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赚钱日子02

顾府派来的人是赵氏的心腹，也是奶娘的儿子，与刘长根一家算表亲。

        人是下午到的，先在镇上歇脚吃饭，又乘着马车来桃李村。

        刘长根一家殷勤服侍着，就盼着能得了贵人的青睐也能去那裕洲城过活，从此离了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

        马车一路行进，在半下午时分到了村口。

        寻常百姓出行哪有坐马车的，是以这定是有贵客上门，大人小孩都围过来看，上次来马车还是顾家那母子几个来桃李村的时候。

        奶娘的儿子改姓随主子，叫顾平贵，亲娘得大夫人宠爱，他也沾了好处，穿得像个体面的员外郎，手上还戴着玉扳指，头戴镶金的玉发冠，全然没有半点为奴的样子。

        “那顾闻峥成日瘫在床上像个鬼一样，他娘去给人挑泥沙盖房子，每日吃的连猪食都不如，别人家杀猪，她只能去捡猪下水吃，像个叫花子，哈哈哈。”

        刘长根的儿子故作夸张地形容着，说得眉飞色舞，总之贵人喜欢听啥他就说啥。

        顾平贵挑眉，“哦？有这事？看来这母子几人过得不是很好嘛。”

        刘长根媳妇接口，“那可不是，那顾闻峥估摸着活不了几日了，秦氏着急上火，啥法子都试，还把所有的银子花了娶了个媳妇回来冲喜呢。”

        顾平贵：“冲喜？他成亲了？”

        他心里咯噔一下，这秦氏一向心机深，不然也不能讨得去世的大爷的欢心还平安生下四个孩子，莫非这是另外的计策，想给顾闻峥留下血脉日后凭这孩子回裕洲去分家产？

        大爷死之前曾吩咐，将来分家，秦氏母子几人也要有一份家产，尤其是他最疼爱的儿子顾闻峥。

        顾闻峥若是死了，凭借他那天生有疾的三弟和没脑子的二妹，还能翻出什么浪来？

        刘长根媳妇道：“娶的是村里一户人家的闺女，其实不算是娶，一没婚书二没过礼三没办席，不过是拿二两银子换了个女人回来。”

        顾平贵心道也是，庶子的婚事该嫡母做主，秦氏一个妾室凭什么做主？

        他心绪一动，一个主意浮了上来。

        此时的顾家院子里，江听婵和秦氏正在准备明天要卖的水晶糕，顾闻峥在看书，顾闻桦在一边看着他们做吃食。

        秦氏笑道：“桦儿看得这么认真，是不是也想学啊？”

        顾闻桦对她的话没反应，而是伸出手指戳了戳放在桌上晾凉的水晶糕。

        “诶别碰，碰脏了可不能卖了。”

        正说着话，突然院门开了，一个身影冲了进来，边喘气边道：“娘，不好了，裕洲来人了！”

        秦氏定眼一看，这不是顾闻玉嘛。

        “闻玉你咋现在回来了？裕洲来人了？到哪儿了？”她慌忙地放下手里的活儿，赶紧去叫顾闻峥和江听婵。

        “快，快把东西收起来，顾家派人来了，不能让他们知道我们摆摊的事儿！”

        顾闻峥神色一凝，就连顾闻玉的脸色都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只要涉及到裕洲顾家那就准没好事。

        “把东西都藏地窖去。”江听婵当先开始搬，秦氏几人也赶紧行动，就连顾闻玉都加入进来，顾闻桦见他们一副慌乱的样子，察觉到了紧张的气氛，脸上带着惶恐不安。

        秦氏没空安抚他，让他待会别出声就是，顾闻桦似乎懂了什么，乖乖去屋檐下坐着了。

        没用几分钟就把东西都藏好了，秦氏道：“不能让他们知道我们如今日子好过了些。”

        她懂赵氏，若是自己过得不好，赵氏就会高兴兴许还能放过他们，若是知道他们母子过得不错，铁定又要想法子折磨他们。

        所以方才厨房里除了白菜萝卜盐巴，就连那块巴掌大的腊肉他们都收了起来。

        顾闻玉道：“今儿东家有事放工早，我刚出绣坊门口就看见了顾家的马车停在一家酒楼门口，赶紧抄小路跑回来的。”

        她鞋子和裤腿上全是泥巴，还摔了一跤整得狼狈不堪，但她顾不得那么多，虽说自己是很恨母亲和兄长拖累了自己，但是她也明白，嫡母也不是良善的人，要是兄长出事了，她一个庶女前途就更无望了。

        顾闻峥道：“那我去床上躺着，外人不知道我的病情如何。”

        秦氏点头，对江听婵道：“听婵，你的事儿肯定是瞒不过去的，待会儿你就什么也别说什么也别问，他们问你你就说不知道，免得他们难为你。”

        江听婵也知道其中内情，道：“我知道了，你放心吧。”

        刚说完没一会儿，马车就到了院子门口了，一群人乌压压地堵住门，刘长根媳妇大声喊道：“秦姐姐在吗？顾家派人来看望你们了！”

        秦氏母子几人在刘长根媳妇有意无意地宣传下，于村里人心中的形象便是：心机小妾抢了夫君的宠爱，冷落正室不说，还撺掇庶子争夺家产，可惜老天有眼看不下去她做的亏心事，叫她生了一对双生子。

        双生子自古以来都认为是不吉利的，何况其中一个还得了痴傻之症，而后自己引以为傲的大儿子又身患重症药石无灵。

        这不正是老天的报应吗？

        所以村里人或多或少都想看秦氏的笑话呢，就算是同意让她做工，也不过是想看看她像个老爷们一样干活，会不会叫苦叫累，看看原本娇滴滴的大户人家的妾室沦落成泥是什么样子。

        秦氏打开门，见了门外的场景，脸上带着愁苦的表情，让开了身子让他们进来。

        顾平贵没行礼，同为奴籍，他不觉得自己比秦氏地位低，抬着下巴道：“一别数月，秦姨娘和公子小姐过得可还好？”

        他明知道秦氏等人的银子在来的路上被假扮的山贼抢走了，却还要假模假样地看了看四处，“想来你们从裕洲带来的两百两银子也够花个一年半载了吧。”

        “哈？两百两？”

        门口的村民们发出没见过世面的惊讶声，两百两，可以在县城买一处二进的宅子了，普通庄户人半年才挣一两，一辈子都挣不到两百两。

        既然秦氏这么有钱，为何还要去帮人做工？

        秦氏抿唇不语，顾闻玉恼怒道：“我们带的银子在半路上就被山贼抢走了！”

        顾平贵故作惊讶，“啊？被山贼抢走了？那你们怎么不给顾府传信啊，大夫人良善，知道了定会立马派人送钱来的。”

        顾闻玉气得呼呼直喘气，“一个月前就托人送信了，至今都没回音。”

        顾平贵心道，真是个傻丫头，山贼就是大夫人派去的，怎么还会有回音呢？

        秦氏道：“请坐吧，闻峥身子不好不能下床亲自迎接了。”

        顾平贵听说顾闻峥病得下不来床，心中暗喜，摆摆手，一派亲和的样子，“秦姨娘不必客气，也不必忧虑，此番我代夫人前来看望，是为了给二公子送药，给你们送月例的，夫人料到了二公子身子不好定回不去裕洲过年了，所以给你们备好了年礼。”

        他抬手看向门口的马车，吩咐道：“把东西都抬进来。”

        下人们抬着三口沉甸甸的箱子放在地上。

        村民们露出羡慕的眼神来，“果然大户人家出来的就是不一样啊，就算是前些日子过得艰难，也不过几日就有人送钱来了。”

        “这么说顾家大夫人真是个仁善之人，待这种妾室和庶子还如此关切。”

        “心胸不大度怎么做正室呢？”

        秦氏默然地听着外面的人议论，她这些年早就习惯了大夫人的人面蛇心，旁人怎么议论她都无所谓了。

        顾闻玉看着箱子高兴起来，太好了，他们有钱用了！

        顾平贵看了一圈，眼神落在站在角落里充当透明人的江听婵身上，道：“听说二公子成亲了？过来让我瞧瞧。”

        江听婵闻言看了一眼秦氏，秦氏点点头，她走到人前，不言不语也不行礼，垂着头，看着像个呆愣愣的乡下丫头。

        她现在没权没势还名不正言不顺的，当然不能充当出头鸟，越低调越好。

        顾平贵道：“模样不错，就是生得瘦小了些，瞧着不好生养的样子。”

        当面如此评价一个小姑娘？

        秦氏神色刷地难看起来，说她可以，说孩子们可不行，冷声道：“不过是一个乡下丫头，买来服侍人的，不指望她生孩子。”

        顾平贵可不信，穷得吃不起饭了还要买媳妇，不是为了延续香火是为了什么？

        他不理秦氏，只跟江听婵说话，问：“可有婚书？可有过礼？可有拜堂？”

        这种不好隐瞒的事儿，江听婵只能摇头。

        顾平贵露出怜悯的神色，“好好的一个闺女怎落得如此，待我回去了一定把事儿告诉大夫人，让大夫人派人来把这些都补上，你这身子也要好好养着才行，大夫人会派人送些补身子的药来的。”

        江听婵越听越心惊，好家伙，这顾平贵真是嚣张至极，当着秦氏的面儿就想拉拢她了？

        而且她敢断定，这什么补身子的药，肯定是让她无法怀孕的药。

        先给她正式的名分，叫顾闻峥以后不能再娶正妻，又拿捏住她，叫顾闻峥没有孩子，断了所有后路，真是歹毒啊。

        秦氏的脸那是黑得跟碳一样，要不是她死死忍住了，顾平贵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但是没办法，闻峥还指望着裕洲那边送药来，她不能撕破脸。

        这时屋里传来了断断续续的咳嗽声，江听婵一听，赶紧抬起头道：“我去看看相公！”

        她转身跑进屋把门关上，背靠着门大口喘气，真是憋死她了。

        顾闻峥躺在床上，坐起身来，面带愧疚道：“外面的声音我都听到了，委屈你了。”

        江听婵道：“倒不委屈，只是听那男的说话恶心得很。”

        顾闻峥道：“他们不会留下来过夜，天黑前就会离开的。”

        江听婵把自己先前在心里想了半天的事儿说出来，道：“我在怀疑一件事，大夫人真的会送月例和年礼来？”

        就算是为了撑面子，也不可能真的让秦氏母子几人过得舒心了。

        除非……

        她抬头看向顾闻峥，却见顾闻峥也看着她。

        他掀开被子下床来，道：“随我出去看看。”

        方才他突然改变主意了，一步步退让只会让对方得寸进尺，他可是顾闻峥，是曾经被誉为裕洲第一神童的人，怎么能让一个下人一而再再而三地当着他的面欺辱他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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