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长安客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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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十三岁开始, 她惧怕烈火,远离大火。她每每看到火烧,便想起天历二十二年被困于火海的噩梦。在往后的许多岁月中, 她不断回忆那场大火,将其中每个细枝末节记得越发清楚。而越是清楚,越是畏惧。
那已是她的噩梦,她不愿那成为晏倾的埋骨之处。
统领带人救这场浩火, 徐清圆忘却恐惧与慌乱, 义无反顾地进入丛林。她想的很清楚,她要找到晏倾。若是火无法扑灭,她起码要与晏倾在一起, 起码不能抛弃他。
他与她的一生, 被无数人放弃,至少彼此不要松开对方的手。
统领将沾了水的斗篷披在徐清圆身上,怀着复杂目光看她这寻死的行为。这世间的情与爱纯粹少见,他有幸得见, 沉默半晌后, 回头对身边人怒吼:“救火!发动附近村民,一起来救火!”
徐清圆进入火林中, 捂着口鼻咳嗽, 进入此间,宛如重临噩梦,回到了那一年。但是她在心中告诉自己克服那些害怕——无论是十三岁的徐清圆还是二十岁的徐清圆,无论她知不知道,晏倾都是陪在她身边的。
徐清圆在火林中一步步深入, 躲避着火,寻找着人, 步伐趔趄,气息虚弱:
她慌而乱,擦去眼中被熏出的泪,模糊视线中,她心惊地看到太多的尸体在火中被烧。她飞扑过去,一具具翻找。那些人丝状凄惨,被刀剑伤,被弓射,被插在树上……
恍惚间,徐清圆又好像重临甘州,重见尸海。旧年噩梦从未消失,伴随着她,她似乎仍被困在天历二十二年,和徐固一同走在遍体血海中,翻找着一具具尸体。
那时候在找卫清无,此时在找晏倾。
徐清圆不断地咳嗽、不断地抹泪,声音沙哑:“清雨哥哥……”
在火中穿梭何其危险,发声更加危险。但她没有办法,她希望借助一遍遍的呼喊,这一切都还来得及,都不算晚。
在一排排树林间,一棵巨大的树被火点燃,爆开后倒下。徐清圆跌撞躲开,勉强没被树身压倒,裙裾却被勾住,小腿被刺伤,火舌飞溅而来。
她趴伏在地,口中咳嗽,小腿流血,浑身发抖。忽然间,许是冥冥中有天定,当她伏在地上躲避火苗时,她视线中看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
她怕自己看错了,忙揉眼睛,烟火熏乱视觉,那烟火呛鼻与腿间失血都无法阻挡她。她终于看清在四处火燃中,一个青年低垂着头颅,靠着一棵树,闭眼沉睡。
烟与火四伏,他陷入昏迷,这么近的动静也听不到。
徐清圆登时:“清雨哥哥!”
她呼唤那人,那人却醒不过来。她着急万分,手用力扯裙裾,费了所有力气,才把裙裾撕破,才躲开那压着裙裾的被火烧起的树。
徐清圆站不起来,腿上持续流血,而且靠近地面,意识也更清醒些。她便伏在地上,颤巍巍地伸出手,拖着自己的伤腿,向他爬去,颤声:
“清雨,醒一醒。“
“清雨,不要睡。”
“清雨哥哥,你不是最疼我了吗,你睁开眼,我受伤了……”
她一步步爬向他,艰难地伸出手抓着地上草来施力。腿上汩汩流的血染红了裙摆,后方火舌快要追上她,只要她躲避,她不会陷入困境。可她本就是心甘情愿进入此局的。
她千方百计地说话,意图唤醒他的意识。
徐清圆咳嗽着,落泪着:“清雨,你快些醒过来,我一个人,破不开这个局面……我一个人,无法带你离开啊。”
她知道,救晏倾很难。
她的爱人,没有未来,没有时间,被困在一个旧局中无法摆脱。
可是,她还是要找他,还是要救他。
排排树倒,更大的火席卷四周。一眼望去皆是灼灼火海,眼里除了晏倾,这个世界没有其他颜色了。
徐清圆哽咽:“清雨,你等我。”
--
混沌中,迷乱中,晏倾也在陷入一场噩梦中。
他的噩梦更加地没有具体事件。只是天上掉刀,地上火烧,雷鸣滚滚,熔浆焚毁。山林生荆棘,四野皆荒芜。他坚持在走一条路,路上各方幻象将他一次次打倒,他不断地爬起来继续走这条路。
但是他看不到终点,看不到未来。
噩梦最终,他彻底被拉入深渊下的泥沼中,身体被藤蔓缠绕,被拉着逐步向下堕落。这一片肮脏浑浊的污水池,风声赫赫,只能容得下一个干净的魂魄。
他闭着眼,就此沉睡。
忽然间,他隐约听到了声音。
泥沼中的晏倾睁开了眼,仰起头,向上方看去。
昏昏荒草园中寸草不生,他却看到一个人趴伏在泥沼边掉着眼泪,向下方的他伸出素白的手。她的嘴一张一合不停地在说话,美丽的眼眸如同清澈湖水,水雾一点点从那方湖水中向下溅落。
泪水落在泥沼中。
晏倾静静地看着。
他混沌的意识过了很久,这片灰暗之地才有了颜色,他才将她看清楚。看她虽狼狈,却连跪在岸边的姿势,都那样打动她。
她像是飘荡于荒野的纯澈歌声,像是漫漫无边的春光明媚,这是一种近乎绝望的甘美。
她噙着泪水趴在岸边望他,见他睁开眼,她不禁将手伸得更长些,整个人快要掉下来。
晏倾不忍她掉下来。
他在泥沼深处伸出手,隔着虚空,手指点在她眉眼上,点在她腮帮上。
他望着她的眼睛,望着她的泪水,轻声:“你为什么看起来如此哀伤?”
她回答:“因为我舍不得你。”
舍不得他。
轰然一声巨响,飞雪与火山皆抽离,泥沼也离开。
晏倾在现实中蓦地睁开了眼,第一眼就看到趴伏在地上喘息微弱、裙裾上一片血红的徐清圆。
她后来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一开口便咳嗽,只能用力捶打地面,试图叫醒他。她一直关注他,见他睁开眼,目有喜色,更努力地向他伸出手。
晏倾扶住手边的剑,试图站起来,却无力跌倒。火同样让他咳嗽不住,四方危机摧毁他。他的意识并不算清晰,他只是眼睛看到了她,便本能地试图安抚她。
无力站起,只好与她一样趴伏在地,一点点挪过去,颤抖着向她伸手。
面上皆是灰土,此局不知今夕,火海包围着他们。
他们目光哀伤地看着彼此,聪慧过人让他们知道此局艰难,他们只能试图靠近对方,向对方伸出手。
晏倾白皙的面色更加苍然,哑声:“露珠儿……”
他被困在旧年时光中,看不到希望看不到未来。骨血埋在地下,身体已经半朽,她砍断荆棘踏过火海,挖出他血淋淋的残躯,说带他离开这里。
他的心上人,会来找他。
所以他要等她,所以他不能死。
--
林斯年与风若的这场奔逐,林斯年处于下方。
他不过是骑马先逃,但是风若轻功无敌。当风若也寻到马前来追赶时,林斯年便注定逃不掉。
但是林斯年也没想逃。
从一丛林中穿出来,前方是一个破败的寺庙。身下马跑得口吐白沫,在跑出林子后便四蹄跌倒,再也爬不起来。林斯年从马上滚下来,目光从那寺庙上收回来,听到呜呜咽咽的声音。
他看到在自己原本安排好的地方,树桩上捆着一个林雨若。林雨若口鼻被布塞住,努力向他发出声音。
她看到跌跌撞撞的兄长与吗倒地不起的马匹,预料到了发生什么,她的挣扎便更加剧烈。
林斯年咧嘴一笑。
他蹲到林雨若身边,将捆住她脚的绳子砍断。他笑眯眯:“乖一点,你可要躲好了。林家要完蛋了,你那公主娘亲都不一定能护住你……若若,你躲在这里,等事情结束后,就从甘州逃去西域,再不要回来大魏了。
“风若那个蠢货,只想抓我。只要我死了,他还要忙着回去救人呢……虽然他回去看到的,一定是两具尸体。
“有这么一家有病的亲人,家破人亡报应不爽,你好可怜啊。”
他一边说着没有良心的话,一边伸手擦唇角的血,噗嗤把自己逗笑。
他想到自己放的那场火,心中便畅快无比,便痛快无比。
他本就是带着毁灭而来的,他自己被毁了一生,他这一生想得到什么,就要去抢。除了娘亲,没有人主动给过他什么。他从甘州学到的就是掠夺,就是别人不要了的东西才能是他的。
他想要徐清圆,可是他抢不过晏倾,可是经历了那么多事,晏倾都没有不要徐清圆。
没关系,抢不过,他就不抢了。他得不到的,大家就都不要得到了。
林斯年只砍掉了捆住林雨若脚的绳索,没有砍掉手上的,也没有拿开她嘴上蒙着的布。他意识模糊地摇摇头,站起来往后退两步,欣赏了她两眼。
林斯年转身,走向那个破庙。
他不想给别人的,谁也别想得到。
风若终于下马追到这里,看到的便是熊熊烈火。他面色大沉,却不可能冲入火海,他只判断林斯年在不在里面。
他突然听到身后有动静,猛地回神,看到一个虚弱无比的女子趔趔趄趄向这个方向跑来。长发凌乱,衣裳半落,这样凄楚的女郎,竟然是——
“林雨若!”
林雨若拼命想办法挣开了绳索,从深林中跑出来。她希望一切来得及,但她看到的只是大火。
她愤怒万分,伤心万分,不能理解她做错了什么,要看到身边人一个个用这种方式报复于自己。林雨若跑向寺庙,大声哭泣:
“兄长——”
“兄长!”
她的亲人,她的亲人……她疯狂产生一种念头,不如自己真的死了,不如自己和林斯年一同死在这里。胜过看后续,胜过知道后面爹是会胜利,还是会遭到报应。
林雨若大哭:“兄长,兄长——”
她奔向那火海。
火海寺庙中,林斯年坐在一尊佛像下,目中空荡荡地上仰,任由火吞没一切。
他从怀中取出一尊小玉石观音像,在手中摩挲。他终于刻好了自己最满意的雕像,这玉石像,是他娘的魂,徐清圆的貌——
和甘州的圣母观音像一模一样。
如果王灵若不嫁,如果林斯年不用出生,就好了。
只要守住,守到故人归来,守到四方将领带兵前来护卫,此局才可破。
所有人震惊地抬头。
比人力更难预测的,是天命。
战火中,卫清无握刀的手微微发抖。
长安城门紧闭,与外界失去联系,除非援军赶到,不然他们都是困兽。暮烈此番大手笔,用自己牵制所有人,韦浮也要敬佩这位开国皇帝的大勇。
“不能这样下去,得想个办法多撑一会儿……”
被挟持的韦松年厉喝:“子继,不必和这个混账多说了!该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为了大局,我们有什么不能牺牲的?”
如果当年,娘没有被林承抛弃,是不是母子二人就不会沦落到甘州。
“外祖父,陪我走一趟吧。”
韦浮提着剑向前,他眼中冷漠的光并未带给老人什么反应。直到他将剑架在了老人的脖颈上,一滴血落在韦浮的眼睫上,他眨眼轻语时,妖冶十分:
寂静中,火星一点点熄灭。
韦浮道:“但是——走到今天这一步,我娘是如何死的,我爹是如何死的,泉下有知,遭到报应的人会是我吗?是我吗?!”
林承:“你说我杀你娘亲,要为你娘报仇,走到了今天这一步,让我们兵戎相见。你自己却要弑你外祖父?难道你的亲人都不是亲人,除了你娘,其他亲人都不重要?”
一道倒下的城门前后,里外人对峙。
她喘着气,站在夜火下,抬头看到天上烂烂灰光。
这么出色的孩子,学到了他和林承所有本事的孩子……却不是世家的孩子!
他的质问,让韦松年说不出话,让林承面色微暗,稍有恍神。
城门口战火前,晏倾一行人步步上前。
--
他这一生,被王灵若的爱保护了一生,也被王灵若的爱毁了一生。
在他们身后,大批军队相候跟随。
韦松年不禁想,不愧是他和林承一起教出来的孩子。
“韦松年,长安的主人是谁?是我,还是你们?
他想扭头,脖子上冷冽的剑压迫着他,让他不得动弹。
林承在战局中指挥战斗,眼看敌方要退了,却有一人清冽含笑的声音逼近城门:“林相,且等等。”
如果当年,王灵若不认识林承,林承戏弄她的时候她掉头就走,无论轮回转世多少次,王灵若都与林承擦肩,都不结识那个玩弄她的世家子弟,都绝不嫁给那个人……
--
韦浮微笑。
韦浮回答:“我这一生,最不怕的就是报应!”
傍晚之时,一位老人在韦家主宅的主院书舍中提笔写书,书房门从外被砰一声撞开,老人抬起沧桑面容、浑浊双眼,看到一身尘土与血污相混的青年凛然站在屋门前。
“长安如逆旅,你我皆过客,谈什么尊卑有序,忠孝礼仪,以下乱上!”
老人道:“江河,你鲁莽了。”
晏倾慢慢说道:
她没有看到满天繁星,却是一滴水落在了她脸上。
如今这密道,被韦浮判断长安地形图后,从某个位置截断,向下挖去,必寻到这密道。
衣袂飞扬,他长身而立,手中剑挟持一老人,岿然之势,惊鸿之影,在一片火海与残血中,让双方军马都看得一清二楚。
--
长安城门被从外炸开,轰然掀倒。尘埃后,昏昏黄土后,一行人的面容一点点清晰。
城外的人一步步向前走,城内的人竟本能向后退。
韦松年和林承一同失神地看去,韦浮从尘烟滚滚中眯眸看去——
弑君的事不是第一次做了,杀人放火无人不心狠手辣,谁在这里,都要当一个疯子。
长安城门前,外有敌军攻城,内有林承亲自指挥战斗。
熊熊火光与血海,映着这些人的面容。
心狠手辣,韦浮不枉多让。
林承和大批军士回头,看到韦浮这一方的兵马护着人靠近,为首的,是韦浮用剑挟持着白发苍苍的韦松年,一步步走来。
四方火苗燃烧,这场战争以一千人对敌五千,打得格外艰辛,所有人都精疲力尽。
--
林承面色微暗,他身后的其他世家子弟脸色大变,窃窃私语。
韦松年微侧头,可笑的是他颈边那只握剑的手十分稳。他脖颈转动,那剑就在他脖颈上擦出血迹。
韦松年听到韦浮轻声:“我怎么与我老师闹到了这一步,外祖父不知道原因吗?外祖父难道以为,我真的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杀害我娘的人,杀害你亲生女儿的人,你也是凶手之一啊。”
林斯年温柔地看着这尊闭着眼的石像。
统领带人救火,救不了一山的火,夜间突然下起阵雨,浇灌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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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松年淡漠:“我知道你的心思,想让我开口让世家们停下来。他们是不会停的,他们听令于林子继(林承),像我这个年纪,说的话早就没人听了。”
精疲力尽,杀人放火。
晏倾面色苍白,气质却沉静。他幽静的目光望着所有人,雍容高贵,云烟在上。
韦浮含笑:“这可是你老师。”
他身边扶着他的徐清圆已经一身尘土污血,发髻歪,青丝拂面。野火前,她静然而立,裙裾扬乱,与自己夫君并肩,呈一种凌乱美。
真正打起来,才发现世家那一方听令的军马数倍于己方,虽然皇帝已经提前做了准备,但他更重要的目的是维持四方平和,长安城中信任的将领并不多。
“上华天”残余的卫士踏着火星,踩在倒塌的长安城门上。
卫清无伸出手:“下雨了……”
剑上的血向下滴,在清寂的室内,鲜明得让人心中发毛。
林斯年落落地想:如果当年,娘没有剜眼睛救他,自己是不是就不会走到这一步。
长安城中的这场攻守战,打得也十分不容易。
林承一字一句:“这可是你外祖父。”
韦松年冷声高喝,让自己的声音让四方军士都听到:“无论是什么理由,杀自己的外祖父来威胁别人,你会遭到报应的!”
他眼中燃烧着比现实中更浓的火,那火中的疯意,让林承一方人心惊。
韦浮听闻,笑出了声。
卫清无带领上华天的兵马与大魏皇帝支援的军队相汇,一同对打着“清君侧”“杀太子羡”旗号的军队出手。
统领反应过来后,狂喜呼唤:“快,进林子!快去找徐娘子和太子羡!”
他叹息一口气:“江河,你怎么和你老师闹到了今日这个地步?世家利益息息相关,一脉相承,你却站到皇帝那一边……哎。”
晏倾与徐清圆立在前方,卫清无手中剑尽是血,暮明姝衣袍上分不清是脏污还是血迹,风若和脸色苍白的林雨若手中都拿着剑。
他的气息拂在韦松年后颈上,这位老人宠辱不惊,对外界很多事都已不在意,此时这气息,却让他身上一点点发毛。
韦浮身在长安,比任何人更加明白世家势力的猖獗。连续数日未眠让他脸色苍白,目中尽是红血丝。他闭眼在屋中踱步:
长安城局面一边倒,林承已吩咐大批兵马去攻打皇城。他们需要和皇帝见面,需要和皇帝重新做一个约定。
木头燃烧,石头崩裂,寺庙在火中一点点倒塌,头上的佛像本就因年代久远而破旧未修,在这场大火中,佛像向下摔下,将林斯年埋在下面。
“轰——”
他微笑:“你们若再动一下,我外祖父性命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天降甘霖。
【人生天地间,一苇浮江河。富贵与功名,倏忽浮云过。】
对方人急,有人躁动要上,林承抬手喝止。林承幽幽的目光先在韦松年脸上停留了一瞬,然后落到了韦浮面上。
这本是位儒生,却被迫提剑杀人。
韦松年半晌后声嘶力竭:“子继,动手!韦江河,你冒犯长安的主人!韦江河,你以下犯上,不忠不孝……”
长安重要的是守。
巨大的声音,吞没了他的怒骂。
此景太过震撼,城内本对峙的双方竟一时说不出话。
战斗中,卫清无从下属那里得知了一个消息:“最新传来的情报,朱老神医已经见到徐大儒了,没有说不能救。”
青年平时温润,此时提剑的姿势,少见的凌厉。
火与剑光如影随形,一地尸体上,血腥味被火烧烤,火苗让对峙双方脸上都浮着一层虚幻的光。
韦浮忽然带人出门:“跟我从这个方向走。”
韦浮独居一宅,但是韦家在长安是有主宅的。韦浮知道这处主宅有一个密道通往外界,是为了方便大难临头时,韦家子弟可以避难。
韦浮挟持着韦松年,步步前来。
比甘州的圣母观音像雕得都要好。
一路向长安打去。
韦浮厉声:“烦请外祖父和我走一趟了!你说世家不听令于你,我却是要试一试才知道。”
他好像看到了石像落泪,看到了观音泣血。
在艰难的日夜不停的战斗中,卫清无仿佛回到了昔日的战场。什么都不用考虑,只要杀敌就好。什么都不必在意,自己杀得越多,才对己方越好。
韦松年脸色猛变。
生命的最后时刻,林斯年听到了林雨若的呼喊与哭声。他面前尽是火,什么也看不清,他怔怔听着那个遥远的声音,抱着自己怀中的玉石像。
在很后面的地方,皇城门开,内宦通话一层层向外传递,宛如渐次莲开:“陛下请诸位入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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