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生非

无人在家，占喜偷个懒，睡到辰时两刻才起身。占虎不知何时醒了，手里拿着糕饼磨啃，不焦不躁地坐在床沿等她睁眼。
“可是饿了？”
占虎点头，“阿姐可睡好了。”
“嗯，想吃什么，阿姐给你做。”
占喜舒服地伸着懒腰，侧身躲过窗外射来的强光。地上已干透，浴桶里的狼藉也被收拾妥当。她盯着窗椽渗来的清亮若有所思，恍忽中，赵寅那双浸欲墨眸再次勾走她的心绪。颈侧，灼息仍在喷洒，掺杂着独特的干爽，一下一下拂向玉肌。红霞悄然爬上占喜颈间，径自漫延，直至面部通红。她只闻胸口剧烈跳动如擂鼓，敲击心尖最软处。
“阿姐可是病了？脸好红。”
占虎看占喜面上有异，回想自己生病时也是浑身滚烫发红，当下趿鞋过来，摸摸她额上、颊侧。
占喜抬手贴上关切的粗短小指，柔柔笑道:“无碍。莫吃糕了，阿姐给你煮水卧蛋吃，昨个儿捡了十多个呢。”
“嗯。”占虎欣喜点头，拖着她的手就往外头拽，“阿姐快起。”
辰时稍晚，占喜索性一锅煮，跟着吃了两个鸡蛋。莹白的蛋白沁着糖，咬一口香味喷鼻，占虎埋着脑袋，一口不歇，呼哧呼哧连吃三个。
占喜收了碗去灶上洗，占虎跑去院子里玩。不多时，他风一阵地卷了进来，神情有些害怕。拽拽占喜的衣摆指向外头，  
“阿姐……阿姐，快。”
占喜一时不察，叫他拉个踉跄，“何事急躁。”
“二……二婶……”
还不待他说完，外头窝棚里霎时传出尖锐地鸡鸣。“咯咯咯”的叫声，伴着振翅的慌乱，在院里乱飞乱闯。
占喜心下一凛，以为又有偷鸡贼。家中还有人在，这般明目张胆，她哪里会放过，立及抄了手旁粗木门栓，举过头顶跑了出去。
眼前的场景如此熟悉，只半俯的身形瞧着宽了许多。占喜松了口气，暗叹道还好不是狗子。
“好不要脸的贼，且看我家门还大开着呢，就跑进来抢东西，看我不打死你。”
粗木落下，打在那人身上，一下紧着一下。
“啊……”
占喜手中木棍一顿，又连连几下，出手越发凶狠。
“你个死丫头，竟敢打我。”
那人回身，赫然是方桂兰。她口中粗喘着气，怒火中烧地欲夺过占喜手上的棍子回击。
占喜似早已了然，双眉微挑，慢悠悠地停了动作，往后退开几步，将木棍移到另一只手，远离方桂兰。
“原是婶婶，我还以为之前的贼又来家中偷鸡。婶婶怎的一声不响在院中，棚里可有什么异样，劳您不辞辛苦跑来查看。”
方桂兰含胸耷背，尽量藏起身上异常，忿忿地朝前冲两步，来到占喜面上。想也没想，抬手刮了过去。
占喜敏捷后仰轻巧躲过，她早已摸透方桂兰锱铢必较的性子，一击没成，定有后招。是以，她随时警惕地注视着眼前之人的动作。
“婶婶这是什么道理，原是误会一场，你也拿了补偿，不如就此揭过如何？”
占喜目光流转，在她胸着某处鼓起停顿片刻，意有所指地道。
“呸……哪个同你误会，我说你是明知顾犯。敢打长辈，就是说破天去，你也没理。”
方桂兰后背火辣辣的疼，认定占喜故意下狠手，以发泄心中不愤。一时又无处出气，注意一转，落在屋里的占虎身上，出言恶骂道：“小畜生，方才就瞧着我进来，定是你使的坏。”
占喜伸手后探，朝占虎摆了摆。只一瞬，小小身形避去屋内。
“婶婶无故上门，有何要事？”
满院闹腾的大肥鸡在方桂兰面前缓慢踱步，她仿若闻到满桌鸡肉香，口内瞬时流津。
“你叔说你昨儿准备过来的，还有东西孝敬。我在家中左等右等也不见你们来，想定是有事绊了脚。这不，今日打早过来，看看你家中出了甚要紧事，有没有能帮上忙的。”
理由找的冠冕堂皇，说来说去，不过是没见到东西，特意上门来要的。
“只听叔儿说阿爷地里头的活忙，叫我同寅哥过去看看，顺道把先前那空了的旱地种上苞米。至于家去，我却是没应下，再说什么孝敬，更是无处提起。”
“你想懒账？”方桂兰起了大早，绕过齐山脚，好容易这来，怎么可能空手回去，“索性我亲来了，你断没有叫我空着手回去的道理。这样……上次的野鸡野兔我不多要，各拿一只。这满院的鸡看着也好下锅了，抓两只我稍回去给你阿尝尝。”
占喜听着她的如意算盘，站在一旁纹思不动。待她将贪婪吐尽，才淡淡开口，“婶儿，你别忘了，这家姓赵。家中万事有叔做主，我可不敢轻易应下你的要求，回头少了东西，叔儿归家要打我的。”
“小妮子，吃他家两只鸡算个啥。别以为不知，我可打听的清清楚楚。来时装模做样的扮正经，拉个傻儿子到处相看。我还没同他们理论理论，这样骗婚是何居心。”
“二婶，甚言。”
占喜最不耐听到有人排编赵寅，他是傻，可他并没有做任何伤天害理的事情，不该受到鄙夷。有些贪得无厌的人，才应该遭人唾弃。
“我怕啥，实话还不叫人说了。他杨树沟这样大的村子，不舍一家闺女嫁。倒随随便便跑去外村骗婚，我要找去村正家问问，这是个什么道理。”
方桂兰作势要走，刻意放慢脚步，斜睨着去看占喜。还没跨出几步，果真见占喜追来拦，心下顿时大喜，心中所需似下一刻就要成真。
她口出要挟道：“你若不想你阿爷知晓你嫁了个傻子，就安分的将东西孝敬来，让我早些归家。”
占喜讥笑一声，拉住她的衣襟，伸手将她藏在怀里的东西掏了个干净。
“二婶只管说去，只……你拿了我家的东西，还是归还的好。我这人嘴风向来不严，倘若一个不当心说露了，你怕是面上也无光。”
“我的鸡蛋。”
方桂兰怀里的鸡蛋，瞬间被掏空。她气愤不过，揪了占喜的头发，一巴掌甩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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