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谁家玉笛暗飞声

且说当夜皇帝又召叶昭远奏琴。

        “昭远卿家，朕命你前去藏书阁寻取古谱，不知你可有收获？”皇帝已然半醉，把玩着手中的金杯问道。

        “蒙陛下恩准，臣在藏书阁觅得若干古谱，正在研究。”叶昭远回禀道，“不过……”

        “可是有什么难处？”

        “回陛下，臣尚缺一人与臣合作。”

        “何人？”

        “一名精于笛艺的人。”

        皇帝哑然失笑：“会吹笛的人难道教坊中没有？”

        叶昭远顿一顿，算算时辰，叶晴依应当在准备了，方开口道：“教坊中人臣皆已经看过，并没有发现可以胜任的。”

        “那可如何是好？”

        这时候，破空袭来一阵仙乐般的笛音。几个音一转，笛声如同清云出岫，似碧海潮生，落英玉华，竟是一曲《落梅引》。

        太极殿中一片寂静，似乎都被这笛音所折服。

        纵然有所准备，叶昭远还是惊住了，没想到这叶晴依在笛子上的造诣竟然如此之高，这《落梅引》难度极高，音阶错落无序，且长短不一，演奏者需要至少十年的功底方能练就，可这女子这般年轻，即便是此道天才，也必然下了几分苦功的。又转念一想，或许能从这笛艺之上寻找线索，探明叶晴依的来历

        笛音渐低，叶昭远忙放下心中思量，偷觑一眼皇帝的表情，见他一脸迷醉，心下已有七八分底。便轻叹一声，道：“不知是何人在演奏，若有此人同奏，臣便有把几分把握了。”

        皇帝大笑一声：“这有何难？来人，起驾，咱们去看看吹笛之人，也让昭远卿家一偿夙愿！”

        “是！”

        此时的藏书阁楼顶露台。

        白含和方公公盯着在叶晴依，惊讶的下巴都要掉在地上了。

        叶晴依今日仿佛特别打扮过，虽仍是宫女服饰，却在脑后松松挽了一个堕马髻，由于挽的松，几缕发丝从中脱落垂在肩上，微风起处，衣袖与发丝一齐略略飞起，宛若天人。

        “晴依……你……”白含刚刚问出口，却被尖利的太监的声音打断。

        “皇上驾到！”

        “！！”

        今天发生的事实在太不可思议，白含和方公公已经觉得脑袋不够用了。

        白含和方公公尚在惊讶间，皇帝已经上了露台。

        “奴才（奴婢）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方公公忙领着白含下拜，一回头却发现叶晴依仍然站着，慌忙轻声急道：“没规矩！还不见过圣上！”

        皇帝恍若未闻，他的眼神早已直勾勾的盯在稍远的绝色女子身上，甚至于忘了让方白二人平身。

        “你叫什么名字？”

        叶晴依嫣然一笑，款款行至皇帝跟前，行了参拜大礼，道：“奴婢叶晴依。”

        “叶晴依……好名字。”皇帝俯下身，搀起了跪着的叶晴依。

        叶晴依就着皇帝的手臂起身，却依旧低垂臻首，无限娇羞。

        “抬起头来，让朕看看。”皇帝的声音已经染上了一丝迷醉。

        叶晴依在心里冷冷一笑，脸上却露出极温柔的笑意，依言抬头。

        皇帝眼中迷醉之色更重：“仙宫莫非也寂寞，子夜乘风下瑶台。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皇帝伸出手，抚摸着叶晴依的脸颊，“你可是仙女么？”

        “奴婢哪敢做仙女，蒙陛下不弃而已。”叶晴依扑闪的大眼睛里流出水一般的温柔，她知道，对付这样的男人女人拥有的最好的武器便是温婉。

        果然，皇帝上钩了。他着迷似的摩挲着柔嫩的脸颊，光滑的发丝。半晌，他取过叶晴依手里的紫竹笛，把玩了一会道：“这笛子配你的笛艺也算不得辱没，恰巧朕有一支碧玉笛名为‘龙吟’，乃前朝制乐大师安逸的作品，不知晴依有没有兴趣试试？”

        叶晴依点头，两只眼睛顾盼神飞，美的连天上的星子都暗淡了几分。

        此时，皇帝身后却传来“乒乓”一声。

        叶晴依越过皇帝的肩膀看过去，只见叶昭远脸色发白，手中古琴坠地，不知受了什么惊吓。

        皇帝皱一皱眉，仿佛恼了叶昭远坏了气氛：“昭远卿家这是怎么了？”

        叶昭远意识到自己失态，略略收拾了一下情绪，回禀道：“臣听到安逸大师的名字，心中景仰不已，故而失手。”

        皇帝微点了点头，他的心思全在叶晴依身上，完全没有叶昭远语气中带着的一点失落。可这失落却被白含捕捉到了。

        她偷眼去看叶昭远，却看不见他脸上有半分表情，她不禁疑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此时，内侍将“龙吟”递上。叶昭远原本毫无焦距的眼忽然间锐利起来，他紧紧的盯着那一管通体碧绿的玉笛，眼神闪烁不已。

        叶晴依接过龙吟，细细抚摸一回，忍不住赞道：“果然好笛！”

        听得美人喜欢，皇帝更来了劲儿：“晴依吹奏一曲可好？”

        叶晴依破颜一笑，如牡丹乍开：“好。”说罢退开两步，将“龙吟”横在嘴边吹奏起来。这回是一曲《忆江南》。

        皇帝如痴如醉，月儿撒下清辉落在叶晴依的发上，把发髻上的银钗映的闪闪发亮，一双明若秋水的眼眸含情脉脉的漾着眼波，在晚风下格外的动人。耳边笛音袅袅，若非身旁还有其他人在，他几疑自己不在人间。

        没有哪个男人可以忍受这样的诱惑，叶晴依在心底暗笑，她看见皇帝以及皇帝身边的所有人都热切的盯着自己，她又将眼向叶昭远望去，若这个男人也能折服在她的石榴裙下，今后的行动就能简单很多。

        可令她失望的是，叶昭远完全没有反应。他没有看着叶晴依，只是抬头仰望星空，眼里闪烁的光芒似回忆，似痛苦，似仇恨，似煎熬。他只在自己的世界里活着，把他与外界联系在一起的纽带只有报仇，叶晴依想明白了这点，忽然心里一阵怒气上涌，她很想跨到那冰一般的男子面前责问他，叶昭远，你怎么能这么忽视我？是我长的不够美？还是学艺不够精？

        可回答她的只有远处树梢上被笛音惊起的阵阵鸟鸣。

        很久之后，叶晴依再度忆起这个将一切开始的夜晚，她才醍醐灌顶般的明白了为何自己会有这样的怨恨。爱极生恨，她这一生，便输在了这个情字上。

        一曲终了，叶晴依低眉行礼。

        “可愿侍奉朕么？”

        听得此话，叶晴依欣然一笑，这一番功夫果然没有白费，皇帝上钩了。

        “当然愿意。”她侧首笑了，风情万种，百媚横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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