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共饮

　　陈洛与小贾兰在北望街中阔别贾芸后，也准备动身离开。

　　三人并不同路，在贾芸的执意之下，贾芸目视两人离开。

　　黄昏的余辉洒下，拉长三人的身影，直至贾芸看不见影子后，方才转身离去。

　　陈洛与小贾兰上了马车，许是一下午累了，贾兰在马车上悄然间倚着木板睡着了。

　　一时，陈洛推了推入神睡觉的贾兰，轻声道：“兰儿，到了！”

　　小贾兰并未立刻睁开眼睛，用小手揉了揉眼睛，缓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然后慌忙的正了正衣襟道：“先生，对不起，我睡着了！”

　　“别着急，我们下车吧。”

　　陈洛并未过多安慰什么，小贾兰本身就是偏早熟的孩子。

　　进了荣国府北角门，一入门就瞧见一个素云迎了上来，脸色舒缓、松了口气道：“兰哥儿你终于回来了！”

　　然后在贾兰的身边摸了摸，瞧了瞧，觉得并无大碍后这才对陈洛行礼。

　　陈洛只是点了点头，跟着素云走过梨香院，顺路来到李纨院门口。

　　这就瞧见了香菱一个人在门口似望夫石般等着，眉目中没有焦急，只是在期盼远处归来的少年。

　　“傻妮子，外面凉了些，怎么在这等着？”

　　看着香菱接过自己手中的纸包糕点，陈洛摩挲着香菱的俏脸担忧道。

　　“爷，外面人多呢！”

　　香菱红着脸垂着头，不好意思的嘀咕了一句。

　　两人寒暄着，就听见李纨牵着贾兰走了过来说道：“先生和香菱还是进来说吧！天也晚了，今儿在这边用饭罢。”

　　“这......”

　　陈洛有些迟疑，毕竟这世道规矩他还是懂得。

　　“先生？”

　　瞧着小贾兰意动地翘首以盼，香菱低着头也不说话，李纨目光温婉地看着自己。

　　“只是这般怕打扰了！”陈洛客气地笑着说。

　　“既如此，先生与香菱进来吧！”

　　李纨院。

　　中堂，房门大开着。

　　一张并不大的楠木圆桌边，坐着陈洛、香菱、李纨和贾兰四人。

　　桌面上早已预备好一席饭菜，竟然都是些的青白瓷盘具，江南小菜。满满当当一桌子，四凉八热六荤六素的菜。

　　这显然是早已经安排好了，陈洛扫了眼李纨，又瞧了瞧香菱和素云，洒笑了一声。

　　此刻小贾兰也不负下午模样，正襟危坐。

　　看着桌上的饭菜，陈洛也就不客气的吃起来，也让一旁的素云加着饭。

　　李纨是请客的，看到客人吃的这样好，自然高兴不已。

　　便是贾兰，素来老成的像个大人，这会儿看陈洛随意的吃着，也不由咧嘴笑了起来，终于是露出了几分童趣。

　　与陈洛的随意相比，李纨和香菱她们就收敛许多，小口轻食，颇具美感。

　　大口吃了小半盆米饭后，陈洛打了个嗝，这才停了下来……

　　“扑哧！”

　　丫鬟素云瞧着陈洛的模样，掩口笑着，被李纨瞪了眼后，才老实下来。

　　不过小贾兰听到打嗝声后忍俊不禁，双肩也一抖一抖的。香菱只是淡淡的笑着，早已经习惯。而且觉得这般才是男儿风范，潇洒不为世俗所拘。

　　见李纨、贾兰都早早撂下了筷子，“啧”了声，道：“你们就吃这么一点吗？”

　　香菱也撂下了筷子，吃的与李纨贾兰一般多，再多怕失了礼。

　　李纨轻掩嘴角笑道：“这般也够多了，晚间消食不易。”

　　“兰儿还小且读书费神，理当多吃一些，也能多长些！”

　　贾兰闻言，心中高兴，晚间那些素味糕点属实没有饭菜香。眼睛顿时一亮，仰起小脸看向李纨，央求了声：“娘！”

　　看到贾兰巴巴的眼神，心头一软，犹豫了下，点点头笑道：“好，你再吃些，听你先生的。”

　　贾兰闻言大为高兴，好吃了一会后，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道：“娘，先生，还有香菱姐姐，我去读会书就睡觉了，明日还要去先生那边。”

　　李纨点点头，忙道：“素云，送兰儿去东厢。”

　　贾兰告辞了李纨和陈洛后，跟着素云出门往东厢去了。

　　等他走后，李纨这才忽地想起：“先生，你可吃酒不吃？刚刚都顾着兰儿了，这我才想起来未上酒！”

　　陈洛连忙摆手道：“我家这妮子之前听我爹的，平日管的严，戒多时了！”

　　“爷！”

　　听到陈洛说到自己，香菱小脚一跺，娇俏不满的说了一句。

　　性子素来素淡的李纨听了，都忍俊不禁，笑道：“先生真是诙谐风趣了呢。不过来我这吃一遭，吃一盅清酒，想来香菱不会管的。”

　　说着，看着香菱的表情。香菱撅着嘴同意道：“那就让爷吃一盅吧！”

　　李纨进了里屋，取了一白瓷染青花酒壶并三对青莲爵酒盅来。看起来，确实是原有准备，忘了拿出来。

　　未几，素云归来，李纨让她用热水温了温，亲自给陈洛和香菱斟满，又与她自己也斟了半盏，赔笑道：“我吃不得许多，不能陪先生尽兴，我们都且吃上一盅高乐高乐。”

　　陈洛闻言笑了笑，举杯对李纨道：“夫人不必如此，今儿就谢谢夫人对我二人的关照了，希望兰儿早日金榜题名，给夫人请个诰命回来。”

　　说罢，一饮而尽。

　　李纨和香菱随即饮罢，李纨确实酒量不大，喝完怔怔的看着陈洛，有些红了脸。

　　李纨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贾兰身上，对于她，陈洛很敬重。

　　此刻灯火影曳，纵使眼前两人身姿温软，陈洛也没有生出甚么亵渎之心。

　　推杯换盏后，三人离开席间。

　　等目送陈洛洒然离去后，李纨心中才暗暗地轻松了口气，看着互相依扶的两人，心中又不免有些羡慕。

　　素云是个活泛些的心思，看着陈洛和香菱背影不见后，笑道：“先生这般人物，却也听香菱姑娘的劝告，懂自持。奶奶舍下身子陪他吃酒，他都不多吃一杯，也不知心疼谁……”

　　李纨闻言俏脸登时涨红，抬手用帕子在素云身上抽打了下，啐道：“不会说话就快闭上你的嘴，甚么叫舍下身子？那是舍下身段。

　　再说，我舍下甚么身段了？原本都是正经事，偏到了你这起子小滢妇嘴里，都变得见不得人的事了，你还有脸子说旁人？”

　　李纨愈发听不得了，甚么叫会心疼人，连啐骂了两句后，让这浪蹄子准备热水，洗漱睡下了。

　　素云知道自家奶奶性格，娇笑一声后就离开了。

　　李纨心里却想到，虽接触不多，但这样的品格，怎能不让人尊重？

　　真真不是府内一干人能比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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