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025

不知怎么，端木漓的心不受控制地战栗起来，她强忍住依靠在魏斓肩头的想法，在乱世之中就算在坚强的人也希望有一个自己的避风港。端木漓从魏斓身上嗅到了这样的气息。

        魏斓或许是真的想护住她吧？

        “魏斓。”端木漓伸出手，紧紧勾住了魏斓的手指，让它从自己的唇上移下，尽管如此，依旧像是有什么哽住了端木漓的喉咙，她只能堪堪叫出魏斓的名字，再说不出什么话来。

        她咽了咽口水，贝齿紧紧咬在下唇上，水盈盈的眸子注视着魏斓，良久方才挤出三个字：

        “……谢谢你。”

        “谢我？”听了端木漓的话，魏斓眸色沉了沉，声音一场平稳幽寒，“谢我作甚？”

        “魏斓，你能破开这个术法么？”端木漓指了指身后的漫天花雨。

        魏斓想了想，转眼瞥见无辜卷入其中的百姓，心知要以苍生安危为重，私人仇怨都在身后：“可以一试，但是需要时间。”

        别人破术法一般都会直接去攻击术法的发动者或者用更高的术法来覆盖逼其消散，但魏斓破术法的方法与旁人不同。她需要分析术法的灵力强弱分布，选择最薄弱的地方，采用相克的手段，用最少的灵力毕其功于一役。

        世间万物皆是由阴阳五行转化衍生而来。没有什么东西是完美无可克制的，也没有什么东西是无法克制其他东西的。不过要采用相生相克的方法来制敌，就需要制敌者掌握所有的阴阳五行原理。

        此法需要自身兼具五种灵根，且探查能力超群，现在能做到这一点的，只有魏斓一人。

        在修真界中，习惯性将有单一灵根的成为天灵根，单一灵根之人灵力纯粹，只要肯修行，修为提升的速度都不会慢。双灵根的为地灵根，不过地灵根比起天灵根就有不小的局限性，若是双灵根彼此相生或互不影响倒还好，但如果彼此相克，根本不是能修行的体质。

        若是三四种灵根，基本被排除在了修行的范畴，这样的人有可能一辈子仅仅能停留在筑基期，只有穷乡僻壤的小门派才会收留，但也不会重视，在战争时候几乎就是被拖出去当肉盾的存在。

        魏斓天生是五种灵根，兼具阴阳两种等同属性。五行阴阳完全平衡，本来这样的人最多只能作为长寿的凡夫俗子度过一生。但魏斓却与常理相悖的天赋异禀，将阴阳五行掌控手中，收放自如。这完全的平衡反倒让她的战力得到了一个恐怖的提升。

        再加上她强盛的精神力，在整个修真界大概只有她才能创出以相克之物应敌的手段，对于比自己高不少的人，她采用完全相克的灵力，依旧能有一战之力。

        如果没有这样强大的战力，她是不可能与当初的魔修圣女端木漓相衡的。当初的端木漓上过修真界悬赏名单第三，以玄宝宗为首下令用九百万上等灵石悬赏端木漓的脑袋，只与排行第二的端木渺查了一百万灵石。就算是天下最富有的桂梁国举国也未必能轻易凑齐九百万上等灵石，足可看见天下门派对端木漓的忌惮。

        端木漓在一旁替魏斓护法，就在此时一块细腻温润突然出现在她掌中，她摊开手掌，掌心里赫然躺着前几天夜里的月中玉。

        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月中玉出现的第二天早上，她翻遍了被子和枕头也没找到月中玉的痕迹，她还以为发现月中玉是她的幻觉。

        都说月中玉天生神器，灵智不亚于人，难不成月中玉在这个时间出来，是想要破解这场花雨？

        这个念头甫一出现在脑海中，月中玉像是感受到了她的想法，丝丝温热气息从她掌心传入，月中玉表面光华粼粼，荡起一层又一层水波般的灵流。

        灵流荡开扩散，仿佛一层无形的防护罩将天上还在飘落的花瓣尽数荡开，被灵流扫过的花瓣尽数消湮，在月中玉的灵流前就像蚍蜉撼树般丝毫没有抵抗能力，毫无之前的肆意张狂。

        不仅如此，灵流漫上刚才被花雨所伤的人身上，所有腐烂的伤口迅速愈合，就算是已经白骨化的地方也长出了新肉。

        这时候魏斓已经察觉了阵法的漏洞，霹雳灵光从她掌心甩出，怀望剑应声跳入她手中，剑气精准斩落天空中一枚花瓣，随着花瓣的粉骨碎身，漫天花雨人间蒸发一样消失无踪。

        阵法已破。

        众人纷纷看向灵斩门门主，而灵斩门门主看向魏斓和端木漓。

        “不，不是我……”端木漓下意识就想要辩解，但灵斩门门主已经撤回光茧站在了端木漓面前。

        本来端木漓以为灵斩门门主要质问自己，质问自己到底是不是端木漓，但灵斩门门主并没有，而是复杂地注视着她的眼睛，薄唇紧抿，紧到她的唇上几乎没有了血色。

        “多谢你了，水姑娘。”

        说着灵斩门门主回身便朝客栈的方向奔去，转过头之前看端木漓的目光意味深长，但她没有问端木漓的能力是从何而来，也没有多看她手中的月中玉一眼。

        在灵斩门门主离开之后，魏斓上前拍了拍端木漓的手背，顺势将月中玉从她手中取了出来。

        “月中玉。我也不知道怎么过来的，你要是喜欢，你拿走就行，要是在你手里面比在我手里面更好……”端木漓心中升起一阵慌乱，像是做了什么错事一样，语无伦次地辩解道。

        要是魏斓喜欢的话，给魏斓自然也无所谓。月中玉这种东西非福泽深厚者不能享，每当月中玉现世都会引来纷争，但得到动用月中玉力量者无一善终。

        “它是你的。”魏斓只是看了看月中玉便把它塞回了端木漓手中。

        “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到我这里的，说不定就是你公主府上的东西，我……我没注意就给拿过来了……”

        “公主府上没有这种东西。”魏斓否认了，“湘离，我们也去看看吧。”

        端木漓点了点头，同魏斓一起进了客栈。她对这件事也很在意，这件事的种种手段都过于诡异离奇，和当初嫁祸于魔修的手段别无二致。

        要是能抓到这件事的幕后真凶，虽然未必能洗清含冤的端木一脉，但至少能为端木一族报了仇。

        “湘离！”

        魏斓的声音将端木漓从万千思绪中唤回，她看向魏斓，从魏斓的眼睛中看见自己的倒影，自己原本漆黑如墨的眼睛在刚刚完全变成了深深的血红，就像一潭无底的血泊，红得刺目妖艳，红得惊心动魄。

        “我刚刚……怎么了？”

        端木漓眨了眨眼睛，刚才瞳孔的血红重新恢复了原本的黑色。魏斓见状没说话，只是抓起她的右手手腕，将袖子一路拉上去，只见原本才堪堪蔓延到她小臂一半的咒纹往上又爬了一段，几乎要填满她的小臂。

        而且原本需要魏斓鲜血的刺激下才能浮现出来的咒纹现在已经能自动长出来，咒纹像是某种花的形状，有花无叶，花瓣徐徐摇曳，就像有自己的生命一般。

        看见这样的场面，端木漓心冷了半截。她默默挣脱开魏斓，任由袖子自然垂落，遮挡住了瑰丽的鲜红咒纹。

        “没事的，我没有感觉。魏斓，我们上楼看看吧。灵斩门门主应该等急了。”

        两人上了楼，原本还遍布整个房间的血迹荡然无存，但房间就像经历了一场浩劫般，地板床铺桌子都被腐蚀得破破烂烂。显然原本的花瓣也化成腐蚀性的毒血，随着月中玉的灵力荡出消散殆尽，但月中玉的灵流却没有修复这些无生命东西的能力。

        灵斩门门主站在窗口，若有所思盯着窗子上的一点。

        破损窗纸上的一点小洞，洞口上残余着一点凝固的血迹。

        “有办法根据血迹追踪么？”

        端木漓和灵斩门门主几乎是同一时间问出这个问题，当然这个问题的解答对象是魏斓。

        魏斓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是将手伸了过去，灵光包拢住血迹，良久她放下了手，摇了摇头。

        “和十八年前的一样。”

        “十八年前？”端木漓一惊。

        魏斓解释：“这是抹去灵力的血迹。”

        魏斓的追踪术完全是靠追踪灵力而进行的，她可以通过修真者的某些身体成分或者接触物品的灵力残痕来探知一定距离之内这个人的动向，但如果被刻意抹去灵力，魏斓的追踪术就不好用了。

        修真界中的追踪法门不出意外都是类似以灵力为基础展开的追踪术。虽然端木漓没学过，但端木一脉也有会用追踪术的人，十八年前奉端木渺之命下山调查那些悬案时候，也经常在现场发现不属于死者的血渍，但因为血渍中没有灵力，没人把它们当真。

        “看来我们入了套。”灵斩门门主微微眯起眼睛，嘴角扬起熟悉的残忍微笑，她转向端木漓和魏斓，“现在这就是灵斩门自己的事了，长宁公主殿下，还有有……”

        “……天媚宗的水姑娘。二位请回吧，在下就不送了。”

        灵斩门门主咬紧了“水姑娘”三个字，她明明认出了端木漓的身份，但还是用这样的称呼，透着一股让人捉摸不透的危险。

        她本以为魏斓会和灵斩门门主坚持到底，但魏斓的反应出乎了她的意料：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不多叨扰门主了。门主的事，门主自行处理便可。”

        “魏斓……”

        端木漓脱口而出，下意识抓住了魏斓的袖子，她第一反应是不查清这件事便不罢休，但理智很快就恢复到了她身上。现在留在这里对她们没有任何好处，要查的线索已经断了，而且敌在暗她们在明，完全是被动的尴尬处境。

        “在下会处理好的，二位放心，请回吧。”

        “走吧。”魏斓在端木漓耳边低声说，“我一定会找出来这个人的，你放心。”

        注视着两人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长街的尽头，守在窗边的灵斩门门主微微抬起手，捏了一个指诀，她身下的影子摇动了一下，很快从地上站了起来，幻化成一个和她模样相似的人，只不过这个人的身体几乎是透明的。

        只要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样的身体很适合隐藏和潜伏。

        “跟上刚才那两个人。不得让她们发现。”灵斩门门主幽幽命令道，“顺便将她们的去向都告诉我。记住，一定不要让她们靠近那个地方，如果她们非要靠近，你可以采用你喜欢的手段。”

        透明身影点了点头，迅速遁去融入了端木漓的影子中，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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