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有条件的

依靠四处问路，灰硕来到了风斜街。但再往下打听，却发现谁也不知道【耀晶酒吧】在哪里。

        灰硕只能到了风斜街之后，利用卡片上的信息，在一道道巷子中寻找。

        不一会儿，他停在了一大片的墙画和霓虹灯管下。

        白天虽然没开灯，但这一墙的装饰已经足够显眼了。

        灰硕在门口仔细端详了一会儿，才发现一个小型法阵的存在。

        【大隐于市】这个法阵，可以降低甚至抹去一片区域在人们意识当中的存在感，经过调节，它还可以针对部分群体无效化。

        所以这个酒吧只有能掌握法术的修行者才能看到，普通的人是意识不到这里有一间店的。

        灰硕犹豫了一下，脑子里开始各种脑补。

        这里面可能是个陷阱？或者是妖族的大本营？自己这个神力被封的一进去可能是羊入虎口？

        一副诡异而俗套的画面出现在眼前：一推门进去，苗淼坐在披着虎皮的王座上面，左右是阿谀奉承的小妖怪，或是妖艳惑人的女妖精，两边是拿着狼牙棒、大钢叉等土匪标配武器的喽啰，墙上可能还挂着人类头骨做成的灯，正燃着熊熊烈火，点亮阴暗的洞府……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灰硕发现自己正在被人以一种审视的眼光盯着。

        顺着目光过来的方向，灰硕看到了一位充满英气的高大女士。她穿着白衬衫黑西裤，衣服扎在裤子里，显得腿特别的修长。往上看，她有着壮实的胸部，头上扎着一束高马尾辫，头发直接垂到腰部。女士脸上不是那种妩媚的五官，而是一种带有豪气的眉目。

        这一身正气，英气逼人的样子，活脱脱就是人们心目中花木兰那样的女将军。

        “呃……我叫茗萃，你是新面孔？”

        茗萃的声音如她的人一般，铿锵有力。

        “啊哦哦，您好，我是灰硕。”灰硕拘谨地报上名号。

        茗萃站在店门口，掏出钥匙开门。

        她一边开门一边询问灰硕：“是有人介绍你来这儿的吗？”

        “嗯，是晚秋小姐。”

        “噢，那丫头啊……”茗萃思索了一下，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回头问灰硕，“听说她昨天被袭击了，她怎么样了？还好吗。”

        灰硕噎住了，吞吞吐吐道：“嗯……还好，伤口都痊愈了。”

        停顿了一会儿后，灰硕感觉自己没好意思在茗萃这么豪爽的人面前撒谎，于是接上下一句：“那啥，其实是我搞的，是一场误会来着，我今天早上跟她道了歉了。”

        茗萃了然，手往后一钩，打开了店门。

        “进来吧。”茗萃招了招手。

        灰硕跟着茗萃走进店内。没有想象中的妖精洞府的画面，里面是温馨又典雅的装潢。

        这家酒吧的装饰像是高档而复古的西餐厅，氛围又更像一所咖啡厅。

        看着前面茗萃的背影，灰硕开口问道：“您应该和晚秋关系不错吧，我打伤了她，您不怪我吗？”

        茗萃往吧台的方向走去，边走边回应：“你是今天一大早问她拿的我们这儿的地址？”

        “嗯。”

        “那不就得了，她既然愿意原谅你，还把你介绍到这儿来，我也没必要说什么，或是替她发火什么的。”

        茗萃拐进吧台内，撑着身子问灰硕：“你知道咱这是什么地方吗？”

        灰硕摇了摇头：“不知道，我来这儿是找苗淼……先生的，我听说他常来这儿。”

        “他确实常常来这儿，不过通常是下午，或是晚上来。”

        “啊这……”灰硕为难地用手指搓了搓衣服。

        如果是晚上才来的话，自己白天该怎么过就成了难题了。

        现在的灰硕是需要进食的，没法像在天界时那样辟谷。

        非常符合时宜地，自己那昨天就留了点剩饭的肚子，咕噜咕噜地叫了起来。

        灰硕立马羞红了脸，捂着肚子不敢看茗萃的脸。

        茗萃笑了笑，爽朗地接济了灰硕：“饿了？我这儿倒是不缺吃的，给你做点儿吧。”

        “啊，谢谢。”灰硕感激地望向茗萃。

        虽然他不清楚茗萃是妖还是人类修行者，自己最初还有点戒备她，但是现在灰硕觉得自己如果再保持着提防的心态，那就应当感到羞愧了。

        不一会儿，茗萃就从后厨里出来了，手里还端着一碗面：“给，先垫垫肚子吧。”

        “谢谢！”

        灰硕恭敬地接过面条，呼噜呼噜吃了起来。

        面条很清淡，但灰硕不嫌弃。即使大的宗族里面不缺山珍海味，但是对于从老鼠修行到天界的灰家来说，家训便是吃苦耐劳。

        茗萃看着灰硕虽然大口大口地吃面，吃相却很有教养，不把一滴汤汁溅到碗外边，嘴边也没有糊成一片的油渍。

        又看了看灰硕那身落魄的衣服，透过宽松的衣领，眼尖的茗萃发现里面的内衬做工很精致，虽然沾了些外面衣服掉落的颜色，但布料的材质非常不错。

        目光又扫到灰硕的手上。作为修行者，灰硕的手不是瘦巴巴的，从宽大袖子里伸出来的一截小臂上，能看出来，这双手非常的结实。

        而且灰家的修行里有【如履平地】这门课。这是传承自老鼠逃生的本能的一门课程，也就是利用强化的□□，在各种地形上越野，包括上山和下海。

        灰硕的那抓着筷子的手，像是攀岩者的手臂一般结实。但上面却看不出有茧和死皮，被保养得非常好。

        茗萃很聪明，毕竟她都活了快七百多岁了，她的经验告诉她，眼前的人身份应该不低。

        转念又想了想灰硕在门外的那副拘谨的样子，茗萃又觉得灰硕心思应该也挺单纯的。

        于是索性直白地问了出来：“你是第一次来人界吗？”

        灰硕咽下嘴里的一口面，用手挡着嘴防止喷沫，点了点头：“嗯，我……是鼠妖。”

        “真的是妖？”茗萃用热情爽朗的表情提问道，仿佛不带任何的恶意一般。

        “呃……好吧，我是天界来的，是鼠仙。”灰硕不好意思隐瞒茗萃。

        果然，虽然有那么一丢丢小心思，但是蛮单纯的，稍微追问一下就问了出来。

        天界神仙对于妖族来说风评不一，少数的妖族表示欣赏，更多妖族表示的是讨厌，而比前两者加起来更多的，就是对天界神仙无感的。

        茗萃就是最后一种，她既不向往也不厌恶，对她来说神仙不过也是一种修行者罢了。

        出于自己的职责，茗萃觉得有必要让灰硕对自己放下戒心，于是也开诚布公：“好吧，小小老鼠，不用紧张，毕竟咱们都是十二生肖里的，只不过你排第一，我排第七。”

        灰硕睁大眼睛点了点头：“原来是匹骏马！难怪那么英姿飒爽！”

        不少妖怪不会轻易和刚认识的人透露自己的原型，茗萃的实诚让她在灰硕心里排进了“可信度高的人”那一栏里。

        茗萃被灰硕逗笑了：“那你是第一次来人界？”

        “第二次，第一次是在两百年前了，去的是北方的城市。”

        “那你估计和第一次来差不多了，人界日新月异，更何况是两百年，中间还隔着政局的变化。”

        灰硕点头表示赞同：“变化确实太大了，人类社会不走修行路子后走了科技这条道路，整个社会变化都迅速了许多。人口、城市规模、经济都有了飞速发展。”

        说到这里，灰硕突然顿了一下，他想到了自己当时在罗盘上看到的光点。

        当时他觉得是妖族已经猖狂到了挤压人类生存空间的地步，但现在他突然意识到，随着人类文明的发展，以前的人类聚落的规模和现代完全不能比。这么大的城市，这么多的人口，哪怕妖族变多了，但从双方的比例来看，其实和旧时代相比变化并没有那么大。

        会混居于人界之中的妖族，被人类的城市所吸引，他们和流动的人口一样，都聚集于此。

        而隐居山林的妖族，因为人类的足迹已经遍布大地，也不得不隐居于人群之中。

        灰硕也试探性地表达了自己的看法：“而且人类社会里的妖族也变多了。”

        “不只是妖族哦，鬼怪、魔族等异族也都被吸引，在城市里生活了下来，就连很多走隐居路线的，也挑了乡下的村落住了下来。”

        灰硕想了想，又抛出了更深的问题：“那……这样不会出事吗？异族的三观、生活习性都与人类不同，难道不会产生严重的冲突吗？”

        灰硕问到出了茗萃想说的问题，她笑了笑，回答道：“冲突和摩擦肯定会有的，但也会有摆平问题的人啊。”

        “摆平问题的人？”灰硕想了想普通人和修行者之间的实力差距，掰了掰手指头，“警察？道士？还是驱魔师？”

        “【调停者】，听说过吗？”

        茗萃意味深长地看着灰硕。

        灰硕思考了一下，他对这个名字有点印象。

        天界里人偶尔会提到【调停者】，但具体是什么，大家好像都讳莫如深，避之不谈。

        灰硕讲了讲自己对调停者的印象：“听说是某个组织，由各种族群组成，一些人类修行者也参与其中。”

        “嗯哼。”茗萃表示同意，随后补充道，“现在的人类社会和异族之间的问题，由【调停者】们解决。”

        灰硕瞪大了眼睛，这件事他在天界完全没听说过，他还以为【调停者】只是一股小势力呢，没想到实际上是一个这么举足轻重的组织。

        茗萃大大方方地和这名新到人界的神仙，讲了讲【调停者】的渊源。

        所谓修行者，上到神兽精灵，下到蛇虫蚁兽，只要能突破自己肉身的限制，让灵魂变得强大，都可以称之为修行者。

        而修行者根据自己所信奉的原则，也就是【道】，会走向不同的结果，并且与相似的修行者们聚集起来。

        以克制约束自己，超脱世俗为道，即为【仙道】，修行此道者都会向灵力充沛的天界聚集，寻求更高的境界。

        以弱肉强食，剥夺他人强大自己为道，即为【魔道】，修行此道者会向魔界聚集，那里的灵气虽然没天界高，但是鱼龙混杂，乐行杀戮，方便修行魔道之人互相厮杀，来壮实自己的实力。

        以追逐天性，钻研本能为道，即为【妖道】，修行此道者虽然在妖界建立政权，但也爱留在人界，毕竟要去哪都是他们的天性使然。

        而【调停者】是一批很特别的修行者，他们是新的道，与三大道都不相同。

        他们的道与人类社会息息相关，与人类社会互利共生。在大体上遵循人类的法则生活，在内部又有一套自己的法则，用来约束自己不去破坏人类社会。

        他们的道被很多异界的人们称为——【人道】。

        追溯历史的话，他们起初是一批只爱待在人界，并且遵循人类社会的方法方式生活的修行者。

        哪怕其他各种道的人都对他们指指点点，认为他们特立独行，但他们还是抱团取暖，成立了团体与秩序。

        因为他们所追寻的道，他们会隐居于人类社会里，暗中帮助人类清除一些害人的异族，又或是暗中帮助思想进步的人，破除掉因为一些神明的信仰，所遗留下来的糟粕习俗。

        这些所作所为让他们在其他三大道里树敌颇多，也经常遭到打击。

        后来，不同群体之间的事迹渐渐流通了起来，不同的【调停者】势力有了交流与合作，他们化零为整，渐渐成为了庞大的，深深扎根人界的群体。

        再到人类走上了科技的道路，魔王、妖皇在各自的界之中建立起了相对稳定的政权，调停者们逐渐安稳地发展了起来。

        由于调停者们的思想和方针非常适合人类社会处理与异族之间的问题，渐渐地，人类的高层接纳了调停者，让他们成为了隐藏的部门，负责处理人界的修行者们的事务。

        “你是说，现在的调停者，被人类的高层认可了？”听到这里，灰硕不可置信地放下了筷子。

        茗萃耸了耸肩，道出了问题的关键：“毕竟人类和异族都生活于此，又不可能对异族开战斩尽杀绝，所以求同存异成为了唯一解决办法，而几大界之中，【调停者】的观念算是最符合的。”

        原来如此。但是灰硕又有点疑惑，既然局势变化那么大，自己在天界怎么都没怎么听说过调停者的事？

        两人聊得正欢的时候，店门被人打开了，门口的铃铛清脆地响了一声。

        明明还没见到来人，光是听到铃铛声，灰硕就战栗了一下，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就连他那头深灰色的头发也跟着炸了起来。

        灰硕缓缓回头，果不其然，能让他产生本能恐惧的来者，就是苗淼。

        苗淼将近一米九的身高，站在门口，灰硕连能逃跑的缝隙都看不到。

        站在门口的苗淼，挑了挑眉毛，用奇怪的目光审视着灰硕：“如果我收到的消息没错的话，好像是你要找我的吧？那你现在这样是几个意思？”

        灰硕还没反应过来苗淼说的意思，四下看了看，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位移到了吧台后面，躲在了茗萃身后。

        这是什么本能反应吗？

        灰硕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从吧台后面走了出来，非常糗地和苗淼打了声招呼。

        通常这个时候，苗淼是在休息的，因为晚秋小姐的一则消息，他才来到了酒吧，跟灰硕会面。

        所以秉持着早点办完事，早点休息的原则，苗淼懒得和灰硕兜圈子。

        他从口袋里抽出了八宝袋，在灰硕面前晃了晃：“你是来拿这个的吧？”

        见到了自己记挂了一夜的八宝袋，灰硕眼睛都亮了起来：“对对对！我已经和晚秋小姐道过歉，真的非常抱歉，我已经知道错了。”

        灰硕一边道着歉，一边将手伸向八宝袋，但就在碰到的前一秒，苗淼手一收，让灰硕扑了个空。

        “还给你可以，但有些事我得先和你说清楚。”苗淼用空的那只手，比了个食指，放在灰硕面前。

        灰硕连忙点头，乖巧得不得了。

        “第一，我知道你是来人界实习的神仙，我虽然不喜欢神仙，但和天界关系搞僵对我们的工作没有帮助，所以我不会赶你走，但你既然留在这座城市，就要遵守这座城市的规矩，明白吗？”

        灰硕盘算了一下，他估摸着【调停者】的势力大小应该不敢和天界硬碰硬，所以这么看来自己的神仙身份在光昼市还是可以赚得一些话语权的。

        “第二，不允许你随便伤害光昼市的异族，哪怕对方是魔族，只要没有主动进犯你，或者预谋伤害人类，你都不允许攻击他，明白吗？”

        不能主动进行攻击，那自己斩妖除魔赚取功德的计划怎么办？没法用罗盘主动出击怎么办？自己又不能钓鱼执法，那难道要守株待兔，盯着哪个可疑的魔族，等他出手再消灭他？

        “第三，不允许随便对人类使用法术，或者滥用法术干扰人类社会正常运转，也不允许借着用法术帮助人类的由头，为自己建立宗教和信仰，明白吗？”

        啥叫随便用法术？自己还不算正牌神仙，不能建立信仰能够理解，但为啥不能用神力帮助人类？那自己身为神仙的价值体现在哪里？神仙不就是在人们有需要的时候用神力扫平障碍的吗？

        苗淼没有接着往下说了，因为他又感到恼火了。

        灰硕确实挺单纯的，单纯到脑内有啥活动都表现在脸上了。

        所以苗淼已经被灰硕心里那口算盘的噼里啪啦的声音给吵烦了。

        于是他索性又把八宝袋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诶？你？”灰硕看到自己的八宝袋又没了，紧张地望向苗淼，然后才发现苗淼的眼睛里写满了不爽。

        苗淼控制了一下情绪，用公事公办的语气说：“我改主意了，就这么还给你太便宜你了，要想拿回八宝袋，你得替我办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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