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感悟

陆家兄妹清晨便出门，带着人一直走到了日光高悬，将自己见过的能吃能用的都仔细采摘下来，给薛惊弦装了进去。

        看着将近午时，自己妹妹又是第一次出门这么久，难免有些体力不支，小脸上满是汗水。陆云阳心疼她，不顾妹妹的阻拦硬是将她背起来，有些歉意的对着薛惊弦道：“天色不早了，薛兄弟，我妹妹身子刚好，知道的也都告诉你了，这便要回家了。”

        薛惊弦正色道：“今日多谢二位！是薛家欠你们一个人情。”

        “不敢当不敢当，我们也没做什么……”陆云阳听他如此郑重，越发不好意思。

        陆云月拍了拍自家傻哥哥，不由正了脸色开口道：“希望边疆大捷，你们能早日平安归来。”

        “对对，祝你们都能平安回家！”陆云阳也接着说道。

        薛惊弦对着两双带了诚恳祝福的眼睛，沉默了一会：“会的。”

        比他小了一岁的憨厚少年笑了笑，对他点了点头，背着妹妹下了山。

        薛明悄无声息的将一袋碎银子放进少年腰间的口袋中，并未引起注意。

        之后便跟着有些沉默的少爷回了军营驻扎地。

        南河村那小道消息并不是空穴来风，大军的确在此地扎营。

        “哟，这是谁回来了？”薛勉丢下手中的兵书，看向进了帐中的儿子。

        薛惊弦叫薛明带了草药去找军医，自己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找到了自家亲爹。

        见他脸色不佳，薛勉也不再调侃，给自己倒了杯茶，开口问道：“怎么回事？说来听听。”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

        他早知道自己儿子的性格，说好听点叫潇洒不羁，其实就是个狗脾气，又臭又倔。

        薛惊弦本就心生触动，此时也不理会亲爹的调笑，开口说了原委。

        薛勉听了倒有些感慨。自家这个儿子到底年纪尚小。

        他见识过战场残酷，见识过边疆严苦。仍旧对战场抱有热情，并非是热爱战争，而是热血难凉，守卫家国。

        但其实他们打仗，不仅仅是因为忠于国家忠于皇上，同样也是为了身后这群普普通通的百姓。

        薛惊弦此前不是在京城招猫逗狗，就是在边疆时刻准备上战场。对于边城以外的百姓知之甚少。此时方才知道，原来他们在边疆饮血之时，背后有千千万万人期待英雄平安归来。

        “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啊。”薛勉欣慰于儿子心性的变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感叹道。

        说罢想起了什么：“薛家确实得记这个恩。听你描述，这小姑娘聪明又乖巧，不若为父认了她做干女儿。”

        随即又感叹道：“你妹妹怎么就随了我，天天舞枪弄棒的，一点不乖。不好，不好。”

        薛惊弦自沉思中醒来，听了不禁无语：“也不知道是谁把薛以柔娇惯成这样的，您也好意思说。”

        薛勉嘿嘿一笑，也不反驳。

        “罢了，等到了边城给家里寄封信，咱家祖地便在这里的县城，届时托老家的人照看一二。”

        薛惊弦对此也无异议。那兄妹二人眉目间天真淳朴，心思纯善，如此这般也不会叫人欺负。

        左不过是萍水相逢。

        第二日，大军开拔，继续行军前往边城。

        ……

        晚上，陆父按时关了茶馆回到家中。

        一进门便见着自家一对儿女委委屈屈坐在餐桌旁，妻子一边将饭菜端上桌子，一边细细数落着。连陆云月想要起身帮忙都被瞪了回去，再不敢动一下。

        “这是怎么了？”陆父头一回见着自家女儿又乖又怂的样儿，不禁笑出了声，顿时两道幽怨的眼神看过来。

        袁氏比陆父早一步回家，见了兄妹俩已经做好了晚饭本还有些欣慰，夸奖了两句。说着想起来自家女儿头一回去山上玩，顺口问了一句可挖了竹笋回来，便听了陆云阳慷慨激昂的讲了个行侠仗义的故事。

        袁氏：“……”

        “你们两个小傻子！真是气死我了！”袁氏听了个开头就吓出一身冷汗，这下有了盟友，对着陆父又念了一遍：“你说说，得亏碰见的真是好人，要是碰见起了什么歹心的，自己不知道跑还上赶着带人在山里打转，还送人竹篓！早被吃的皮都不剩！”

        陆父本没当回事，听妻子说完也多了几分后怕。两个孩子年纪都不大，遇见陌生人不够警惕，轻而易举便付出信任，这可不行。

        陆云月本以为回来的是救星，没想到陆父也加入了唠叨的行列。

        她和哥哥都知道爹娘是为她们着想，她自己也确实不够警惕。前世生活在和平年代二十几年，自己除了体弱便几乎没什么其他坎坷，人世险恶只在新闻里见过。

        如今穿过来大半年又是一直生活在淳朴的山村里，父母娇惯、兄长宠爱，此前见过的最过分的也不过是谁家不成器的混小子偷了谁家的鸡蛋吃。

        若不是袁氏提醒，她差点忘了这是古代。

        人牙子猖獗，人口买卖遍地发芽的古代。便是有了凶杀案，只有相比于现代极其简陋的刑侦手段，更别说自家这小山村，遇上尸位素餐、不愿管事的贪官，失踪、甚至死了几个人都没人主持公道。

        想得分明，自己也后知后觉的有些害怕。

        “娘，我知道错了。再不会有下次了！”袁氏见着女儿小脸发白，知道她是真的意识到了危险，瞪了眼若有所觉的儿子，总算软下语气。

        “记住就好，这次是真的碰见过路人，没起什么坏心思，还给你留了几十两银子……”

        见着袁氏态度软和，陆云阳对妹妹使了个眼色，陆云月心领神会站起身，帮着将碗筷抱上桌子，又是撒娇又是卖痴，总算将娘亲哄得眉开眼笑。

        “咱们还得多谢人家出手大方。”陆父见此，脸上也染了笑意，抬手轻敲挤眉弄眼的儿子，转移了话题：“说起来，镇上说书先生不是说去边城的大军有可能路过咱们这吗，昨日我和你们娘亲倒是亲眼见过。”

        陆云阳一时又惊又喜，但想到是昨日路过，早已经错过了。

        “爹，您咋不叫我！我也想看大将军！”陆云阳顾不得扒饭，连忙放下碗筷叫到。

        “你昨日不是下河摸鱼去了？”陆父气定神闲的夹了口菜，“再说，人家纪律严明，走的很快，待我真的找了你来，早没影了。”

        “……唉！”陆云阳也知道是实话，多少还是有些闷闷不乐。

        陆云月知道哥哥的向往，开口安慰道：“他们打完仗回来一定还是走这条路，咱们到时候去看大将军凯旋而归，岂不是更威风！”

        “妹妹说得对！”陆云阳恢复了些精神。

        袁氏和陆父对视一眼，有些欣慰，又不由得叹了口气。

        儿子有保家卫国的心思他们自然高兴，但战场上刀剑无眼……罢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陆云月看了眼有些沉默的爹娘，心里也不是不担心。但倘若哥哥日后执意参军，不如提前做些准备，至少能多几分活下来的几率。

        “哥，你看那些士兵们，大多需得一路走到边城，若是体力不支可是连上战场的机会都没有。”小姑娘放下碗筷一脸严肃：“若是你，你能走多远？”

        陆云阳起了好胜的心思：“他们每天都要训练！我参加训练，我也可以！”

        “那你从明日起就在自家村子训练。每日绕着南山跑上几圈，想要参军，没有体力和毅力怎么行？”陆父开口道。儿子执意要去，自己和妻子或许能强行留下他，但不给他尝试的机会，执念只会越来越深。

        索性教他自己先领会下训练的苦楚。他们农户家虽不知道军队是怎样训练的，但只会极其严苛，倘若自家定下的目标都不能完成，更别说进入军队之后。

        若是儿子能坚持下来，再考虑参军的事也不迟。

        袁氏有些不满，到底没有多说什么。她也知道丈夫的意思。

        “我一定可以！”陆云阳一口答应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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