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金枝与竹马

那时候，裴蓁蓁陷在他温暖的怀抱里，真有种错觉，仿佛终于找到了可以依赖的避风港。

        当然，还是那么小的一个孩子，她还不知道什么算是“喜欢”，只觉得，他是一个值得信赖和依恋的同辈大哥哥。

        ……

        记忆中，丧期后的遗产分割和遗女的领养问题在三亲四戚里闹了很大的不愉快。

        裴爸苦心经营半生的商业帝国轰然倒塌，正式宣布破产，他们一个个争先恐后想将它四分五裂成丰厚的巨资遗产满囊而走，而对于裴蓁蓁的去留却无人问津、左推右辞。

        白发苍苍的外公心疼他的外孙女，一气之下，打起了官司，才为裴蓁蓁这个第一继承人争取了最大化的合法权益。

        当一切纠纷解决之后，外公要领养裴蓁蓁回家的时候，裴蓁蓁却揪着“桀哥哥”的衣角哭闹着不肯离开，无奈之下，他和交情甚笃的宋世荣商量之后，把裴蓁蓁寄养在了“桀哥哥”家，而宋世荣其实就是“桀哥哥”的爷爷。

        而裴蓁蓁对外公的不亲近，想必也让他老人家带着失望和丧女之痛一并走了。

        从此，裴蓁蓁正式寄养在宋承桀家。

        这一年，她六岁，他十二岁，他（她）们俩相隔着六年的距离，他永远被外界定格成她的一个大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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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自六岁被收养，长到现在二十二岁那么一米七二大个儿，裴蓁蓁还真没有寄人篱下的自觉，反而闯了不少祸让宋承桀一家子人收拾烂摊子。

        为啥他们总会帮她兜着呢？大概有四。其一，顾及两家人老一辈的世交之情；其二，她带巨款投奔，而宋家也不差钱多养一个吃饭的；其三，后面有一次金融危机，她把自己继承的大笔遗产借给宋家解决企业危机，算是个大恩人；其四，宋母仅生一子，她遇着自己就跟小女孩见了芭比娃娃似的兴奋，当女儿宠。

        照样还是被宠溺的命，裴蓁蓁在后来的十六年光阴里，过得是一如既往的滋润，俨然一宋家小霸王。

        但她要说自己就是作，没对人家宋母跟亲妈一样亲近，随着年龄的上涨，倒是愈发地把与宋家人的距离，拿捏得有分有寸，保持着处于尊重的一个状态。

        这样的确有些不识好歹，好在他们热情招待，没多计较她这样的态度。

        当然，如此这般也是事出有因，谁让她打小就自发地从生活中深刻的领悟到——“血浓于水”这种观念是会印刻在人类的基因里的……咳，这些嘛，客观上来说，可以从宋家内部大多数人对她这个“外人”的态度或表现里判断出来。

        而宋承桀也变化很大，近些年来，他的身高在长，心智在成熟，已经一米八五，已经开始接手宋氏家族企业，已经彻底地与她拉开更远的距离……

        不过，到了十六岁可以少女怀春的年龄起，裴蓁蓁就不会像孩提时期一样，叫宋承桀哥哥了，她直接开始喊他全名，这也算她的变化之一。

        若说起少女秘事，裴蓁蓁倒的确有一桩，也算是她人生中的重中之重——关于宋承桀。

        小时候她上过的学校完全复制他的轨迹——一流的幼稚园、初中，乃至高中……但出国留学时，从大学起才开始拐弯，与他走过的轨迹彻底分道扬镳，不再是读同一个院校，他攻读金融，而她转而研习自己爱好的绘画相关设计类专业。

        她（他）们虽然从没同过级，但在他继承家族企业以前，她（他）们有过很多共同的、大大小小的生活碎片，比如坐同一辆私家车上下学；同一家子人围着一张大桌子吃饭；课后的晚上，他还放弃娱乐时间给她补习、纠正家庭作业；双休、节假日等，她则跟他和宋家人一起组团去旅游度假……

        裴蓁蓁几乎像个小影子似的跟在他的身后，作为女孩子渐渐长大、颇有几分姿色的时候，偶尔招蜂引蝶惹来几个男孩对她错爱，却也转移不了她对宋承桀的关注：他们好像都比不上他。

        时光荏苒，流逝如沙……

        尽管宋承桀年纪越大，越死人脸一样的那个高冷，裴蓁蓁挨都挨不近，但他日益喷薄而出的男性荷尔蒙，却越来越让她无法抗拒，甚至吸引。

        没错，裴蓁蓁喜欢上了自己的哥哥，从十六岁的懵懂青春期起，甚至早在十六岁以前。

        诶，她还真不清楚是什么时候，那很朦胧。

        一向说不明白的事情，她就暂且用玄学解释，不用追根溯源，姑且算作“日久生情”。

        如果非要跟他凑成一对，尽管不用背负任何伦理压力，他只能算个邻家哥哥，但裴蓁蓁却背负着道德压力。

        因为，这该死的男人，他一直名草有主，一直不是自由之身。

        因此，她一直不能下手，一直隐藏很深。

        裴蓁蓁第二次为自己吐槽，太它鸭的扯淡。

        原因在于，不计较他大学时期过流水线似的谈恋爱，照“挖一个坑，填一颗萝卜”的方法，身边女友接连不断地换了又换。好不容易等到现在他已经二十八了，终于不再胡混，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却有了商业联姻对象——叶筱筱。

        这就算了，大不了裴蓁蓁玩一手拆散牛郎织女的好戏。

        问题却出在，关键是叶筱筱她也认识，同校同级生，是宋承桀的邻家小妹，没少跟她玩过，尽管她们从小就不对付。

        没办法，帅哥哥就是身边打转的妹妹多，裴蓁蓁拦也拦不住这滚滚泥石流奔腾而过。

        何况，她太傲娇，她甚至根本不知道，该以什么身份跟他表白？一想象那画面，裴蓁蓁真是头疼得脑补不出来。

        所以加一句废话中的废话：她这只能算是暗恋人家，当事人永远不知情的那种暗恋，悲催！

        既然什么也做不了，裴蓁蓁索性又犯乐天主义错误——某一天，在知道这个联姻事实之后，她决定一个人展开刚刚丰满的羽翼，飞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避开亲眼目睹他和从小不对付到大的“嫂子”正式订婚的那天。

        哈……就是前几天，裴蓁蓁没打个招呼，就离家出走了，过了好几天后，现在才打回去一个电话，告诉他们——“莫急，我暂时很好，只是想一个人出去闯荡闯荡，不用白费力气派人来找我。”

        宋家一屋子其他人倒是善解人意，非常开明，告诉裴蓁蓁要好好照顾自己，有了困难就回家，但还是要在宋承桀下个礼拜订婚那天前回来一下，并且表示，也很想她了。

        但宋承桀他态度很不好，只从电话听筒里冷声骂过来：“你在家里做了那么久的米虫，还没什么能力，不要轻易离家太远，已经玩够了差不多就该回来了，我可以安排你在我手下的公司上班。”

        呵——米虫？是啊，上半年刚从伦敦留学回来，到现在为止都还没找到第一份工作。一准备出去应聘什么的，宋家一屋子人都拦着，他们都比较希望她安逸些，长成大闺女了再嫁人做个阔太太。裴蓁蓁进入社会的黄金时期，反而是被宋母拉着交际名流，或者进习各种高雅的技艺，好把她打造成更加璀璨夺目的国民名媛。

        “不用了，我这边认识了几个新朋友，暂时不想回来。”裴蓁蓁当然不同意他的安排，语气很客气。

        她心里腹诽：“切，回去看你们不顺眼，在我面前卿卿我我凑成了一对儿？在现场我不得气得吐血，又新添一心理阴影？”

        宋承桀却在电话那头停顿了好几秒，才又问道：“你到底在哪？什么朋友？你不要因为太冲动，接触了一些不太好的人。那些个朋友是男是女？”

        裴蓁蓁寻思着你问题咋那么多呢？姑奶奶现在心情不好，你又要怀疑我滥交说我朋友的不好，那我偏不回去了。

        她只没好声好气地冷淡回一句：“你放心，我找朋友的眼光，比你找媳妇儿的眼光还好，至于朋友嘛，可男可女，你这人不要太封建。”

        “裴蓁蓁，你胡说什么？你现在做的这些事像话？”

        “是，我不像话，小时候调皮捣蛋、逃课挂科，现在不都活得好好的吗？我又不是只靠你们，我也不是生活无能的巨婴啊。”

        “裴蓁蓁，你真翅膀硬了？”宋承桀的语气更冷了，裴蓁蓁虽觉得入耳透心凉，却那个心飞扬——看你能耐的，奈我何？管忒多！

        “有本事你来抓我回去啊！”裴蓁蓁戏谑一语，心想他一个西装革履的职场精英，还真抽不出时间来跟她对弈，她就是吃准了这点，那个得意。

        “好！嘟——嘟——”听筒传来了一阵忙音，对面就留下这么简短气愤的一句。

        去它鸭的爪爪，竟然先挂了！

        估计是被她气到了，裴蓁蓁心想：“想必最近一阵子都不能听到他那熟悉的声音了。也罢，人家都要娶媳妇了，我操哪门子心，本来就管不到我了，叶筱筱闹起来的那个小气劲儿，我也消受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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