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亲情枷锁

任协南的车倒是威风，林散靠在门窗边任大风肆意吹拂，那感觉很是畅快，画面构成了豪车配美人的都市风情图。

        任协南单手把着方向盘，他从后视镜中瞥林散，见她两耳塞着耳机，目光望着窗外，侧脸被霓虹灯光映照的格外美艳。

        任协南问：“不得不说，林小姐确实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女孩，为何不常在公共场所露面呢？”

        “嗯？”林散取下耳机，似乎没听清对方问话。

        任协南含着笑意重复：“也没什么，我就是好奇你母亲为什么总是把你藏着不露面，明明长相不同于传闻中那样。”

        林散也笑答：“是我不太习惯，话说，传闻中我是什么样，很难看吗？”

        “也不是，别在意，都是网上的人随口说的，不过幸亏我有幸见到林小姐本人，果然眼见才为实。”任协南嘲笑着虚拟跟风的无知。

        车停在小区门口，林散站在夜风中向任协南挥手道了“再见”，车里的人高挥着手扬长而去。

        剩林散一人后，她向家的方向转过身，下一秒，她看见一个弓腰驼背的老男人在黑暗中注视着自己，林散一眼便认出了他的身份——林城建。

        “小散！”林城建大声喊她，“我有些话要和你说。”

        “三十万我转给你了，为什么还要来找我？”林散语气冷漠。

        面对林散冷淡的态度，林城建惊慌地抓住她的手臂，苦苦哀求道：“小散小散，我感觉我要死了，我还没活够呢！我和你说，今天我嘴里吐出血来了，但是我没有钱啊，我该怎么办？我能怎么办？”

        林散的胳膊被拽得生疼，她正纳闷自己应该如何做时，突然，一股强大的力量将两人扯开。

        林散抬头看过去，母亲舒盛清如一棵大树立在两人正中央。

        舒盛清看前夫的目光让人惊讶，那目光毫无光彩，如同瞅着垃圾桶里刚被丢弃的垃圾。

        舒盛清冲他厉声斥责：“林城建，请不要来打扰我们的生活，如果你再三番五次来闹事，我可以立刻报警告你人身骚扰，现在，请你离开这个不属于你的地方。”

        林城建张着嘴想为钱挣扎，可姗姗来迟的保安将他强制性的拽出林散眼中无法看见的地方，直到声音也彻底消失在林散耳边，舒盛清才叫上林散一同上楼回家。

        林散心中忐忑，她问母亲：“妈，当初你和他为什么会结婚？”

        舒盛清看一眼女儿，有些自嘲的意味，她把话一次性说完了：“我没听我妈的话，以为爱可以跨越一切，原来还是跨不过柴米油盐，敌不过一个人的改变。那时候林城建在学校里就已经挺混的了，但对我很用心，于是我不顾父母反对和他在一起了，连个正经婚礼都没有，说来讽刺。所以你要听妈妈的话，我已经替你走过错路了，知道什么样的人能接触。”

        林散点头，似懂非懂。

        她脑海中浮现出黎烬，像他那样的人，是否就一定属于不该接触的人呢？

        时间才刚挪动新的脚步没几天，林城建便以一种自暴自弃，半死不活的形象出现在街坊邻居的口中，然后消息辗转几周传入舒盛清和林散耳边。

        “那酒鬼要是自己家里边了，他那有钱的前妻和女儿压根儿不搭理他！”

        话是这么传的，但舒盛清对此只是充耳不闻。

        另一方，听到凌晨见诸如此类“奄奄一息”的消息，林散做不到完全绝情，还是决定去看望一眼。

        次日清晨，她便将准备的东西收拾在袋子中。

        风声没有传进舒盛清的耳朵，否则林散猜测她一定不会允许，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林散乘坐公共汽车去往了目的地。

        林城建居住的地方太过偏僻，林散从公路下车后还走了十几分钟的泥路，他的住处并非在乡下，而在城周边一个拥挤的小巷。

        这儿人多地稀，房屋大都老旧，林散凭着儿时的记忆，径直往林城建的房子走去。

        “嘿，美女！”巷子两边几个踏着人字拖的男孩冲她不怀好意地吹口哨。

        林散没有搭理，也没有表现异样情绪。

        由于外貌优势，她很早就习惯了别人对她的各种调侃，只要行为不过分，她就不想表现得自己很在乎。

        林散在林城建家门外停下脚步，屋内烟酒发霉的臭味已经弥漫整栋楼，她轻轻敲敲门，过了很久，林城建才将门打开。

        起初，林城建瞪大充满血丝的双眼表示惊讶，随后又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请林散进屋。

        林城建这样情绪的极致转变被林散看在眼里，林散发现他的精神状态不佳，但她不习惯向林城建询问。

        于是双方都沉默着，像陌生人。

        屋内几乎没有落脚地，空酒瓶遍地都是，林散捡起一瓶查看商品信息，然后说道：“都过期三个月了，你怎么还喝？”

        “那些瓶子挺脏的，你别碰了。都是我之前喝的了，没时间打扫而已。”林城建说起话来上气不接下气，“你到我这儿来干嘛？”

        “探望一下。”林散还在打量环境，只是随口一答。

        “是不是外面说我死家里了？我知道太多人都是这么希望的，不是他们的生命他们就觉得自己可以随意指责，咳咳咳……”林城建火气上来，连连咳嗽。

        林散只是瞟一眼林城建，然后在挤满酒瓶的桌上塞上一个从外边带来的袋子，并说道：“我给你带了些东西，现在我该走了，你这的环境我待不了。”

        林城建眼神飘忽，嘴硬道：“走吧走吧，无人在意、无人关心却还坚强地活着我觉得我就很挺了不起了！”

        林散觉得好笑又无奈，她真想感叹一句林城建现在的状态，那种死到临头还自以为是的模样，可她硬生生将话咽下，然后没有留恋地推开房门。

        “小散，你等一下！”林城建强撑着身子起立大声喊，接连一串咳嗽中他从霉味的房间里拿出一个老旧的铁皮盒子。

        林散转过身没有立刻接过，她垂眸看着铁盒子，熟悉又陌生。

        “小散，这里面是你小时候的玩具，我一直保存着，我也很自责，值得纪念的竟然只有这些玩具，我陪伴你的时间原来已经是那么多年前了。”林城建吐露的煽情话与他平日作风大不相同，林散迟疑后还是接过铁盒子。

        “走了。”林散告别。

        “嗯，注意安全。”林城建弯着背挥手，大声喊道，“小散，我之前和你借了很多钱，之后一点点还你吧！”

        林散没答话，转身离开。

        正值午后，林散撑着遮阳伞走在回家路上，光被伞挡在身后，挡在头顶，唯独没有照进她的世界。

        抛开林城建一如既往说话语气的恶劣，林散觉得林城建变了，他竟只字未提要钱的事。

        林散不擅表达，她仅仅将五十万现金装在袋子里，待林城建自己去发现。

        尽管林城建再如何混蛋，血缘这根固定的绳链还是会将亲情紧锁。

        往后的日子里林散的生活一切照常，她再也没在校门口、放学路上、小区旁见过林城建的身影，也再也没收到过来自他的任何信息或电话。

        林散想，虽然关于林城建的事很反常，但并不意味着坏事降临。

        生活也算回归了常态。

        夜晚只剩寂静之时，林散一个人端坐在床边浏览朋友圈，动态中除去大部分工作上的宣传，接连几条都是金牌律师方悦的旅游日记。

        方悦在朋友圈中毫不低调的发布着五星级酒店，高档餐厅，以及结交的名媛朋友们。

        方悦向来不习惯低调，她一直认为人活着就该潇洒，那些整日为烦恼愁眉苦脸的人错过太多人生乐趣，她也是这么告诉林散的。

        当然，作为不败律师，方悦的悠闲生活绝不是无人找她帮忙打官司才得来的，而是她特意为自己放了一个月假，想在忙碌的人世间寻求三十天的清闲。

        她就是一个思想和行动一致的女人，及时行乐是她的作派，她追求的是绝不沉落在世俗的金钱和人际纠葛中。

        那时，林散特别向往生活的悠闲自由。

        她把方悦近期的朋友圈彻底翻个遍，见证她从国内到国外的旅程。

        算起来，十五天方悦已经周游国内国外共五个城市，加上她身为都市丽人的张扬肆意，每一张人景照片都是国际大片。

        林散垂下头，记起最近一次和方悦的聊天已经是一个星期前，她说结束旅程后回国陪林散逛商场放松放松。

        林散放下手机，难得的睡了个好觉。

        后来，当林散以为事事好转时，林城建出事了。

        那是林散放学后一个干燥的夜晚，灯光四周的灰尘有了形状。

        一个肥胖的老太太拄着拐杖立在路灯下，她见林散回来了，立刻迈着小步子向她走去。

        “小孙女，你来找你爸那天我见过你，你爸死好几天了，前几天收拾他房子的时候在桌角发现一封信，都说是写给她女儿的，我嘛闲着也是闲着，就把信带给你来了。”

        消息很突然，林散态度倒没什么变化，只觉得林城建死亡的消息不真实。

        林散低下头，伸手接过四周发黄的信纸和顺带一起的一打钱，然后道了一声“谢谢”。

        老太太豪放的挥挥手便匆忙离开，也许她还要赶上夜间的广场舞。

        林散迈开步子往家走，信纸份量很轻又很重，矛盾的是林散自己的心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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