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五帝宫

天色越加暗沉。天市垣渐渐灯火通明。银河里的莲花灯将整张河面映的异常明亮。
  锦颜随众人腾云而起，只觉脚下万家灯火。喜悦祥和的气息洋溢在天市垣每个角落。成片的孔明灯冉冉升起，将静谧的苍穹照的通红。
  锦颜站在云头随手抓起一只最红最亮的灯盏，只见上面歪歪扭扭的画着幅画，一看便是小儿之作。是个长衫束发男子和一个头戴发簪的女子共同领了个笑的极其灿烂的孩子。上面用苍劲的字体写着“执子之手，承汝之忧。执子于归，举案齐眉。”
  锦颜虽不识字，但是光凭那幅拙劣的画作便知是一对感情极好的夫妻用孩子的丹青写了一段情话。不由眼睛又有些酸痛。
  稚童缠膝，夫君尊崇过活一世，是每个女子最大的期盼。可在这纷纷扰扰，茕茕孑立的世间中，哪个女子又真能觅一良人，只依靠丈夫的荣宠便可一世无忧？孔明灯之作大抵只不过是美好的祝愿罢了。想到这，锦颜放开了那灯盏，只盼这美好的希冀翱翔于天际。
  不等飞起，玄琪从身后拉住了那盏灯，仔细看了半日。他的面庞被那明灯照的通红，像极了那夜红烛下初见锦颜时的模样。
  锦颜转身看了一会儿，低着头泪眼婆娑的想要离开，被玄琪一把拉住。声音沉稳的说道“锦颜，记得初寻你那夜。也是这般的灯火，本宫曾许过你，要护你一世周全。”
  锦颜深吸一口气，应答道“太子休要说了，锦颜忘却了。”
  玄琪望了望那漫天的纸灯，说道“你忘了，本宫没忘。本宫答应过要护你一世，定要护你到底，不管何时，何地，何人。”
  锦颜瞥了抿唇，捋捋额间发丝，说道“算了吧，而今太子能放锦颜归去，便是臣妾莫大的欣慰。”
  玄琪松开了手，锦颜灰溜溜地逃离了那片红色灯海。
  天市垣的灯火渐行渐远。逐渐消失在众人的视线当中。
  夜色已浓，幽暗诡异的天宫让锦颜不觉打了个冷颤。她的步子越来越轻，抱着胳膊，不住向四周窥探。忽然只觉得一双温暖的手从身后拍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锦颜转过身来，抬头望去却是灵佑那张寒冬般的脸，正温柔的凝视自己。灵佑雄厚而冷漠的声音刺痛了她的耳膜，“原来你怕黑？呵呵……本宫一直以为你无所畏惧呢！”
  锦颜点了点头。接着又传来一阵酷似关切地声音“拉住本宫的袖口，别跟丢了。”
  锦颜伸手刚想扯住灵佑的衣襟。只觉身后一阵凉风袭来，“呼”地一声被两只强壮的臂膀有力地托起。然后只身横卧在一座结实的胸前。锦颜听着那熟悉的不能在熟悉的心跳声，心中既没有惊喜也没有忧伤，顺势将手环在情郎颈间。
  只觉得他胸膛微微起伏，震动的胸腔中发出略带嗡鸣的声音“本宫的太子妃，就不劳烦灵佑太子带路了。”
  说完。便大步地朝东南方向腾云而去。
  玄琪望望甩在身后的人群，又低头看看前方悬挂着微弱纸灯的太微垣。木然地停住了脚步，将锦颜往胸口处又贴了贴，说道“还记得那日，本宫抱你登舆吗？”
  锦颜听着玄琪“咚咚”的心跳声，应答道“这个声音臣妾一辈子都忘不了。”
  玄琪放下锦颜，握着她的手说道“为了本宫别走了行吗？”
  锦颜看看玄琪，低头说道“你我本就是两个世界人，阴差阳错走到一起。九天于你是家，有你的父神母妃。于我，只不过是一牢笼。”
  锦颜看看玄琪不再说什么，按下云头，停在了太微垣，城墙之外。她出神的仰头看着那高耸的城门楼眼睛发直。因为上次去月下仙人府，是驾云直落的，不曾好好打量这座城池，这次可是看清楚了。
  只见城门楼两侧各精雕细琢了两座面目狰狞的神像，与城楼齐高，庄严醒目。
  右边一位口若覆钟，右手执笔，左手拿一薄册。胯下骑一只体大如牛，类似麒麟，全身长满浓密毛发，双目圆睁，额上长有一角的獬豸。
  左边一位目若铜铃，两手各持硬鞭，跨下骑一身型似老虎却长着龙尾的狴犴。
  锦颜被两尊神像吓了一跳。玄琪在她耳边轻声说道“这是太微垣左右执法，左边为御史，右边为廷尉。”
  锦颜缓了缓神，与众神仙继续往里走。不多时，灵佑带着墨离，蓝玉和天鹰副将也赶了上来。
  锦颜随众人走到了一座四四方方的宫殿前驻了足。只见那宫殿四角矗立着一墙高的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座神像。
  屋顶皆用青灰色琉璃瓦铺面，门前生长着两棵千年歪脖古树。树下各有一个巨大石棋盘。因为宴席已经开始，所以棋盘早已被人收拾干净。黑白棋子也被整齐的收进了一旁的石盒里。
  玄琪看看锦颜一脸疑惑地样子，说道“这便是五帝宫了，五帝便是东方青帝，南方炎帝，西方白帝，北方黑帝，中方黄帝。分管五方天地，替天地分忧。
  以前东皇帝俊为天地，监管三界重位青帝一职，自他仙逝以后，这天帝，青帝之位便已悬空许久。

  羲和圣母与常义元母代管天帝之位，青帝之位交给了家师代管，家师是出家人不管俗事的，常义元母平日居住天尽头归墟冥界，不怎么上来，所以现在三界事务一般交由羲和圣母主管。传言说这天地之位必在月神中诞生……”玄琪驻了驻又说道“不当事了，反正也都是月神之事，与本宫无关。”
  锦颜看看玄琪六神无主的样子，更加疑惑的问道“为何每次提到月神，你都要与自己撇得干干净净？”
  玄琪思考一会儿，心虚的说道“本宫懒散惯了，只是觉得月神太辛苦与本宫不同罢了。”
  说着挽着锦颜的手向五帝宫内走去。说道“时辰不早了咱们赶紧进去吧。”
  锦颜来到五帝宫院内，只见主殿左右两边各分设五处偏殿。皆用青灰色琉璃瓦覆顶。
  院中间已经搭建好了一个戏台。锦颜立即来了兴致说道“今晚还要唱戏吗？”
  玄琪勾了勾锦颜的鼻子，说道“本宫知你爱看戏，不过天界比不了你那大泽村，什么民间小调都可以唱。
  天界教坊司已经闲置已久，暂时还无人接管。不过往年都是羲和圣母请盈袖阁女子来奏乐伴舞，宫人命妇们自发上台领舞助兴。
  你若有兴想来一段，本宫倒是……”
  还不等玄琪说完，锦颜先说道“臣妾自幼粗野惯了，从来没学过跳舞，还是算了吧。”
  灵佑从进门到现在一句话都不曾说，听闻玄琪激励锦颜表演，瞬时来了兴致，接茬说道“其实不必偏要跳舞，舞剑也行。”
  锦颜气鼓鼓地说道“我不会。”
  玄琪笑道“吟诗作对也可。”
  锦颜大吼道“不会。”
  灵佑继续打趣道“鼓瑟击缶也行。你穿这么漂亮，一会儿少得要上台表演一番。”
  锦颜怒骂道“滚。”
  灵佑和玄琪哈哈大笑。
  灵佑边笑边说“哈哈……哈哈……空长了一副娇媚皮囊，骨子里却没有一点女儿家的东西。”
  锦颜瞪了一眼灵佑，说道“本宫最拿手的是作火，烧着了你，就让你知道什么是娇娥本色了。”
  灵佑立即躲到玄琪身后，叫喊道“玄琪先说的，要烧也得先烧他吧。不能因为他是你夫君，你就偏袒他吧。”
  正说着突然听到宫外一阵传唤声“羲和圣母，常义元母到”三人停止嬉闹，低着头，只见羲和圣母面色不悦地快速朝里边走来。她在三人面前驻了脚。
  她犀利的眼神让锦颜只觉得头皮发麻，如浸冰霜，不由噤若寒蝉。玄琪抓住锦颜冰冷颤抖的手，半天没有呼吸。
  羲和圣母只把似理非理的目光投给了灵佑，说道“灵佑太子最近和玄琪太子走的很近啊，看来你三人的感情越来越好了。本座一直为你的事情担心竟是多余的。”
  灵佑闷声应答道“回羲和圣母话，小神能与玄琪太子，锦颜侧妃结下情谊，也是托圣母鸿福。灵佑感激不尽。”
  众神闷头暗笑，只有羲和圣母被气得脸色铁青。
  灵籍见羲和圣母面色凝重，忙走上前来，作揖应答道“回羲和圣母话，小儿灵佑与北岳大帝之女催兰汐已经定下婚约。等凯旋归来即可完婚。”
  羲和圣母脸色稍缓，厉声问道“是这样吗？灵佑太子？”
  灵佑回答的“回羲和圣母的话，小神确实与兰汐公主定下了婚约。”
  羲和圣母点点头，说道“你能自己善了此事是极好的。不过你此次前去助楚伐吴，兴复楚国，讨伐佞臣伍子胥，结果如何啊？”
  灵佑缓了缓神，说道“回羲和圣母话，那吴王阖闾已经薨了。吴国太子夫差性子又极其软弱，不等用兵便交了楚国兵权和城池。现在楚国已经兴复，天界在无动兵的理由，明日天兵天将即可撤回。”
  羲和圣母眉头拧成一团，呵斥道“薨了？好端端的怎么会薨了？到底是哪个冥界神差勾了他的魂魄？查给本座好好去查。”
  低下神差忙应答道“诺”说完匆匆离去。
  羲和圣母又瞥向灵佑，发难道“此事灵佑将军办事拖沓，延误了战机，罪责难逃，来人啊……”
  “慢。”不等羲和圣母颁布法旨，玄琪先制止下来。
  直了直脖子，义正言辞的说道“回羲和圣母的话，此次讨伐吴国的目的是替天行道，匡扶楚国。而今灵佑太子不费一兵一卒，便使楚国兴复。理应当奖，为何要罚？难到羲和圣母还有什么别的意思？”
  羲和圣母怔了怔，一双葱白般的玉手，抹了抹戏台栏杆上的灰尘，搓捏了一会儿。嘴角有些颤抖。平静的说道“你在拷问本座是吗？”
  玄坤见事情不好，赶忙上前作揖行礼，应答道“回羲和圣母的话，小儿不是那个意思。小儿的意思是，如今天界不费一兵一卒，便使楚国兴复。此乃天界乐事，羲和圣母仁厚必不会在这喜气祥和之日难为灵佑太子。”
  常义元母见羲和圣母脸色铁青，又看看玄琪长的与虚弦实在相似。心中不免生出一丝怜爱。忙劝阻道“姐姐，今日乃中天佳节，就休要在谈这打打杀杀的事情，破坏氛围了。

  灵佑太子怎么说也是要成亲的人，你就别在为难人家了。
  况且八月初八，虚弦与紫炎大婚在即，人间免去杀戮也算是为二人纳福了。”
  东岳大帝怡然自得的抖了抖浮尘，大笑道“哈哈……哈哈……羲和啊，虚弦与紫炎两位侄儿有情人终成眷属，可喜可贺啊。就别在和小辈们斤斤计较了。”
  羲和圣母看了看东岳大帝，略带埋怨地说道“兄长只会一味偏袒自己徒儿，完全不顾三界安危。”
  转而又对玄琪和灵佑一脸严肃地说道“你们二人今日之事本座先记下，日后再犯，本座定严惩不待。望尔等好自为之。”
  常义元母见事情缓和，忙拉着羲和圣母向里走，边走边说“姐姐，听闻东海龙王今日新进供了几条金尊墨鱼，个个都有三十斤重，着实难得，一会儿定要好好尝尝。”
  羲和圣母来了兴致“三十斤重的金尊墨鱼？着实难得。”
  二人正说着，四帝见外面气氛缓和许多，从里面迎了出来。作揖行礼称道“微臣参见羲和圣母与常义主母。”
  锦颜望去不由的“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却是四位面色为白，赤，黑，黄的长胡子老头。头上戴着一样的翡翠冕旒。身上披着同肤色一样的服饰。
  看到锦颜一副嬉笑的样子，只见那位黑脸的帝君，狠狠的瞪了一眼她。玄琪忙拉拉锦颜的衣角说道“你可注意点。那北天玄帝乃我玄武一门的顶头上司，父神都要忌惮他三分。”
  锦颜说道“天宫不是由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门分管吗？怎么又多出了五位帝君。”
  玄琪偷偷说道“这五位帝君除了师父以外乃凡间四位得道君王，成神。分管五方天地。我父神等四方神君不过只分管天宫罢了，人家管天人两界。
  不仅父神连北岳大帝也归北方玄帝管辖，
  一会儿我们都要随他入席，你只管跟在本宫身后就可以了。少言慎行。”
  锦颜轻声问道“我只想知道，四位帝后长成何等尊容。”
  玄琪轻声答道“你又胡说，四帝乃凡间得道高人，早已脱胎换骨，又怎会娶妻生子？”
  锦颜四处望望，说道“那就是了，臣妾也觉得奇怪，这偌大五帝宫竟没有后宫。”
  锦颜看看灵佑，又问道“为何臣妾也不曾看到过灵佑的母妃？”
  灵佑瞥了一眼锦颜，闷声说道“本宫母妃仙逝久矣。你若在聒噪，小心羲和圣母在把你舌头割下来。”
  锦颜不再多语，与玄琪共同进了五帝宫正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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