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相对于一个人待着的安静，医院竟然也成了一个嘈杂的地方。

        下午五点多，刚好快到了交班的点儿，两个护士凑在护士站，小声的交谈着科里琐事。

        “哎，你知道502那房间的那个病号么？就是那个小姑娘。急诊送来那个。”胖乎乎的苹果脸小姑娘压低了声音问道。

        “知道啊，这还能不知道？”另一个高个子女生弯了弯腰“割，腕送来的，到现在昏迷不醒呢，听王大夫说，失血过多，命是救回来了，但是可能会造成脑损伤，不知道还醒不醒的过来。”

        “对啊对啊，而且听说还是咱科柳主任的亲戚呢，侄女还是外甥女来着……二十来岁的一个小姑娘……”

        “在这儿嘀咕什么呢？”一个稍显严厉的声音，突然打断了两个人的对话“不要在这里乱嚼舌根子，小心让人家家属听到了，投诉你俩。”

        “对不起，护士长。”两个小姑娘吓得哆嗦了一下，赶紧回到了各自管辖的病房。

        比起外面的杂乱，病房里倒是安静的甚至有些压抑，只有心电监护传来的嘀嘀的声音，扰的人心慌意乱。

        突然，一个略显苍老的女人咳了咳，像是久不说话的不适应，试了试自己的声音，然后小心翼翼的开口“你知道……咳……为什么么？”语气里充满了疑惑茫然，声音喑哑，带了点儿迟疑。

        角落里一个年轻姑娘动了动，动作有一点的迟钝，她紧了紧手里拿着的手机，舔了舔干涩的嘴唇“阿姨，您都不知道，我怎么能知道呢？”姑娘回答的有些冲，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怨气，但是再抬头看到那个瞬间像是老了十几岁的女人时候，心又软了下来，绵塔塔的。下意识的摁开了手机，也不知道看些什么，漫无目的的滑动了两下，然后又紧接着锁上。“……我不是那个意思。”

        女人艰难的咧了咧嘴角，像是又有什么想不通，紧接着又皱起了眉头，手上虚扶在躺在床上的年轻女孩右手上缠着的厚厚的纱布，似乎还能看到昨晚深可见骨的伤痕和已经渗入地板的血腥。

        “阿姨，您回去给她拿点换洗的衣服，毛巾什么的东西吧，这儿什么也没有，也怪不方便的。我在这里看着她，您放心就行。”那姑娘伸手扯了扯女孩的被子“您也收拾一下自己，她看到你这么狼狈，肯定得嫌弃了。”

        “……啊，对……她看见我这样，肯定得数落我。”女人缓缓动了动臃肿的身子“麻烦你在这儿看一下吧，我一会儿带着饭回来，你吃了再回去吧啊。麻烦你了……”

        看着女人行动缓慢的出了病房。女孩才深深的叹了口气，看向床上的女孩“……你又是何必呢？”声音里带着一丝的哽咽“做这些……又是何必呢？”轻柔给她整了整乱糟糟的头发“昨晚上还跟我发消息呢，这会儿就躺床上不搭理我了，你说你对不对得起我。”摁压了一下眼角“郁伶溪，你快点儿起来吧，还说好一起去拍照呢，你躺着怎么拍，还这么丑。”

        房门响了两下，正碎碎念的姑娘抬头，看到护士进来。

        “我来给她量一□□温，一会儿过来收。“护士轻手轻脚的将体温计塞进伶溪的腋下”你给她扶这点儿，别掉出来了，量不准了。“

        “好好。”苏烟连声应着“那个，护士，请问现在能给她擦擦身上么？你看这也怪脏的，躺着也该不舒服。”

        “哦，可以的”那护士想了想“但是得小心点儿，别给病人凉着了，注意点儿保暖，也别折腾大了。”

        “好的好的，谢谢啊。”苏烟点点头，看着人家出去。转头看了看依旧安静躺在床上的人“你看，人家说了，能给你擦，脏的哟。”啧啧了两声，想要掀开被子看一眼，却在接触到右边被角的时候瑟缩了一下，像是在克制什么一样的，咬了下嘴唇“算了，万一我自己弄不好，再着凉了就不好了。”

        过了一会儿，小护士过来收走了体温表，有一些低烧，但是暂时没有什么问题。

        一直到七点左右，女人才又匆匆忙忙的赶回来“哎呀我过来的晚了，想着家里的睡衣穿着也都不舒服，我就又跑出去买了一件儿。”带着些不好意思的冲苏烟笑了笑，轻手轻脚的揭开被子的一角，看了看输着液体的胳膊，视线匆匆扫过洁白到刺眼的绷带就赶紧的带上了被子。

        苏烟顺手接过保温桶“刚刚我问了护士，说是可以给伶溪擦擦，不着凉就好。”

        “嗯，我知道，我去买了毛巾，湿纸巾回来，一会儿给她擦擦。小烟你快吃点儿饭赶紧回去吧，你也在这儿一天了，很累了。”

        苏烟没有推辞，安静的吃了饭，洗刷好碗筷之后，就离开了。晚上的风已经开始有了些凉意，刺在裸露的胳膊上，激起了一堆的小疙瘩。苏烟磨蹭了一下胳膊，从包里掏出手机，看着跟郁伶溪的聊天记录的最后一页：

        烟，如果我死了，能不能拜托你照顾好妈妈？

        她太让人操心了，欠这欠那的，刚刚又跑出去给我买了一堆衣服。

        我有点儿喘不过气来了。

        烟，你跟我最好了。

        烟，谢谢你了。

        苏烟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眼眶困不住积攒满了的眼泪，像是水龙头经久不用，开关突然坏掉了一样。

        她明明那么温柔，明明那么开朗的。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呢？让她能忍心这样决绝的下这么狠的手？一刀见骨。像是想起什么，七手八脚的抹去脸上冰凉的水痕，在通讯录里找了好久，才找到那个自从添加就从没有聊过天的人，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直接拨通了电话。响了很久，久到以为对方不会接通而想要挂断的时候，对面传来了一个清冷的男声“你好。”

        “你是……尹南？伶溪……”

        “她跟我分手了。”

        “什……什么时候？”苏烟的手猛然抖了一下“昨天晚上？”

        “……是。”电话那边犹豫了一下“发生什么事情了？“

        苏烟没有再听对面人说了什么，手猛的捏紧了手机，眼泪吧嗒吧嗒的从下巴滴落“郁伶溪你这个混蛋。”手机被摔在地上，几天前刚刚换过的手机壳保护着被包裹的紧密的手机，仍然发出了刺耳的，砰的一声。”你怎么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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