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福佑堂2

有了县令的支持，女护卫……也仍然没有人选。

        福佑堂只剩下十七人，其中还有两个是神志不清的，其中舒大娘被陆云月暂时任命为负责人，剩下的十四个都要学医。这倒是好事，且不论她们能学成什么样子，至少有这个心思，肯努力上进，没有因为过往的经历自暴自弃，已经很是叫她惊喜了。

        护卫不像大夫一般，无论如何，学个简单的包扎、上药等，还是很容易学会的。可护卫，不说武力如何，怎么说也要身强体壮、力气大些的……陆云月倒是想起了自己的小伙伴薛以柔。

        她陪着外祖母过了个除夕，在陆云月回乡祭祖之前便匆匆回了京城，要将陆云月家里做过的火锅给母亲尝一尝，顺便看看能不能将其做大做好。

        两人约好了书信联系，也是看着小伙伴写得回信地址乃是将军府之时，陆云月才知道，薛以柔原来是大雍唯一一位大将军——薛勉之女，这可把陆家人惊了一跳。

        他们都是平头百姓，县令已经是他们见过的最大的官了，却没想到，这个长相漂亮精致的小姑娘，竟然来自武将世家。更别说薛将军民望极高，试问，大雍哪个百姓没有听过薛勉“战神”的名头？

        陆云月此前竟还以为小伙伴家庭困难，特意交了火锅底料的配方给她……薛以柔听了她的猜测嘿嘿一笑，也不卖关子，将家里时常捉襟见肘的原因说了出来。听完了之后，陆家人更是肃然起敬。

        世人皆知薛将军爱兵如子，行军打仗向来是以损失最小的兵力取得胜利为目标。可很少有人知道，薛将军夫妻的俸禄都被拿去救济战场上下来的伤残士兵，以及安顿战死士兵的家人了。

        朝廷对于战死的士兵有抚恤金，可也不过区区十两银，更何况，那些重伤、残疾的士兵，情况更为恶劣。他们大多失去了劳动能力，不能再上战场，也没有收入来源，只能依靠家人。可除了一部分自愿参军的，其余服兵役的士兵们，在如今大多数家里都有好几个儿子的情况下，能被推出去当兵的，哪个会是受宠的？

        他们没有战死，因此没有抚恤金。或许家人能养活一阵子，可哪怕是至亲，各自成家之后，谁又愿意一直养着一个拖油瓶。

        这些在战场上退下来的无名英雄，往往都是凄惨的过完后半生。

        薛家、韩家等几个交好的将军世家，是最了解这些的。年年上奏，可年年被打回来。无法，只得自掏腰包。俸禄都是最少的，薛将军在外打仗，薛夫人便在家打理铺子。那些铺子都是她带过来的嫁妆，收入也几乎全都填进了这个无底洞。甚至连她自己其他一些值钱的嫁妆，也都换了银子拿去花用。

        可京城处处要银子，单是人情往来，每年都是一大笔支出。还有自家的家将、家仆要养，儿女也眼见着大了，该准备彩礼和嫁妆。因此，这银子是越用越少。

        薛以柔已经在接触家中的庶务，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此次母亲脱不开身回老家探望母亲，由她一人代替回来的时候，也一直念着这事。

        也是巧了，叫陆云月帮了这么大一个忙。

        陆云月听了以后更是敬佩不已，心里也将此事记了下来。

        此时想到小伙伴，陆云月不禁叹了口气，她前段时间收到了薛以柔的信，薛夫人已经开始筹备火锅店了，还要一阵子开业，信中请她们一家进京去玩。可如今分身乏术，她只得拒绝，信中还与小伙伴分享了这段时日遇见的案子，又是一番感叹。

        女护卫的事倒没有找薛以柔帮忙，京城山高路远，薛以柔一路随行的护卫都是男人，只有一个沉默寡言的丫鬟，瞧着是个练家子。将军唯一的女儿都是如此，想必将军府的女护卫也是人手有限。

        无法，也只得请了县令帮忙。短时间内尚可，总不能一直叫官兵守着福佑堂，毕竟是民间组织，并非官方。所幸受薛以柔启发，陆云月请县令寻了一些退役的士兵、捕快等，筹措好了人手。

        找来的这些人都有些残疾，但并不影响日常生活，做护卫绰绰有余。毕竟，如今大雍边关不算平静，常有战事，若是身体健康的退役士兵，早早被征召了。

        护卫的安排倒是好说，便如奶茶店一样，大堂门口和后门需要有人看守，其余的则负责在福佑堂四周来回巡逻，分早晚班，一周一换，每周有一天的休息时间，可以自行选择。大堂外有一间小些的房子，参照了前世的保安亭。毕竟大堂容易出事……陆云月已经预见到，若是有女人前来求助，往往后面会有“凶手”找来这里闹事，这个时候，便需要护卫出手了。

        两个守门的怕不够，陆云月还想着再安排几个。不过如今都还用不上，只暂时当做护卫们休息的地方。

        除此之外，还为护卫们安排了食堂和住宿，都在福佑堂对面。

        至此，人手问题暂时都解决了。

        福佑堂大堂后面，左右两侧的房子，分别是住宿和食堂。当然，这些不是一直免费的。

        若是成为福佑堂的员工，如那十七的女人一般，食宿是员工福利，每月还有工钱。可若是救助来的女人，有伤，则等到伤好之前，都是免费的，可伤好以后，再住就要收费。

        若是没有受伤，则可以免费住三天。自然，这部分需要先写个欠条再入住，食堂的饭食也不可以带出去，需要经过福佑堂查实。若是并非需要救助，只是贪便宜来住的，则必须归还欠条上的银子。

        这便涉及到县令帮忙的部分。

        福佑堂并非一直要等人前来求助，更多则是选择那些乞丐、走失的、拐卖的姑娘们，无论年纪，无论身体状况，只要有一口气，都要救。

        救回来的这些人，若是愿意成为福佑堂的工作人员，则皆大欢喜，若是不愿意，福佑堂也可以通过昭月奶茶店的关系帮忙找些个合适的工作，足以养活自己。

        而那些年纪小的，比如这次救回来的，一个被拐来的七、八岁的小姑娘，还有几个差不多大的、在那个村子出生的姑娘，都要被送去上学。县城这边，效仿老家的学堂已经在建了，就在福佑堂另一边，孩子们上下课也方便。

        以后救回来的女孩儿们也是一样，吃喝住宿学习，每季度还有一套衣裳，陆云月全都包了。可为了避免一些投机取巧贪便宜的、以及升米恩斗米仇、不知感恩的可能性，这些姑娘需要提前签一个协议。

        同样在县令的帮助下，在官府做了备案。

        协议内容是：一、福佑堂向十五岁以下被救助人提供生活以及教育所需，十五岁之后，为被救助人提供工作岗位，按需招聘，且被救助人在“昭月”旗下工作单位享有优先招聘权。二、被救助人十五岁以后需要分期还清账单，福佑堂需确保账单真实且数目清晰。三、若被救助人学业优异，在每学期末考核中名列前茅，成绩达到甲等及以上，则除去应有的奖学金之外，可以抵消本学期一半的费用欠款。四、若被救助人十五岁之后在“昭月”旗下工作，且入职满三年、无不良记录者，需要还的欠款减半。五、若有恶意散播福佑堂不实消息者，欠款需双倍奉还，且“昭月”旗下及各位合作伙伴旗下永不录用。

        目前只是个简陋的协议，设置的欠款也都会由陆云月严格把关，不会设置太多金额。慈善本就不是为了赚钱，设置欠条也是为了防止有人觉得这些帮助理所应当，容易得到的不懂得珍惜。让孩子们知道这机会来之不易，更有动力学习和成长。

        除此之外，陆云月看着兴致勃勃学习医学的姑娘们，也给了成年人上学的机会。只不过，毕业后，欠款需要如数归还，分期最多不超过十年，若本人逾期未还，则由血缘关系最近的血亲赔付。

        自然，被“昭月”旗下的工作岗位录取，入职满三年、且无不良记录，所还欠款减半。

        一切准备就绪，陆云月总算松了一口气。

        福佑堂如今的格局，已经是她集思广益之后，所能想到的最合适的方案了，暂时先按照这类程序运行，若日后再有其他更好的想法，再添加便是。索性她是最大的老板，没有其他资本裹挟，全都是她一个人说了算。

        负责人和主要员工的人选倒是需要选一些品行不错的，免得账目乱了套，叫人钻空子，这慈善事业，可就是给别人做嫁衣了。因此，陆云月又准备了一套举报机制。

        福佑堂内部，其实还有一间不算大也不算小的房子。

        这里是祠堂。里面是受害者们还记得的、但没有机会被救出来的姑娘们的牌位。这些留在福佑堂的女人们，也都嘱托了陆云月，希望她们死后的牌位也能摆在这里。

        这里每日都有人来祭拜，安静下来说说话也是好的。

        就在牌位的另一边，有一个一尺长的木箱，被做成信箱的样子。这是举报箱，在亡者的注视下，陆云月还悄悄给箱子做了个防伪标志，外面看不见，里面也摸不出来，免得有人做的假的糊弄过去。

        这箱子的钥匙只有陆云月有一把。每隔半月，负责人便需要带着箱子去找她。信中所有都会经过查实，尽量减少冤假错案的发生。

        说起这祠堂，原本是有人负责打扫的。那些学医的女人们，总不能一整天都闷在医馆里学习，她们受了陆云月这么大的恩情，什么都不做也良心不安，因此福佑堂里洗衣、做饭、打扫等等，什么活都有人抢着做。

        祠堂也是，陆云月怕她们做的乱了，便安排了各人做什么，哪成想，每日负责祠堂的人下了课去打扫时，都已经被打扫的干干净净了。

        以前大家都是一窝蜂的想做什么做什么，倒没怎么注意，如今各人的任务安排的清清楚楚，一下便显出了问题。

        除了舒大娘，她们可都是要去学医的。学堂虽然还没建好，可那些小女孩儿已经在开始上课了，毕竟她们人少，有个差不多大的房间就够了。可要说舒大娘，她最近忙着熟悉福佑堂的规则，许久不曾接触账目，单是这段时间福佑堂和学堂建造的支出，就已经叫她焦头烂额了。

        这倒不是陆云月故意为难，她那边早早做好了账本，只不过拿来给舒大娘练手，免得福佑堂正式运转的时候手忙脚乱。

        舒大娘这么忙，还要安排陆陆续续前来报道的护卫，哪里有时间去打扫祠堂？

        这倒是怪了，最后还是福佑堂里的看护解答了疑。她说，是那两个神志不清的女人之一在打扫。

        她轻轻哼着不知名的歌谣，拿着洗的干干净净的抹布一个个认真的擦着灵位。她或许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可每日午睡起来，她都会慢吞吞的起床，哼着歌围着院子转一圈，看看天空，看看树木，然后转到祠堂里，笨拙但认真的打扫卫生。

        她们两个此前一直被那个村子的男人喊作疯子，但其实并非如此。在陆云月看来，她们更像是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攻击性，性格更是温和听话极了。

        陆云月心想，或许是她们所经历的现实压得她们透不过气来，黑暗压抑极了，实在承受不住了，她们只得为自己编织一个美梦来，日日夜夜的沉溺在里面。她只站在门外悄悄看着，并未发出声音打扰。

        女人打扫完了卫生，擦了擦汗，露出一个心满意足的微笑来，转过身看见门口的小姑娘，笑着抬手打了个招呼，接着又哼着歌一路回了房间。

        这样也很好。陆云月对着女人的背影摆了摆手告别，双眼笑成了月牙的形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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