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夕阳下的女孩

在那片黑暗里，秦七汐早已泣不成声，声音就像一首幽怨的悲歌，唱着多年的辛酸，唱着无数的委屈。

        尽管她知道，秦泗的离开，是有他自己的苦衷，尽管他抛弃妻女，是有不得不完成的使命，所以她无权责怪。

        但她真的不甘心！

        秦泗去报效祖国、造福人民，他赢得了荣耀，赢得了全世界的尊敬，可为什么所有的痛苦，都要由妈妈一个人来承担？

        凭什么？

        你去搞你的高科技，你去守护你的全人类，这跟妈妈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让妈妈苦苦等待，最后郁郁而终？

        她没有那么伟大的梦想，妈妈也没有，她们只想好好地为自己而活，有错吗？

        说到底，一切的根源，就是他们俩的爱情，如果没有这份爱情，妈妈现在还活得好好的。

        秦七汐缓缓低下头，默不作声。

        就在这时，头顶那个机械女声再度响起。

        “穿越程序即将开启，请选择目标时间！”

        秦七汐一愣，穿越程序？

        也就是说，秦泗的时光机，真的有用！

        既然如此，那就有办法拯救妈妈！她的心里，俨然已经有了计划。

        “去1994年8月11号，找苏瑄！”

        “目标已确定，穿越开始！”

        机械女声落下，紧接着一道光芒闪烁，周围的景物不断变换，最后缓缓定格，一个全新的世界展现在眼前。

        那是一个黄昏，天边燃起了火烧云。

        橙红色的阳光洒在灰白色的马路上，印出街道旁边，一棵棵柳树细长的影子。

        秦七汐穿着白色运动鞋的双脚，稳稳地踩在马路上，夏日的高温还没有消散，她能够感受到从脚底传来的灼热。

        一股清凉的微风吹过，她的脸上传来一丝痒痒的感觉，这一切都显得那么真实，好像自己本就属于这个世界。

        她抬头看向远处，那里有一个瘦小的身影，看样子应该是个年龄不大的女孩，正迈着沉重的步伐，朝这边走来。

        太阳已经落到了地平线上，在夕阳的辉映下，她的影子被拉得老长。

        也因为背对着太阳，所以她的脸一片模糊，秦七汐努力睁大眼睛，却怎么也看不清她的样子。

        就在这时，背后似乎有一股神秘的力量，推动她不由自主地往前走去，和那女孩相向而行。

        一步，两步……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秦七汐勉强能够看清她的穿着。

        蓝色的短袖衫、黑色的长裤、白色的解放牌钉鞋，头顶扎着高高的马尾，手里好像拿着一封纸质邮件，在手臂的摆动下，那邮件也跟着左摇右晃。

        那股力量依旧在推动着她，让她继续往前走，脚步不紧不慢，缓缓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

        最后，几米之遥，秦七汐停下了脚步。

        一阵风，卷动路旁柔软的柳枝，哗啦啦地，在她们中间的空气里舞动。

        她终于看清了那女孩的样子。

        白皙的皮肤，精致的瓜子脸，模样稚嫩，看起来十四五岁。脸上最突出的特征，就是那一双扑闪扑闪的大杏眼，和两条修长的柳叶眉。

        和秦七汐的眉眼，就像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然而更加显眼的，是覆盖在她脖子和手臂上的淤青，还有触目惊心、正在溢血的伤口。

        然后，她看见女孩也缓缓停下了脚步，表情一愣，嘴巴微张，似乎是惊讶于眼前的人，为何与自己如此之像。

        “妈妈！”

        没错，这个瘦瘦小小的女孩，就是苏瑄，是让秦七汐日思夜想的母亲。

        秦七汐的一声呼唤，让年轻苏瑄的惊讶被放大，眉头也紧紧皱在了一起，她刚想开口，却不想秦七汐猛然扑了上去，一把抱住了她。

        空气静静悄悄，就连微风卷动柳叶的声音也消失。

        她们都没有说话，只有秦七汐在流泪，在颤抖，在用尽全身力气，想要把妈妈抱得更紧。

        苏瑄依旧有些懵，但她还是伸出手，搂住了秦七汐的后背，温柔地抚摸。

        就当是遇到一个受了挫折的人，需要得到慰藉吧！

        她想，或许她们都一样，都一样陷在不公平的命运里，奋力挣扎。

        可是突然，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号，打破了所有的宁静。

        “啊啊，妈妈！妈妈！”

        秦七汐一边哭着，一边喊着，把所有的痛苦和思念，都通过这不断重复的两个字，表达出来。

        冥冥之中，她仿佛看见了悬挂在天上的那轮烈日，还有烈日下，那个推着小吃车，从幼儿园外经过的身影。

        每当来到幼儿园的大门外，妈妈总是匆匆而过，不敢多做一秒停留，哪怕有生意上门，她也会让顾客同她一起走到下个拐角，如果顾客不愿，她就放弃这单生意。

        因为她害怕，害怕被女儿的同学看到，让他们觉得，秦七汐的妈妈，是个穿着破烂、跑街卖小吃的人。

        她害怕，害怕女儿遭受冷眼、遭受排挤，也害怕女儿会感到难过、感到自卑，害怕她最后会变得孤单、变得抑郁。

        可她不知道的是，每一次经过，秦七汐都会守在教室里的铁窗前，一直看着她。

        看着她渐渐弯曲的脊背，看着她日益消瘦的身体，看着她在那昏黄的夕阳下，拖着长长的影子渐行渐远，看着她一步一个蹒跚，一步一个踉跄。

        直到最后，目送着她，缓缓消失在街头。

        教室里的铁窗，嵌着一根根钢筋，钢筋之间留下一个个空洞，空洞比秦七汐的脸小一点，所以她每次离开窗边，脸上都会留下两道铁锈印，铁锈和眼泪混合在一起，将整张脸都涂花。

        那时的妈妈还不到30岁，美丽大方，温柔体贴，有很多人乐意帮助她，也有很多有钱的男人追求她，可都被她拒绝了。

        妈妈什么话都没说，只管硬着头皮，把那份属于两个人的重担，抗在一个人的肩上，尽管那个肩膀，早已疲惫不堪，早已爬满了伤病。

        那时的妈妈，就像一座伟岸的大山，替她遮挡所有的风，所有的雨，所有的危险。在妈妈的保护下，她无忧无虑，无所顾忌。

        可是，突然有一天，一切都变了。

        全世界，所有人，都告诉她，说妈妈离开了。

        离开了，永远离开了，不会再回来！

        噩梦一样的结果。

        可是凭什么啊？

        不是说好的，老天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吗？不是说一个人如果前半生吃够了苦，后半生就能享受荣华富贵了吗？

        凭什么？

        明明妈妈把所有的苦都吃了个遍，却永远也没机会享受那荣华富贵？

        明明她都准备好了一切，发誓要让妈妈过上最幸福的生活，可凭什么妈妈等不到那一天！

        凭什么！凭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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