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秋后算账

睡到后半夜，苏禾被刺耳的警笛声吵醒，大抵是哭得有些久，双眼酸涩红肿，睁开都有些费劲。
  屋子没有开灯，但靠门上的窗子投射进来的光也足够视物，房间很小，仅有的家具也就是她身下的这张单人床和一张摆放着很多文件夹的办公桌。
  “这是·····哪里？”
  苏禾仍有些发懵，耳边警笛的鸣叫声越发尖锐，她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又死了一次再次穿越到了另一个世界，就在苏禾想问问星澜究竟发生什么时，门被轻轻推开了。
  一名穿着制服的女生小心翼翼推开门，注意到床上坐着的苏禾顿了一下，“啊，你醒了啊。”
  “你好，请问······”目光注视到女人身上的服饰，苏禾也猜到了这里是什么地方，但自己怎么来的，为什么来倒是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这是我们执勤民警的休息室，是名男同学送你过来的，你睡得很沉我们叫了你好几声都不醒。”女人给苏禾倒了杯水坐在床边，又掏出手机递给苏禾，“同学你快联系下父母吧，别让他们担心了。”
  苏禾握着水杯，暖意自手心传遍四肢百骸，汇聚到心脏，她笑了笑，“谢谢姐姐，我家里人死的早，给你们添麻烦了。”
  递手机的女警愣了下，表情充满歉意，“抱歉，那你身边还有能照顾你的亲人吗？”
  “没关系的，我可以照顾我自己的。”
  随着原主最后一丝意识的消散，苏禾也恢复了往日的理智，联想到昨日的失态按了按太阳穴，如此激动的情绪波动倒是开天辟地。哪怕是当年父母去世，苏禾也一滴泪没掉，抱着全家福在漆黑的主卧坐了一个晚上，第二天照样去上学。
  她怕父母看到她哭会舍不得离开，苏禾不想拖累着他们，让他们担心。
  女警还想再说些什么，手机的震动制止了她，起身拿了份文件，“妹妹，天还早你再睡会吧，姐姐下班送你回去。”
  苏禾笑着点了点头，“您先忙。”
  【宿主，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苏禾一边整理自己睡过的床铺，一边回道，“回苏家。”
  【他们那样对你，你还要回去？】
  床铺收拾整洁，苏禾又在桌子上留了张便贴——谢谢您的热水。
  “当然要回去，不然岂不是遂了那母女的愿。况且，我需要回去确认一件事。”
  昨晚受原主残留精神力的影响，苏禾头脑并不清醒，现如今才发觉哪里被忽略了。
  清晨的风总是裹挟着凉意，吹起地上的落叶升至半空，沙沙作响。大街上人迹罕至，路灯也要暗淡几分，苏禾搓了搓裸露的胳膊。被热水捂热的手逐渐回凉。
  “对了星阑，还没来得及问你喜不喜欢这个名字，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随便。】
  “咦，你今天好冷漠哦。”苏禾顿了顿，掏出手机打开屏幕，“莫不是害羞了吧。”
  手机屏幕闪了一下，未等苏禾看清就不见了。
  “星阑？星阑？”
  苏禾有点着急，自她与星阑见面，星阑便一直以手机的形式出现，即使需要休眠或者请假离开，手机仍以实体形式留在苏禾身边，就这么凭空消失是第一次。
  那一瞬间，苏禾感觉自己的心脏停顿了一下。
  【我在呢，只是回到了系统空间。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我还未进行精神连接，精神电波会连接不稳，如今连接已经稳固，通过精神连接交流会更加方便一点，外放媒介也就没什么必要了。】
  苏禾松了口气，听到星阑的话又有些不满，“可是这样我就不能看到你的表情了。”
  【我只是来帮助你进行任务的一串数据罢了，不重要的。】
  “不是的，很重要。”星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苏禾打断，有些不满，“不要再那么说自己了，我能感受到你是有情感变化的，你不是冷冰冰的代码。”
  “星阑，我家里人走得早，之后又身陷姑姑的掌控，身边一直没什么朋友，即使后面搬出去自己生活，也是一直为活下去苦苦挣扎，根本没有精力和财力去经营一段友谊。渐渐地，也习惯了自己一个人，便再不知道怎么去交朋友了。”
  “和你认识的这段时间虽然不长，但我是真心把你当做朋友，所以不想以冰冷的代号称呼你，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可以信任的人了。”
  苏禾有时觉得星阑就像有多重人格一样，他总是时不时流露出不一样的情绪，有时会甜甜地喊她“小姐姐”，有时平静地喊她“宿主”，有时又十分冷漠，虽然不知道星阑经历过什么，但直觉告诉她，星阑再用这些拙劣的演技保护着自己。
  他似乎不想让她接触那个真实的自我，但无论如何苏禾都希望让星阑知道自己是真心把他看做朋友，不想让他再如此看轻自己。
  很长一段时间星阑都没有再说话，直到天渐渐有些微亮，苏禾听到星阑开口，“当然啦，系统和宿主必定有着深刻的革命友谊嘛，我们可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啊~”

  星阑还是不愿意对自己敞开心扉，苏禾眉头紧皱，咬紧下唇，终究没有再开口。
  “算了，不谈这个了。你回管理局这趟有什么收获吗？”
  【已经汇报了，管理局正在派人调查。对了，你睡着后是宋晏阳报了警，将你送到了警局。】
  苏禾脚步顿了一下，脸上一阵白一阵红，扶额叹了口气，内心腓腹：真是每次遇上这个家伙就没好事。
  大清早，街上还很空，本就没什么车流人流的马路更加寂寥，有些阴嗖嗖的。这家警察局离学校很近，离苏家却很远，往常苏禾都是坐公交车来学校，这个时间点也只能走回去了，好在有星阑在，时不时地聊会天，路程倒也不算难熬。
  走回苏家时，天已经大亮，苏天宇正坐在客厅用平板看财经新闻，无论是放凉的咖啡还是熄掉的屏幕都显示了他的心不在焉。
  “爸。”
  听到声音，苏天宇瞬间抬头，眼神亮了一下又瞬间皱眉，“苏禾你现在真是越来越过分了，昨天一言不发就跑了，一晚上不回家！你说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多不安全！”
  苏天宇还想再说些什么就被苏禾打断了，苏禾头发有些乱，眼眶还有些肿，看上去有些疲惫，“爸，我有话想要问您。”
  苏天宇愣了一下，起身示意苏禾跟他来书房。
  苏天宇指了指沙发，苏禾却没有坐，“爸，我想问下您了解的学校发生的情况是什么样的？”
  似是没想到苏禾会问这个问题，苏天宇微微皱眉，“南弦不小心把咖啡泼到你身上，明明道歉了你却还是不依不饶，不仅扣了南弦一头饭还强调她的身世，想要把她逼出苏家。”
  情况和苏禾猜想的差不多，帖子很早就被学校撤下来了，校长碍于苏家不会轻易得罪苏南弦，而苏南弦也不可能跟苏天宇说实话。
  苏禾眼圈泛红，将视频播放给苏天宇看。
  早在进苏家大门前，苏禾就让星阑变回了手机。苏南弦和刘安妮让学校早早撤了帖子，安排黑客入侵了所有发帖人的手机，删除了有观影像，以为这样就万事大吉了，却不曾想星阑这还会保留录像视频。
  看完视频的苏天宇沉默了，握着手机的手微微颤抖。视频上的人是那么熟悉，但表情阴鹜，与平常温柔大方的形象判若两人。
  苏天宇感觉浑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他无法想象自己善良开朗的继女竟然还有这么一面，他有些怀疑苏南弦的真实面貌了，如若这6年来她都是装的，才十九岁就有这么深的城府，那以后······真是想想都觉得毛骨悚然。
  看着手里老旧的翻盖手机，再抬头看向苏禾身上的伤，苏天宇收敛神情，从抽屉拿出一张银行卡递给苏禾，“小禾啊，这张卡给你，密码贴在卡上了，拿去买点自己喜欢的东西，换部手机吧。”
  苏禾接过卡，乖巧点头应道，“谢谢爸。”
  “嗯，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不管苏南弦在怎么样，她也是你姐姐，一家人的事怎么能让外人看了笑话？”苏天宇双手交叠，审视的目光直直射向苏禾，“小禾啊，你是苏家人，代表着苏家的脸面，凡事应考虑清楚后果，下次再有这事爸爸希望你能和我说，而不是把事情闹得满城皆知，让外人看了咱家的笑话。”
  苏禾面上表情未变，乖巧应下，“抱歉父亲，这事是我考虑欠妥，没想到会闹这么大。”
  餐厅里，自以为已逆转局势的母女二人正有说有笑得享受早餐。
  刘安妮：“南弦，去看看你爸爸在书房没有，给他端份早餐上去吧。”
  正在厨房收拾的张姨听见这话就将餐盘端了出去，“小姐，夫人，你们吃，我给先生端上去吧。”
  苏南弦不满地皱起眉头，一把抢过餐盘，“有你什么事。”
  这种能在苏天宇面前刷好感度，营造自己乖乖女人设的机会苏南弦自然不会放弃，只是还没刚走到客厅，她就看见苏天宇下来了，身后还跟着苏禾。
  苏南弦面上闪过一丝不快，却很快又勾起嘴角，“爸爸，我正想着给您把早餐送上去呢。小禾也起床了，正好过来我们一起吃吧。”
  苏天宇看到苏南弦便停下了脚步，就那么盯着苏南弦一言不发。
  苏南弦被他盯得有些发毛，面上的笑容都僵硬了些许，“爸爸，怎么了吗？”
  察觉到不对的刘安妮也起身来到客厅，“这是怎么了？怎么都在客厅站着？”
  “小弦我问你，那杯咖啡到底是怎么洒到小禾身上的？”
  苏天宇从来没用过这么严肃的语气跟苏南弦说话，刘安妮刚想打圆场就被苏南弦制止了。
  苏南弦眼眶蓄满泪水，极力克制着，“爸爸，你是怀疑我故意泼小禾咖啡的吗？”
  见苏南弦委屈的不行却又强装坚强的样子，苏天宇有些犹豫，毕竟也是自己从小看大的孩子，会不会只是自己想多了。
  “我从小就没有爸爸，是您让我感受到了父爱，我一直把您当亲生爸爸来看待，也把小禾看做亲生妹妹，我怎么会故意伤害小禾？我真的很爱这个家，我希望我们一家人都好好的。”
  期间苏禾一言不发，她就静静看着苏南弦表演，忍不住在心里暗暗称赞：这演技不比许多流量小生强。
  苏南弦低着头，肩膀微微颤抖，眼泪控制不住大颗大颗落下。
  见自己平时很疼爱的女儿在自己面前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苏天宇还是动了恻隐之心。
  在一旁的苏禾注意到苏天宇的神色，轻轻拉了下苏天宇的衣袖，“爸爸，姐姐可能也是一时激动。我也有错，不该被泼了咖啡就说出那样的话，害姐姐被人非议。”
  苏禾低着头，声音小小的。苏天宇对苏禾的乖巧十分满意，面色缓和了不少。
  “好了，下次记住你是苏家的人，代表的是苏家的脸面，凡事都要谨慎，再有下次我绝不轻饶。”
  苏南弦脸上挂着泪珠，点了点头。
  苏天宇抬手摸了摸苏南弦的头，“你也别想太多了，这件事我会解决的，安心准备考试就是。”
  苏禾当然不期望仅凭这件事就扳倒苏南弦，不过怀疑的种子一旦开始种下，早晚有一天会生根发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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