬成熟猪油后够吃不少时日。江沁玥不了解，一开口就是十斤，倒是把张屠户吓了一跳。

        “我不是拿来吃的，”江沁玥笑着解释，一双大眼眯成月牙状，看起来尤为灵动可爱，“十斤猪油多少钱？”

        “妹子买的多，我就算你便宜点。”张屠户一咧嘴，报了个数。

        江沁玥不了解物价，她微微侧身看了眼凝雪，见她轻轻点头，于是笑道：“那就来十斤，麻烦大哥了。”

        “好嘞！”张屠户应道，随后朝身后喊了声，“十斤猪油，称好了帮我送过来！”

        张屠户侧身时江沁玥才发现，他另一边的袖子里空空荡荡，只有衣袖飘荡在半空中。

        身后的铺子里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嗯。”

        江沁玥觉得这声音有点耳熟，但只是一声“嗯”，她也听不出什么。

        直到那人抱着一大包猪板油走出来，她才瞪圆了一双杏眼，樱唇微张，惊讶道：“楚公子？”

        张屠户听到这声“楚公子”，又愣了下神。

        魏铭渊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江沁玥，冲她点点头作为招呼，随后朝着张屠户问道：“哪位要的猪板油？”

        张屠户才回过神来，他正砍着猪骨，挪不开手，下巴朝着江沁玥点了点示意道：“喏，就是这位妹子。”

        魏铭渊一双桃花眼上下打量了着江沁玥瘦小的身板，缓缓地开口问道：“十斤、猪板油？”

        “不是拿来吃的！”江沁玥感到微微尴尬，再次解释道。

        不过这回倒是她误会了魏铭渊，他并非她想的那个意思，而是道：“很重，你要去哪里，我帮你送过去吧。”

        “那就多谢公子了。”江沁玥并没有扭捏客气，眼下她确实很需要他帮这个忙。

        魏铭渊点点头，跟张屠户打了个招呼后跟在她身后，朝着江沁玥租的铺面走去。

        路上，江沁玥一直在偷偷打量着魏铭渊，只见他身姿挺拔如松，举手投足都显得那么沉稳可靠，就是手上拿着的一大包猪油破坏了整体意境。

        她盯着那包猪油，许久后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楚公子平日就是在肉铺里帮忙吗？”

        “偶尔会来。”魏铭渊没有多做解释，他并不觉得现在是透露身份的好时机，特别是手里还拿着一大包猪油的情况下。

        “哦。”江沁玥点点头。

        “偶尔”的意思就是他并非专业屠夫，江沁玥总算安下心来。她刚才一直在纠结，如此大好人才，若是屈居在一家肉铺里岂不是太可惜了。

        江沁玥又介绍身边的凝雪道：“楚公子，这位白衣姑娘就是那日你用一根木筷救下的姑娘。”

        凝雪此时才知道眼前这人就是另一位救命恩人，当即行礼道：“凝雪多谢恩公救命之恩。”

        魏铭渊似是早已习惯，空着的左手虚扶了一下道：“帮你的是她，我只是随手罢了，不必多礼。”

        凝雪也知这人来人往的街上多有不便，没有坚持，只是在心里默默记下。

        江沁玥的铺面里张记肉铺并不远，不一会的功夫三人就到了。

        半夏听见江沁玥的声音，一早就跑过来迎接，见到魏铭渊也是一脸震惊：“恩公怎会在这里？”

        魏铭渊淡淡道：“帮忙。”

        半夏傻眼了片刻，突然紧张起来，这位恩公三番五次地帮姑娘的忙，该不会对她家姑娘有所图吧？

        她偷偷打量了眼恩公，觉得他长身玉立，气度不凡，配她家姑娘刚刚好，于是笑着招呼：“有劳恩公了，东西交给我就好，恩公进来喝杯茶吧。”

        “不必，”魏铭渊把猪油交给她后道，“我还有事，先走了。”

        江沁玥再次和他道了谢，转过身，看见半夏一脸遗憾的表情，笑问道：“怎么了？”

        “姑娘，你觉得恩公人怎么样？”半夏瞧着江沁玥的神色，小心翼翼地反问道。

        “热心，善良，是个好人，怎么了？”江沁玥不明就里。

        “姑娘不会觉得恩公脸上的长疤可怖吗？”半夏纠结地问她。

        “当然不会，”江沁玥误会了她的意思，反倒对她正色道，“做人可不能以貌取人。”

        半夏支支吾吾地暗示了半天，见江沁玥不为所动，索性挑明了话题：“姑娘，你马上就要及笄了，亲事却还没个定数。夫人肯定不会把姑娘的事放在心上，姑娘一定要趁早为自己多做打算呀。”

        她干脆直白地说出自己的想法：“我看恩公就很不错，虽然面上的长疤有些吓人，但是姑娘你既然不介意，不妨考虑考虑？”

        江沁玥这才明白过来，这丫头是在给自己拉郎配呢，她哭笑不得地道：“你家姑娘我都不着急这事，你急啥？何况我也不想那么早成亲。”

        她毕竟保有现代记忆，十四五岁的年龄于她而言，和“婚姻”二字是绝对挂不上钩的。

        “况且，”她接着道，“你连对方家住何处、做何营生、家中情况一概不知，就问我这些，是不是太过随意了些。”

        半夏嘟囔道：“这些可以日后再问的嘛，重要的是姑娘的意思……”

        江沁玥笑了笑，没接话。她现在的全部重心都放在自己的药妆事业上，这些情爱之事还是日后再说吧。

        “别叨叨了，快来帮我搭把手。”江沁玥和凝雪抬着那包猪油进了厨房，冲站着发呆的半夏喊道。

        半夏回过神快步跟上，面带不解：“姑娘买猪板油做什么？而且这么多，咱们三人肯定是吃不完的，会浪费的。”她颇为心疼地道。

        “不是吃的，是做面脂用的。”江沁玥解释道。

        半夏一听“面脂”二字，自动在脑海里转化成白花花的银子，瞬间打起十二分精神，卖力地干起活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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