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震惊

翌日，天气突变，卯时刚过外头便开始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豆大的雨滴像断了线的珍珠，落在屋顶，也落在了青石板地面上。

        随着天色渐亮，雨也越下越大，声音渐渐透过门窗传进了屋内，吵醒了沉睡中的人。

        “唔~”许是被扰了清梦，床上的小人儿不满地皱了皱眉。

        感觉到自己握着一只手，她也没多想，撒娇似的蹭了蹭，语气软软：“檀姑，什么时辰了？”

        “巳时了。”

        已经巳时了呀，枝枝满足地翻了个身，然而脑子忽然一激灵，不对啊，这不是檀姑的声音，怎么是个男声！

        一想到这儿，枝枝立马睁眼一骨碌爬了起来。

        当看到倚靠在床边的确实不是檀姑，而是燕裴时，整个人瞬间清醒的不能再清醒了。

        “你你”她眼睛瞪得极大。

        见她终于醒了，燕裴掀了掀眼皮，别有深意地瞥了她一眼。

        说出去恐怕就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堂堂大祁的宰相昨晚竟然就这么靠着床柱坐着睡了一夜，甚至连个被子都没有，还是和衣而睡。

        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不仅没有丝毫愧意眼下还一脸震惊防备地看着他。

        燕裴觉得自己昨夜一定是昏了头才会动了恻隐之心留了下来。

        思此，目光落在她脸上，语气不大友好：“怎么，握了一夜还没握够，舍不得松手了？”

        什么握了一夜？松什么手？枝枝闻言满眼疑惑，待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顿时心下一惊！

        难怪打从一睁眼就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于是急忙抽回了自己的手。

        “你！你怎么能随便进我屋子，还，还欺负我！檀姑呢，我要找檀姑！”

        也不知是羞得还是被气得，枝枝面颊泛红，一双水润的眸子直勾勾地看着他，既像一只炸了毛的猫儿又像一只受了惊的小鹿，可偏偏语气又理直气壮，就好像事实本就是如此。

        “随便进你屋子？欺负你？”燕裴闻言简直要气笑了。

        原本他是打算直接离开的，可现在突然改主意了。

        这么想着便当着她的面，缓缓起身随后慢条斯理地扭着脖子活动筋骨，直到感觉因一夜未动早已僵硬酸麻的胳膊和肩颈有所缓解了，这才背着手重新看向她。

        当初湖边匆匆一眼枝枝就觉得他生得很好看，虽然眼下屋内光线暗淡，但这么近的距离，棱角分明的轮廓，朗目疏眉，日角珠庭，还是能尽收眼底。

        即便薄唇微抿面无表情也难掩其子都之美。

        枝枝看着看着便忍不住感慨片刻，可随后细眉微蹙。

        他为什么要这么看着她？明明是他闯入她的屋子，欺负她在先，可怎么看起来好像她才是那个罪魁祸首的错觉？

        一定是因为他气势太过强大的原因，自己不能被他吓到！

        想到这儿枝枝呼了一口气，待做好心理建设后正准备重新质问他，便听到燕裴突然开口：“睡醒了吗？”

        “啊？”枝枝被问懵了，但还是下意识点了点头。

        “既然睡醒了，就好好看看你在哪里。”

        这人怎么奇奇怪怪的，除了梅院自己的屋子，她还能在哪里？枝枝闻言一面心里吐槽一面将视线从他脸上移开，然而当看到那简洁素雅的青色帘幔时，突然目光一顿。

        咦，等等，她的湘妃色轻纱帘幔哪儿去了？难道是檀姑趁她睡着的时候给换了？这么想着目光越过他又落在了帘幔外，结果这一看，一双眸子瞪得如铜铃般大。

        是她看错了吗？

        她的喜鹊登梅屏风怎么变成岁寒三友了？还有珠帘也没有了，就连床榻旁放灯的矮几也不见了！一时间枝枝也顾不上床前的燕裴了，两三下便爬到床边撩着帘幔探头就去瞧。

        这一瞧着实吓了一跳，这哪儿是她那个有花台，美人榻和妆奁的屋子！窗边的圈椅，墙上的山水画，整洁的书案，每一处每一件都在告诉她这间屋子的主人应该也只能是个男子。

        意识到这一点，枝枝突然神色一僵，余光飞快撇了撇身旁神色如常之人，所以这是他的房间？

        难怪刚刚他会那么问！

        那她之前那么理直气壮地指责他岂不就是倒打一耙，不识好歹？思及此，枝枝抬手捂脸呜咽了一声。

        她没脸见人了！

        ——

        知道昨日燕裴抱着枝枝回了竹院而非梅院，白敛和冬青今早难得默契地没去竹院寻他，而是直接去了书房等，只是左等右等，燕裴没来却先等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纪少爷？”看着许久未见的人突然出现在会客厅，冬青惊讶过后便熟稔地凑了上去，“这次您又是从哪儿过来的啊，怎么突然就来了提前连个信也没有，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听到这一连串问题，纪瑾年失笑摇头：“我就一张嘴，你问这么多我如何回答的过来？不如你先去给我弄点吃的来，待会我慢慢细说。”

        眼瞧着二人离开，纪瑾年突然又叫住了他们：“诶，你们家那位呢？在书房？”

        “呃少爷他”见冬青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说，白敛忙开口接道：“昨日发生了一些事，少爷现下还在竹院。”

        “呦，这可真是稀了奇了，算了，先不管他了，你们先去给我弄点吃的，等吃完了我再去找他。”

        与此同时，竹院正屋里尴尬的气氛依然蔓延着。

        枝枝这会儿恨不得顺着掌心的缝隙钻进去，睡在人家的房间还指责人家，可不就没脸见人吗。

        不过即便是这样她心里也还存着一丝只要自己认错快，他就当没发生的侥幸，于是暗自给自己一番鼓劲加油后，抬头一把拽住燕裴。

        咬了咬唇：“我刚刚其实是才睡醒脑子还不太清醒，并不是故意要那么说你的，所以你可不可以当做没听见，不计较？”

        寝衣本就松垮，而她经过一番折腾腰侧的系带早就松散开了，眼下就连领口也渐渐散开，露出了女儿家独有的一抹风景。

        然而枝枝对此浑然不觉，甚至还大着胆子往前凑了凑，表情极为真挚：“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话音刚落下，就见燕裴一把拂开了她的手走向了檀木衣架，旋即一团黑影劈头盖脸朝她扔了过来，等她反应过来，整个人已经被一件黑色薄缎披风围住了。

        这是什么意思！不愿意就不愿意，扔她做什么！

        枝枝扒开披风，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气鼓鼓地瞪着他。

        见她脖子以下严严实实地包裹在披风里，燕裴移开目光，随后面色如常地走到了她面前，淡淡道：“可以。”

        这猝不及防的两个字让枝枝愣神了片刻，等意识到他这是答应了，鼓起的面颊又肉眼可见地迅速瘪了下去，一双眼瞬间弯成了月牙儿。

        瞧着那张脸上抑制不住的窃喜，燕裴不动声色地扯了扯唇角，随后慢悠悠开口：“既如此，那我们就来说说另一件事吧。”

        枝枝闻言表情一滞，还，还有什么事？她狐疑地抬头，看着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忽然心里一咯噔。

        旋即就见燕裴薄唇轻启：“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下，昨日是我将你从灵水寺带回来的。”

        其实枝枝并没有忘记昨日发生的事情，只是因为自一睁眼整个人便处于各种情绪之中，根本无暇去回想昨日发生了什么，眼下听到他这一说，脑中就像是有个开关被打开了，各种画面相继涌现了出来。

        抱她下山，马车上撒娇，甚至是自己拽着人家手入睡，除了忘了是因为什么才头疼的，之后发生的所有事，她通通都想起来了。

        所以这一切不是梦！

        意识到这一点，枝枝整个人如晴天霹雳一般，如果说刚刚是觉得丢脸，那这会儿她便是羞愧得就像是熟透了的虾，浑身泛红。

        一想到自己昨日在燕裴面前种种的大胆行为，她恨不得将头埋到披风里，这么想着，便真的就这么做了。

        看着床上黑乎乎的一团，这般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行为倒是惹得燕裴眼中浮现出了一丝笑意，不过笑归笑，他并没有打算就此收手。

        “想起来了？”

        话落，见她迟迟不应声，也没任何表示，不禁眉梢微挑，随后语气沉了一分：“同样的话，我不想说第二遍。”

        闻言，枝枝这才磨磨蹭蹭地从披风里探出头来，一头凌乱的青丝配着红扑扑的脸蛋，表情极不自然地点了点头：“想，想起来了”

        “所以呢？”

        什么什么所以！她都想起来了还所以什么，枝枝抬头有些不解地看着他。

        燕裴见状别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随后一边若无其事地将背在身后的右手伸出来整理着衣襟，一边淡淡开口：“既然都想起来了，那你说这欺负一事又该如何论？”

        话落，既无意又像是刻意地将手从她眼前划过。

        俗话说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更何况枝枝从前在国公府也也不是个安静乖巧的性子，是以眼下见燕裴接二连三地步步紧逼，心里那股子反劲儿渐渐上来了。

        不就是握个手！至于这么咄咄逼人吗！真要说起来他又不吃亏！

        思此，她藏于披风下的小手握紧，瞪圆了一双眼，气势汹汹地喝道：“燕裴！”

        呵，如今这名字倒是喊得极为顺口了。

        知道她这是被逼急了，燕裴颇有些意外地扬了扬眉梢，随后面不改色道：“昨日若不是你要握着我的手才能安心入睡，我也不至于沦落到靠着床柱睡了一夜。”

        “所以，你觉得我该不该为自己辩解一下？”

        枝枝表情一滞，旋即心虚地垂下了头。

        该当然该辩解了，若换做是她被这么冤枉，可能早就气得跳脚了。

        真要说起来，这房间是他的，就算半夜喊她起来回梅院去都不过分，但是他没有。

        想到这儿，枝枝头上的火苗瞬间就被浇灭了，一肚子怨气也被愧疚所替代。

        她支吾道：“对对不起”

        小姑娘能屈能伸他也不是第一次见识了，再逗下去怕是就要逗哭了，于是燕裴嗯了声算应下了，随后撂下一句“歇着吧”便打算去隔壁换身衣裳。

        然而他这一番动作落在枝枝眼里还以为是生气了，于是在他转身之际枝枝想也没想“噌”的一下直起身跪在床边，拉住他的袖子便道：“你别气，那么说你是我不对，我可以补偿你！”

        “补偿？”燕裴闻言像是听到了什么趣事一样，回头满眼兴味地看着她：“那你倒是说说想怎么补偿？”

        话音刚落，屋外忽然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听到那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燕裴正想出声阻拦，就看到面前的小姑娘一脸慌乱地抖着披风向他靠近。

        意识到枝枝要做什么后，燕裴面色一沉，还没来得及出声就被她张开双臂一把搂住脖子，整个人围在披风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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