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精灵的杀意

梅利安走在队列的最前，他的脚步时不时踩断地上的枯枝，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经过密布的树冠变得斑驳的阳光打在他的身上。

        与先前孤注一掷跑向东方神国时太过相似的景象，这让梅利安稍稍有点恍惚。他握紧了腰间的剑柄，冰冷的铁块唤回梅利安的神智。

        不一样，一切都不一样了。

        之前是一无所有的赌博，而这次……他们有了目标，也有了道路。

        梅利安跟在红玫瑰的后方，脚步踏地切切实实。

        “咻——”

        突兀的震动声如蚊蚋，梅利安的耳朵一动，他猛喝出声，“卧倒！”

        “铮。”

        盛开的玫瑰被箭矢贯穿，数片的花瓣尽数跌落，连带枝干，玫瑰被死死地钉在了树干之上。

        梅利安整个人贴紧地面，在破空声消失不见之后才小心翼翼地抬起头。

        “第一箭结束，能看见我射出的箭也算是你的荣幸。”似乎是微笑着发出的声音，但在一字一句之间都蕴藏着愠怒。

        展开羽翼的精灵站在树杈之间，精灵弓箭手笑眯眯的，手上还保持着弯弓射箭的姿势。

        在看见精灵的一瞬间，梅利安迅速摸上了手腕上的草条——还是完整的，没有遭受任何的破坏。

        【是混淆感知的魔法。】

        藤蔓的影子在梅利安的脑中掠过，他心下一沉，没有受到攻击是因为混淆了藤蔓的感知，可是却躲不过精灵吗。

        “你在看什么，啊，我忘记了。”弓箭手还是笑着，慢悠悠地从背上箭筒中抽出另一只箭，“要是你再不多看看，就完全没有机会了。”

        箭在弦上，绿色的微光在精灵弓箭手的指尖凝聚，“死在我的手上，是你荣幸之中的荣幸，希望你下辈子能投入世界树母亲的怀抱吧。”

        箭矢脱弦而出，顷刻之间就袭到梅利安的面门之前。

        在看见精灵弓箭手的那一瞬间，梅利安就再次握上了腰间的剑柄，按照之前乌蒂教过的姿势，以自己最快的速度拔剑。

        来不及了。

        回荡在梅利安的脑海中只有这么一个想法。

        雪白的剑刃脱离木鞘，斑驳的阳光透过亮面折射出最炽烈的一束，但也只能拔出那短短的一截，银亮的光将腕间草条烧断。

        魔法的气息稍稍溢出，紧接着遁入虚空。

        箭矢迅疾如电，眨眼间已经触上梅利安的眉心，鲜血眼见就要倾洒森林。

        精灵的弓箭手立在树干之间，心中的自信让他轻易地断定梅利安的死亡，手中的弓缓缓放下，正欲振翅离去。

        “什么！”

        箭入眉心，却击不中任何人的身躯，空气也化作粘稠的雾状，虚幻的残影被贯穿的箭矢搅碎，却是射了一个空，直直地没入松软的草地之中。

        原处，已经没了梅利安的任何踪迹。

        弓箭手脸上的笑容凝固，他睁开眯起的眼睛，动作迅速地再抽出背后箭筒中的数根长箭，数箭搭弦，弓如弯月。

        随一声低喝，箭离弦而去，在射程之内再分化出数十道之多，直击向卧倒的人族诸位。

        但，箭矢无一射中。

        面对弱小人族失败，巨大的屈辱在弓箭手的心中升起。

        伴随气愤，全身上下弥漫出压抑不住的木之元素，弓箭手以手为弓，方圆十里之内落叶静止，生生磨出最为锐利的尖端刃面，调转方向就要向出现在不远处的梅利安等人袭去。

        梅利安还没有反应过来，他还下意识地挥剑，顺着力道斩去面前攻击，力道使出一半便戛然而止。

        他没来得及思考，强大的气息扑面而来，梅利安顿时汗毛直起，如临大敌一般注视着弓箭手的方向。

        弓箭手的手臂在颤抖，他眉心一攥，当即就要挥下飞叶刃雨。

        “住手！”

        负着双翼的精灵旋身而下，伸出的手紧紧卡住了弓箭手发动魔法的小臂，眨眼间的功夫，静止的落叶重新归于原位，优哉游哉地向下飘荡。

        ……是弓箭手的同族？

        梅利安僵直，面前的景象传入大脑，每一帧的画面都在快速地被处理。

        是内讧吗，他们也许可以趁着现在的机会逃跑。

        只是，他们的人数很多，就算从现在开始奋力奔跑，也一定会有人被落下，况且板车根本就不适合行走在森林里的地面上，单单是被缓慢地推动已经耗费了许多人力，更不用提要让板车迅速地飞奔起来了。

        难道、要舍弃掉刚刚才收获到的东西吗。

        “蠢货，你在想些什么。”

        远处陷入争执的精灵不能察觉，没有往人族的方向撇过来一眼。

        突然响起的声音音量不大，却如同惊雷在梅利安的耳畔乍起。

        梅利安几乎是在瞬间的功夫停止了自己的脑内功夫，向身侧望去，还没有等看见具体的人影就已笃定道：“乌蒂殿下！”

        只见不远处，乌蒂抱臂而立，神色轻松，他轻轻地瞥过精灵的对峙，便转了回来，一眼就看出梅利安的欲言又止，早就见识过梅利安脑补功力的他一个激灵。

        乌蒂急道：“给我住脑，现在、马上、立刻带人离开森林。”

        “是。”

        梅利安只好吞下自己准备好的语言，伸手一挥，示意身后的人往前走。

        玫瑰从树上摘下，重新漂浮在半空中指引众人。

        板车辘辘，队列中的所有人都小心翼翼地推着，生怕发出动静来。

        一辆板车受到盘踞在地上的树根的阻碍，推车者只好再用上更多的力气，车轮爬上圆滚树根的前半段上坡，却突然在树根的最高点失去控制，狠狠地砸在地上。

        “咚——”

        听见这一声响的人屏气凝神，齐齐地往精灵那里看去。

        只见原先争执着的精灵已然大打出手，正处于火热的交战阶段，面对众人制造出来的巨响视若无睹。

        他们才松了一口气，再次使出力气推动板车，缓慢地继续前行。

        此时，落在队伍最后的梅利安不禁按上了自己的口袋，口袋里藏着那根已经断成两截的草条。

        “混淆气息的魔法……吗。”梅利安喃喃。

        他扭头看向不知何时已经停下脚步的乌蒂，细声道：“乌蒂殿下，现在的行动不是返回驻地吗。”

        梅利安觉得自己不应该插手乌蒂的计划，实力低微如他只会扰乱乌蒂的打算。

        莎里在魔法上有着极佳的天赋，短短几天里已然学会了治愈术，而克鲁塔的剑术本就比族内一般人厉害。

        而他不一样。

        梅利安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他唯一能做到的只是——尽可能地帮助乌蒂达成任务，不然，会被殿下、会被大家远远地甩在身后。

        梅利安强行压下自己心中的失落，察觉出自己方才话里的不妥，急急补充道：“我并不不是想要干预殿下的想法，我只是……”

        他张了张口，说不出话来，继而沮丧地低下头。

        乌蒂原先看着队伍一步一步地走出精灵的可视范围，就听见了梅利安的话，他还没有对前一句作出反应，眨眼间就看见了梅利安垂头丧气的模样。

        乌蒂：……

        他觉得自己永远不可能猜中梅利安的脑回路。

        乌蒂决定放弃思考，直接说：“你想留下来就留下来吧。”

        其实他本来也没打算让梅利安跟着队伍走，如果他和阿贝卡交流的时候，身边连一个人族都没有，那还像什么样子，毕竟与精灵交谈，也应该是人族的事情。

        梅利安双目一亮，连声音也大了几分，“是！十分感激。”

        “砰！”

        突如其来的巨响与梅利安最后的应答重叠在一起，草根因为砸地的巨物被拉出土壤，漫天飞舞，瞬息之内，尘土滚滚。

        制造的尘土的对面，精灵弓箭手搭弓而立，持箭的护手上绿光莹莹，他的面上带着笑，却藏着十足的怒火。

        “王子，你比以前还更要强了，我感到万分欣慰。”

        阿贝卡被击飞，深陷在地里，他猛地咳嗽几声，鲜血从阿贝卡的嘴角缓缓流出。

        他费力撑起上半身来，却在视线里捕捉到两道陌生的身影。

        阿贝卡大骇，疼痛与震惊共同袭上他的身心，“你们为什么还没有走！”

        “哦？”此时，弓箭手目光一转，也看见了站在战场一侧的乌蒂与梅利安，“是入侵森林的、砍伐树木的人族啊。”

        “虽然只剩下两个，但也总比没有好。”

        弓箭手拉起了弓，冲天的杀意自身后凌空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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