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C80.无双⑦

唯小姐也喜欢我！

        双向奔赴！两情相悦！情投意合！四舍五入就是结婚！孩子应该叫什么！

        人类的大脑在这一刻诠释了思维的伟大，短短数秒，炼狱杏寿郎便经历了人的……一生。然后他看木川唯，就像在看女朋友，不，准确来说——是老婆。

        所以千寿郎看自己哥哥，也像在看一个恋爱脑笨蛋。

        到家之后，炼狱先用脚轻轻踢了一下廊檐地板上的箱子，把东西挪到旁边。

        “父亲大概出去买酒了，你先去后院的第二个房间洗漱，我帮你收拾房间。”他说。

        洗澡，只会缺席，不会迟到。

        由于昨天被兜头浇了一脸雪水，木川唯迫切需要换衣服洗澡，对于这个建议，她没有任何反对意见，两手空空就冲去了澡堂。

        千寿郎看着少女的背影，睁着半月眼望向炼狱：“哥，你是故意的吗？”

        “嗯？”

        “唯小姐没有拿换洗衣服，你等会要给她送过去对吧。”

        炼狱杏寿郎哑然。

        他先是微微瞪大了眼睛，然后唇瓣也轻轻张开，一副不可思议的震惊模样，最后整张脸都唰的红了。

        他说：“……不，我也没想到。”

        千寿郎：“……”

        木川表示他们简直太小看人了。她是谁啊，大正时代的鬼杀王！世界的反派之神！要什么有什么！随随便便从右手黑雾里拿出来一堆日用品，连全屏手机都有，只可惜没电了。

        这边反派少女坦然自若地泡在池子里享受热水澡，还顺便用自带的奇异果味磨砂膏做了个清洁——另一边拿着干净和服的炼狱在门口兜兜转转，敲门的手微微颤抖。

        这种朴素的感情桥段就有起点和飞卢男主角内味了。

        泡在水里的木川透过窗缝看见街对面太阳冉冉上升，还有耸立着的烟囱群，单调的石板屋顶昏暗的起伏，能听见旁边的屋顶上的融雪滴落声，恍如时光落下。

        她蜷缩着沉进水底，隔着晃晃悠悠的水光看天花板。胸口因为缺氧发闷，大脑在被水流挤压，鼻腔中的气泡浮出水面，视野朦朦胧胧，然后耳边听见失真的声音。

        “唯小姐？”

        她没有回答。

        那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隔着门扉模模糊糊，变成了另一个人的嗓音。

        【小木头】

        她的心脏开始疼痛，不知道是因为缺氧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总之身体的呼吸系统打算自救，自顾自在水中呼吸起来，她呛到水花，但却没有丝毫起身的打算。

        ——哗啦。

        谁的手抓住她的胳膊，将她拉出水面，有什么布料飞快迎面裹了一身。

        “……你在干什么啊！”对方大声斥责。

        她没有表情，浑然不觉的眉眼和唇瓣都没有任何动摇，红色的眼眸里甚至连焦点都不存在，没有高光，像商店里摆放的精致玩偶。

        似乎是觉得他的目光太过扎眼了，她微微颤动了一下睫毛，阖了阖眼眸，终于聚焦在他脸上。然后才慢吞吞地从别的什么地方回来，她平静地问：“炼狱？怎么了？”

        一种莫名其妙的怒火从胸膛里炸开，青年连笑意都不复存在，嘴角下垂，眉心狠狠蹙起。他想都没想，按住少女的脖颈将她压进了池子里，水面漫过了她的脸。

        “我知道你很厉害！比很多人都厉害！但是你压根不会游泳对吧！像这样被我按住就毫无招架之力！”

        他的力气很大，她隔着水看不清他的脸，只是难受地咳嗽起来。

        “要是有我或者别的什么人在身边那也没问题，可是你总是这样伤害自己！”

        他突然又松开力道，把她抱在怀里，垂着头：“我真的很害怕……”

        “……”

        窗外院子里的积雪厚得足以埋没鞋子，太阳刚露脸而未全露脸之际，因为雪的关系，景色并不美，而且显得有些凄凉，雪就像裹着街景伤口的脏绷带。

        她呼吸新鲜空气，咳了半天才缓过来，想解释其实她可以反抗，只是假如在海水里才不能动弹。但对方死死抱住了她的身体，就像要到地老天荒也不松手，被勒得有点痛。

        木川不能理解，下巴搭在他的肩头：“为什么你会露出这种表情呢？”

        她总是无法理解他的表情。

        从兔子事件开始，到解释分出生命的奇怪能力，她看他的时候，一直都是用那种旁观者的视角，在探究、打量。

        “我们明明才认识三个月，你是怎么想的？”

        她有点好奇他的想法。像这样迫切想知道对方的情感，还是她两年前失去同理后的头一次。

        “……很平常不是吗？你明明懂那么多道理，却不明白这么简单的事情吗？我只是喜欢你而已，不行吗？”他低声说。

        她顿住了。

        ——这家伙，居然在澡堂里告白了，而且还是这种坦诚相见的状态。

        他好奇怪。

        他在想什么。

        他怎么回事。

        无数疑惑占据了木川的脑子，她在短短数秒内仿佛也经历了人的一生，哲学、宇宙，无数深奥的数字字母围绕她回转。

        她问：“如果说，我现在是一个没有同理心的家伙，无法理解其他人的情感，也一直在想办法找回共情，假如你可以把你的共情给我，你愿意吗？不过之后你没有同理心的话，我就会讨厌你，你怎么选？”

        他连犹豫的时间都没有：“我愿意。”

        “为什么？”

        “因为就算被唯小姐讨厌，我也想拯救你！”

        ……完了。

        更困惑了。

        这家伙是不是疯了。

        他在想什么？完全没办法分析、数据失效、以往的经验没有用、无法理解、不能尝试解读，她的大脑，宕机了。

        她怔了半晌：“我的心脏跳得好快。”

        他松开手，目光先是往下，随即像是触电般收回，视线一直游移在她脸上，不敢去看其他地方。

        “你说的喜欢，是指想要上床的喜欢吗？”

        “不是！不是那种——也不对——”炼狱的表情很复杂，透着古怪和纠结，最终他捂住通红的脸无奈道，“我们出去再说吧！”

        “哦。”

        他马不停蹄地扔下换洗衣服，夺门而逃。

        ……

        男性受到奇形怪状的玩具影响而感到苦恼通常是在十三岁。

        玩具一有机会就增加它的容积，暗示它可以根据不同的使用法而变得相当有趣。可是，什么地方也没有写明使用法，往往会让男孩手足无措。当产生这种想法、仔细观察的时候，就会发现它早已具备一定的实实在在的嗜好，譬如，夏天海边看见的比基尼女孩、书本上描写、还有许多梦境中的主人公……看到这些东西，玩具就立即抬起好奇的脸来。

        女孩对类似的事情感到好奇也是在十三岁左右。但她们大部分时候不会主动去制造这种好奇，也不会失控。

        如果说“好奇”这个词欠妥的话，那么换个说法，叫“爱”或者“欲求”也可以。

        懂得这些事情以后，孩子们渐渐有意识有计划地活动起来，甚至发展到进行选择，进行整理了。该如何形容才好呢？那是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与其说是痒得让人想挠，不如说是一种更深侵入骨髓的兴奋，一种令人晕眩的酩酊醉意。

        木川唯会问刚刚那个问题，也正是因为她发现了对方的“破绽”，轻而易举看到了制服裤子的褶皱。

        而他也知道了这一点，所以脸颊线条才会变得僵硬，他的眼睛欲图把她看作是小孩子，内心的一部分对此表示感谢，又想要抵抗这种感谢的尴尬。

        换好衣服之后，木川用毛巾把湿发擦得半干，走出去刚好看见炼狱就背对她坐在沿廊边。她轻轻走过去，突然弯腰把冰凉的右手按在他发烫的脸上，他回过头，笑着躲闪开了。

        “你冷静一点了吗？”她问。

        然后他的脸颊上燃烧起更深的红色，它像烙印似的残留下来。他正在用非常清澈的目光凝视她。

        这一刹那，她的视线和他的视线碰在一起，笑容从他的脸上消失了，顿时露出了一种直率得有点蹊跷的表情。同时，木川从视线中领会了这种感情。

        “啊…那我先去别的地方呆一会？”

        她直起身，打算走开。他的右手条件反射般紧紧抓住她垂在身侧的手指。

        “不要走！”他说。

        “可是我不能帮你哦。”

        他的脸看上去快要熟透了，红排线占据了眼下的位置，像漫画里的特效，居然有点可爱。

        “……坐在这里就好了，我什么都不会做的。”

        他往旁边挪了挪，示意她坐在旁边。

        “好吧。”

        两人并排坐着。

        院内一个角落上，拔地屹立着的两棵紧挨着的巨榉树，伸展着它们那朝阳映照下的长长的影子，巨树以塑料般的精致，高耸在冬日的蓝天、地面的雪的反光和在侧面的朝阳之间。金沙般的雪花，偶尔从枯萎的树梢和树干的分叉落了下来。

        “冬天好漫长啊。”她漫无目的地感叹。

        他侧头看着她，眼神非常认真。尽管担心少女会露出不高兴的反应，可他还是被一股莫名其妙的热情所驱使，笑着回答：“春天很快就会到的！到时候白天的时间也会长一些！”

        出乎意料的，木川没有生气。

        “毕竟鬼都在晚上出没。”她晃了晃腿，动作有点孩子气，“这么大的雪，我没见过几次。”

        说完，她又像是想到什么，问：“之前上弦三也邀请你变成鬼吧，怎么，对千年的寿命不感兴趣？”

        言语中的戏谑可见一斑。

        他也在笑，炼狱杏寿郎本身就是个喜欢笑的家伙，那种爽朗又豪迈的笑声再度响起。他双手环胸，义正言辞道：“我也觉得，活一千年没什么意思，只要今天活着就好了！”

        她转过脸，在他脸上寻找着什么。

        “而且你不是说，人类在有限的生命里创造无限才有趣吗？”

        “哎呀。”她重新望向院内，拉长音调，“如果我十一二岁遇到的人是你就好了。”

        不过按照这家伙的性格，说不定也会轻易死掉，就像上弦三那次。然后她又到处找时间道具逆转过去，他再把她忘掉——梅开二度！

        他歪着头看她：“你遇到了很糟糕的人吗？”

        他的手臂坚实隆起的肌肉，还有肩膀的肌肉，就像夏天的云朵，两只很适合刺上纹身的手臂交叉环抱着。

        “没有，我很喜欢我的人生。”她没忍住笑了，两排洁白的牙齿都露出来，清脆的笑声带着浅浅的酒窝。

        他也看着她笑，眼神非常认真柔软：“我也是！”

        “你喜欢你的父亲吗？”

        “唔，喜欢的！”他想了想说。

        可真是个傻孩子，这大概是他和那家伙的区别吧。

        “我可讨厌了。”她笑着说，“我讨厌我的生父，讨厌得不得了，讨厌到想要穿越时空把他找出来杀掉的程度。”

        一股奇妙的悲伤使他浑身震颤，漆黑的长裤令人不快地沾在他的腹部上。

        ———“你连雪都扫不干净！你还能干好什么事？怕冷？连这点苦都吃不了，我以前……”

        一个陌生的成年男性声音在门口响起，打断了二人的谈话。炼狱杏寿郎的笑容消失了，他站起身朝门口走去，木川也跟在后面。

        日式宅邸门口，千寿郎拿着扫帚垂着头，拎着酒壶的男人站在他对面破口大骂。

        这一家三口长得真像啊。看见男人的脸，木川毫不怀疑他们的血缘关系，这三个人仿佛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发色、眼睛、长相都彰显着家族纽带。

        “抱歉！千寿郎已经很累了，让我来吧父亲！”炼狱说。

        “哼，你——”

        男人拎着酒壶刚想发难，却无意间瞥到一边的木川，一双眼睛差点瞪出眼眶，瞠目结舌地指着她半晌：“你、你、你是！”

        木川唯自然不知道原因，不过就算知道也改不了她怼天怼地的性格。如果是12岁的她，大概会很有礼貌地和这个大叔交谈吧，还会带着礼物来做客。

        黑发少女面无表情地看着男人：“总有人觉得自己受了苦别人也受苦就是应该的，那你以后还是别养孩子了吧。苦难从来没有意义，战胜苦难才有意义，如果说你人生经历苦难的目的就是继续经历苦难那我只能说你是真牛逼。”

        说话了！

        男人呼吸加快，他的表情难看至极，顿了几秒，才转脸瞪着炼狱杏寿郎：“你给我解释清楚，她是谁？”

        “她是哥哥喜欢的人！”千寿郎抢答道。

        这句话没什么毛病，于是三个年龄小的少年少女都齐刷刷地等待男人反应。

        “好啊！你故意的是不是杏寿郎！我管不了你！你也别让我再看见她！”

        说着，男人拎着酒壶踉踉跄跄地跑回房间了。

        木川唯：“……他没事吧？”

        千寿郎：“……习惯就好。”

        “大概因为你和母亲一样是黑发红眼吧。”炼狱无奈地说。

        “看来我是时候去染个发了。”

        不然干脆把头染成绿的吧？木川唯事不关己地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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