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第 40 章 “不若去瞧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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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婳婳正埋头苦读《大易》之际, 冷不防听见罗汉榻那头传来江逾白的声音,愕了一瞬,遂下意识抬首朝西侧瞧去, 便见江逾白不知何时从那头正撩开半落的幕帘走了出来。
清冷绝尘的身影, 顺着斑驳的光影, 倒似是九天之下踏着光晕而来的神, 耀眼又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便是这样一个合该是性子淡漠的人,眼下竟问询她的名字。
苏婳婳顿了一顿, 有些受宠若惊道, “徽婳之婳。”
语毕,江逾白只朝她递来了一个莫名复杂的眼神, 便朝一旁的长案旁行去了。
如此, 苏婳婳便复低下了脑袋, 重新瞧着书册。
可如今天热起来了, 苏婳婳的位子又在门口,那外头的鸟叫蝉鸣直扰得人心劳意攘,哪里瞧得进书,便是困觉都嫌吵闹。
苏婳婳抿了唇, 侧过脑袋朝江逾白望去, 只瞧的见他如今长案上头点了凝神静气的香,若有似无得飘过来, 不曾闻到什么味道, 却觉着是别样的清凉,有些眼馋。
“少师……”
江逾白应声抬了眉眼朝苏婳婳望来, 入眼的便是融在光晕里的人,粲然的日光落在她的肩头,隐隐约约像是在发着光一般。
“何事。”声音低沉。
见着江逾白应, 许是因着先头被正经问过名字,苏婳婳的面皮陡然厚了起来,“少师,日头太过刺眼了,我如今眼睛都睁不开呢。”
声音低侬婉转,如莺啼簇簇。
待瞧着江逾白挑了眉,还不曾开口呢,苏婳婳便适时赶着开口,“我闻着少师那头燃着的香料很解暑气呢。”
闻言,江逾白唇瓣漾起若有似无的浅浅的笑意,却不曾言语。
苏婳婳见状,只当江逾白生得一颗七窍玲珑心,知晓了她不曾说出口的话,亦用唇边的笑意应下她了。
至此,苏婳婳面上笑意更浓,噙着笑便起身抱着桌案往江逾白那头去,原这样的事体自然是换拂絮亦或道安来更合适,可若开门阖门的,只怕扰了江逾白,索性桌案并不算沉,勉力一搬倒也可行。
待将桌案搬至离江逾白的长案不过三丈之地时,苏婳婳下意识悄么儿朝江逾白瞥了一眼,见着他不曾来瞧,眼波流转之际,苏婳婳又将桌案挪近了一丈,遂忙不迭地跑至门边去拿那个蒲团,而后飞奔至桌案处坐下,一动不动,只面上是得逞的笑意,深深嗅着长案上燃着的香料,还有江逾白身上特有的能让人通身舒畅如漫步云端一般的香气。
但苏婳婳不知晓的是,眼下正慢条斯理翻过一页书册的江逾白面上亦噙着一丝若明若暗的笑意。
屋外的鸟叫蝉鸣好似在一瞬噤了声线,耳边只听得见苏婳婳翻动书页的声音,细碎又静谧。
屋内是被筛过的日光缓缓甫入屋内,西侧罗汉榻上案几上头摆着的一碟子只被吃了一颗的白白净净的瓜子仁,在这静谧之中,透着些烟火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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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那日苏婳婳将桌案搬到江逾白长案旁后,二人之间好似破开一层明纸,虽说江逾白仍旧是时常冷着面,说话亦淡漠如斯,但苏婳婳已然敢时不时与江逾白讨价还价一番。
说是讨价还价,拂絮瞧来,称之为撒痴更合适。
苏婳婳不以为然,却也不与她争辩。
她心下很是敬重江逾白,瞧着他那时时默然的眼眸却又仿佛事事都会应她的模样,俨然似严厉的兄长,饶他眸光再冷凝,苏婳婳也心下无惧,更会大着胆子在他那头摇摇尾巴,嗅一嗅他衣袖间的馨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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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几日便是端午,苏婳婳原是不知晓的,却见拂絮从后山上砍了几根竹子,又寻着瑶塘里摘了几个荷叶,泡了糯米和红豆。
拂絮只道端午将至,没有粽叶,只好拿竹筒与荷叶填数,做些个甜粽子。
苏婳婳觉得很是新鲜,她先头在冷宫中,端午时节有一碗饱饭就很好了,哪里还敢奢望粽子?
拂絮自然瞧出了苏婳婳面上的向往,“殿下有所不知,端午时节还要放花灯划龙舟,这些个粽子什么的原不算什么。”
这随意的一句话,却好似在苏婳婳心头落下一滴水珠,水珠在平静的湖面上漾起层层波澜,勾动着谁人的心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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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晚间,苏婳婳早早用了吃食便去浴间,待沐浴毕,穿了中衣内衫便爬上了床榻钻人薄衾中,却睁着一双杏鹿一般的眼睛望着帐顶定神。
她知晓如今江逾白就是她厢房的外间,她爬起身绕过屏风撩开幕帘便能瞧见他。
未几,苏婳婳终于豁得从床榻上坐起身,掀开被衾从床头随意拿了件外衫披在肩头便趿了鞋便往外间去了。
那头江逾白已用过晚膳,坐在圆桌面前瞧书,正鸦默雀静之际,身后内间传来一阵脚步声。
很轻,但江逾白当即便知晓是苏婳婳的。
不多时,脚步声至身后的屏风处便停住了,江逾白不曾回头,便听见身后一道莺莺啭啭的声音。
“少师……”
“听拂絮活,过两日便是端午……”
苏婳没说一句话,皆小心翼翼想要探身至江逾白跟前,可眼下苏婳婳是立身在江逾白身后,若他不回头,自然瞧不见他的面色。
亦瞧不见江逾白那微微一挑的眉眼,正支支吾吾之际,江逾白开口了。
“你想要下山。”
不是问话,而是笃定的语气,又用漫不经心的语态说了出来。
闻言,苏婳婳心头一喜,只当江逾白要应下时,又听见他说。
“山下围拥的皆是扎营的官兵,你脱不得身,想要我替你……掩护?”
话毕,苏婳婳满眼的崇拜之情丝毫抑制不住,点头如捣蒜,“正是,我一人下山破费工夫,少师不若一道,届时我便藏在少师的轿撵之下——”
“我不应。”
江逾白淡漠的声音打断了苏婳婳于山下之景的美好幻想,说是当头棒喝也不为过,一时面上有些怔神,都不及应方才江逾白所言的“我不应”是为何。
下一刻苏婳婳三两步跨至江逾白跟前,因着他如今是坐着,苏婳婳便蹲下身子抬起双手吊在圆桌的桌沿,轻蹙起眉头,嘟囔着唇瓣。
“少师……拂絮说端午那日还能放花灯,划龙舟,很有意思的……”
苏婳婳太想下山去,她原当江逾白定然会应她的,不想这便碰了壁,一时有些委屈。
便好戏他二人的关系,苏婳婳待江逾白心头是想着亲近的,可如今被江逾白一盆水直接泼了下来。
苏婳婳有些不甘心,抬手拉住江逾白的袖襟,轻轻晃着,仰面瞧着他,小心翼翼,声音带着撒痴,“少师……少师……”
望着苏婳婳那明艳的双眸,面庞之下是纤细的脖颈,下头便是隐在衣衫里的锁骨,只浅浅露出一小段,让人瞧来都能有无限遐想。天渐热,苏婳婳身上穿的中衣和内衫都有些薄,便是那件随便披在肩上的外衫都是似遮非遮的模样,许是因着方才沐浴毕,那露在外头如玉一般肌肤绵软细腻还透着粉嫩,可面前之人却全然不觉,让江逾白不自觉微微敛眉。
江逾白最终不曾应,望着苏婳婳的眼眸,反而起身径直出去了,再不理她。
苏婳婳当即便如一只泄气的蹴球一般,慢吞吞趿着鞋回了床榻,将脑袋闷在被衾中,胳膊自然是拧不过大腿,倘或江逾白不应,那她便下不得山,遑论另想法子骗过山下驻扎的官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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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便至端午,拂絮忙活了一上午,因着下不得山,苏婳婳便也老老实实,并不曾作他想。
待与拂絮二人将竹筒饭、缀满了红豆的荷叶饭皆备好了,苏婳婳便端着吃食去江逾白那头了。
因着是端午,虽说下不得山瞧不见热闹,但道清观是放了一天假的。
苏婳婳推开门,将吃食置于江逾白面前,面上噙着笑意,絮絮将先头备下的好听的说辞皆说了出来,祝贺江逾白端午安康。
又小心拨开那用棉线绑着的荷叶饭,瞬然,荷叶的馨香便肆无忌惮地涌入鼻尖,“少师,快些尝一尝,是拂絮做下的。”
江逾白朝苏婳婳深深望了一眼,见她眸中没有半点因着先头被拒而沁着的不愉,仍旧是晶亮的眸子,忽闪的眼睫在她的眼睑下头落下半扇的阴影。
正瞧着呢,冷不防苏婳婳抬眸仰面,见着他不动筷子满脸的不解,遂将白玉筷子塞至他手边,“少师怎得不动?”
至此,江逾白便朝那糯米点心一般的东西动了筷子,耳边是苏婳婳絮絮不休又献宝似的声音。
“拂絮说原还有肉粽呢,与这甜口的豆沙馅儿的粽子不同,不过咱们道观里食不得荤腥。”透着两分惋惜,却不过一瞬便一闪而过,复道。
“这糯米做的少师莫要多用,眼下是晚膳辰点,倘或吃多了怕是要积食的,全当尝个新鲜。”
“这竹筒饭拂絮是放灶里烤的,竹心有水珠,想来很是香甜。”
“听拂絮说外头过端午是要在江中撒粽子的,我问她是何意思她却说不清,少师博文广识,可知晓其中的典故么?”
苏婳婳说着话,整个人懒懒得匍在桌案一旁,抬手支着脑袋,眼睛望着窗外的方向,若有所思。
“不若去瞧一瞧?”
骤然听见江逾白清冷的声音,苏婳婳支着脑袋的手下意识一僵,不明所以得回转过脑袋朝他望去。
江逾白亦在此刻从一整桌的吃食中抬起头,对上苏婳婳隐隐带着眉飞色舞的眼,低声复道。
“你方才说的,不若去瞧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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