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档案袋

黑夜降临，京州的夜晚，灯火通明。

        城市的高楼像是一座座巍峨的大山，直插天际，遮蔽了一大半的星空。

        橙色的灯光连成一片，辉映着纵横交错的街道，整个京州都变成了金灿灿的一片。

        一辆印着国科院标志的公务车，从城市的大街小巷里穿梭而过。

        王屹坐在窗户边，摇下玻璃，出神地望着车外，一动也不动。

        以前总搞不懂老人为什么在太阳下一坐就是一天，直到自己老了才明白，心之所想，尽是过往，眼之所看，皆是遗憾。

        川流不息的车河从他身旁淌过，花花绿绿的世界在眼前一闪即逝，汽车跑得很快，周围的景物一片模糊。

        就像他这一生。

        年过五十，韶华已逝，过往的种种悉数化为了云烟，而追逐了一生的梦想，却依旧遥不可及。

        他悲愤，他不甘，他惆怅！

        他不想在自己入土的那一刻，还见不到华夏的人造太阳！

        “咳咳咳……”

        他用纸巾捂着嘴，剧烈地咳嗽起来，直到咳得嗓子干哑、浑身无力，才渐渐停止。

        “呼……”

        他仰起头，颓然靠在汽车座椅上，将手里沾有鲜血的纸巾死死攥紧。

        “小李，转道回院里。”

        “是！”

        司机拉了拉方向盘，汽车旋即调转了车头，朝着国科院的方向而去。

        不到3分钟，国科院的大门已然出现在眼前。

        “吱！”

        汽车缓缓停下，王屹伸出颤颤巍巍的手将车门推开，抬脚下了车。

        此时，他看见了门口那辆蓝色玛莎拉蒂，以及旁边的长椅上，歪歪斜斜倒着的两个年轻的漂亮女孩。

        王屹走了过去，看着眼前已经陷入熟睡的女孩，不禁摇着头叹了口气。

        曾经，秦泗为了证明自己走的道路是正确的，经历过无数次失败，也受过无数次伤，可他从来也没说过要放弃。

        而苏瑄的独立和倔强，让她即便被生活压垮了、累病了，也坚决不愿接受任何帮助。

        如今，又出现了一个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秦七汐，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秦小姐。”

        他伸出手晃了晃秦七汐的肩膀，看着她渐渐睁开的朦胧睡眼，劝说道：“别在这里睡，容易着凉，回去吧。”

        “唔？”

        秦七汐皱着眉头，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她不得不伸手揉了揉。

        样子蠢萌蠢萌的，让人心里不由得生出一阵怜惜。

        当她彻底睁开眼，看清王屹的模样时，大脑瞬间来了精神，腾地一下站了起来，“王院长，您回来了！”

        王屹无奈道：“你这孩子……要是我今晚不回院里，你准备等到什么时候？”

        秦七汐挠挠头，尴尬一笑，“我也不知道。”

        “有什么事就快说吧。”

        秦七汐点点头，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是这样的，我知道我父亲和您以前是同事，一起在西北的核实验基地工作过，我想查一查他当初的资料。”

        王屹听罢连忙摆手，“这里没有他的资料，你回去吧。”

        说完他便迈步朝大门里走去……

        “王院长！”

        秦七汐急忙喊了一声，但王屹依旧不闻不顾，兀自往前走着。

        “苍鹰！！”

        这次秦七汐抬高了音量，她看见光线阴暗的大门后方，王屹的身体明显颤抖了一下，停下了脚步。

        对于王屹来说，“苍鹰”这个名字已经不仅仅是一个代号了。

        它还记载着在那片茫茫无际的沙漠中，那一群顽强不屈的人，和他们所经历过的点点滴滴。

        他缓缓转过身，却发现秦七汐正用决然的目光看着自己。

        她说：“现在所有的人都在议论，说我爸爸是个卖国贼，说他窃取华夏机密、勾结西方豺狼，可我爸爸他不是……”

        忽然，她的眼泪掉了下来，声音也变得委屈。

        “我不过是想把那个真实的秦泗，那个愿意为别人舍生忘死，愿意为了祖国科研事业，甘于奉献一切的秦泗，展示给全世界！”

        她擦了擦眼泪，脸颊变得红红的。

        “我不愿看见这样一个伟大的人，为世界科学做出了突出贡献，放弃了自己的妻子女儿，却还要被世人所误解！”

        她轻轻闭上眼，神色悲凉。

        “请您帮帮我，我也曾误解他，他又为救我而死，如果我无法洗清他的冤屈，我的余生，将会在无穷无尽的愧疚中度过。”

        阴暗中，王屹默默抬起头，仰望远方层层叠叠的高楼，仰望那华光万丈、金碧辉煌的城市。

        秦七汐的话，让他想起了秦泗曾说过的，愧疚会压得人无法呼吸，让人精神恍惚。

        一个人，一旦惹上了愧疚，就会痛苦不堪、日夜煎熬。

        “唉……”

        他叹了一口气，眼神中写满了苦涩，说道：“跟我来吧。”

        “谢谢。”

        秦七汐叫醒了林菁，让她去车里等候，随后急忙跟上王屹的步伐，走进了国科院。

        在穿过了几条走廊后，他们来到了院长办公室。

        王屹打开灯，在墙边的书架上找到一个遥控器，然后对准墙壁按下了一组数字。

        随后，墙上的瓷砖缓缓向两侧移动，一个银色的保密文件箱出现在墙体的凹槽里。

        王屹走到箱子面前，输入了一串密码后，箱子便自动打开了。

        里面是厚厚的一摞档案袋，王屹从中拿出了一份，递到秦七汐面前。

        “当初你父亲在西北工作时的所有资料，都在这里。”

        秦七汐点点头，接过档案袋，却发现袋子的封面上连一个字也没有。

        她不禁疑问道：“上面没有名字，院长不怕拿错吗？”

        不知何时，王屹已经来到窗户边，抬起头看外面的夜空，神色忧伤。

        “这个箱子里的文件，是按照队员们牺牲或者失踪的时间排列的。”

        说到这里，他的镇定仿佛瞬间崩溃了一般，声音悲怆，“他们每一个人，是哪一天离开的，我记得清清楚楚，这些文档，我翻了一遍又一遍，怎么可能拿错。”

        秦七汐一愣，眼眶瞬间红了起来。

        箱子里的档案袋已经堆叠得几乎满溢，到底有多少人，永远留在了那片沙漠里？

        秦七汐强行忍着这份悲痛，打开了属于秦泗的档案袋。

        第一页，只写着短短几行字。

        “姓名：秦泗。

        编号：130450

        所属单位：猛禽小队

        代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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