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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第五十九着


储定池打着忙公事的名义不回家,责初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忙,但多少心里有数,储定池也是不想见她。

        索性除了老太太不给好脸外日子也没太大的变化,她叫田妈回去探口风,晓得齐家二老正着急在严的事,对她的事是一点不知情,也就松了口气,继续学校家里两头跑。

        张老师举着两叠卷子发脾气,嘴上骂学生们不用心,手上却又开始理起课堂里的问题。

        责初闷在办公室里做了一早上译本,抬起头时才觉得晕沉沉的,刚好趁办公室里的老师们谈起天,跑到外边的走廊上透了口气。

        这条长廊上,她等过孔由艾,请教过赖教授,受过学生们指责谩骂,也得过储定池出手相救。来来往往的学生们还是如初的朝气蓬勃,她不过比他们大几岁,却好像已经不会被这种少年意气所感染。

        她以为生活没什么不同,其实变化比她不愿料想的还要大。身边所有的关系都乱七八糟,好的变坏了,坏的就变得更坏,从前还能找孔由艾排遣几句,如今却只有树间这些叽叽喳喳的冬麻雀,还算有耐心能听她唉声叹气。

        齐在严对她见盛蕙子的事很是上心,礼拜四一到就跑到学校堵责初午休。

        责初叫了家里的司机来,齐在严拦住她说:“就在边上的罗曼咖啡厅,额韵同我一起走过去吧。”

        责初扶着车门不上不下的,转头问他:“不是到赛马街吗?”

        齐在严两手摸着裤缝扭捏地说:“还是在外面的咖啡厅正式一点,我都订好了。”

        责初想了想,轻轻推了把车门,跟司机说:“我在边上的罗曼咖啡厅,晚一个钟头再过来吧。”

        盛蕙子已经等在雅座上,见到责初进来就起身鞠了个躬。责初见过游艺场里她的海报,浓妆艳抹,鲜活靓丽,就是花花世界中的一朵红玫瑰,今天见到却是一脸素净,清淡到连个口红也没涂,像校园里青春朴素的女学生。责初想着,倘若她平日这样,估计也要在游艺场门口叫人拦下来。

        “你坐吧。”她走过去,也同盛蕙子点了个头,就着在严帮她拉开的座椅坐下。

        盛蕙子点了一壶信阳毛尖,齐在严接过侍应生递来的菜单问:“额韵要喝什么?”

        “我不用了。”责初说,“你给自己点就好。”

        “喝点什么吧。”齐在严把菜单端到她面前,瞄了眼身边的盛蕙子说,“租借的咖啡厅都是按人头计费的,不点单不给坐。”

        责初扫了眼花里胡哨的菜单,抬手搭在桌上,说:“那一杯白咖啡。”

        她不爱喝咖啡,却晓得咖啡提神,储定池教过她,白咖啡的烘焙方法不同,没有她讨厌的焦苦与酸涩味,值得一尝。

        齐在严把菜单拿回来递还给侍应生,抬头说:“一杯橙汁,一杯白咖啡。”

        盛蕙子手指轻轻推了一下面前的茶具,柔声细语地说:“您好,我叫盛蕙子。”

        责初朝她微笑了一下,像平日同学生聊天一样语气温和地跟她说:“盛小姐好,我是在严的姐姐,今天让他约你出来,是因为我,还有我的家人,都对盛小姐很好奇,想借谈天多做了解。”

        盛蕙子食指轻轻拨动着餐布上的褶皱,面色从容地说:“我认识在严的时候,并不知道他是令帅的小舅子。”

        责初听出她话里的意思,也就开门见山地说:“既然都讲到了,那我问一问盛小姐,你们二人是怎么认识的?我弟弟尚在读书,盛小姐工作的地方,离学校有些路了。”

        盛蕙子还未开口,齐在严就抢着说:“额韵,我们是在我学校那条街上碰到的,蕙子回家的那条路……”

        盛蕙子拍了拍他的手背,打断他说:“我来讲吧,你姐姐想听我讲。”

        侍应生端上咖啡和橙汁,责初看着上面奶金色沫渍,端起来抿了一口,觉得谈不上喜爱,但也不排斥,至少储定池没骗她,那让她反胃的苦焦味确实淡了许多。

        盛蕙子独身在大世界里摸爬滚打这么久,虽年轻漂亮似初入社会的女学生,但心思早就练活络,责初在她面前讨不到一丝阅历上的便宜,只好端满了家长的架子,一举一动都不留迟疑和差错。

        “街上碰到的?那也是有趣,盛小姐讲我听听吧。”

        盛蕙子抿嘴笑起来,说:“倒也不是什么有趣的事,那天大世界的司机轮了空,我只有走路回家,路上碰了几个醉鬼流氓,还好在严出手相助,是她救了我一回。”

        责初听闻蹙起眉,转过头问齐在严:“你同别人打架了?你什么学会打架的?伤到哪里没有?阿玛额韵知不知道这个事情?”

        “没有,额韵,别一惊一乍的,就是几个打油飞的小混子,吓唬两下就跑了,哪儿都没伤到。”齐在严往椅座里一缩,摆手说,“你可别去阿玛额敏跟前念啊,他们最劳心了,一点小事都能唠出一片天来。”

        责初“哼”了一声,问他:“你回去同阿玛讲好话了没有?”

        齐在严聊到这里,有些不耐烦起来,端起玻璃杯,一口饮完了橙汁,说:“找了找了。”

        盛蕙子在旁边听着,很识趣地没有插话,等责初转过头来看她,才一脸平静地说:“我知道自己年纪比在严大许多,出身也不光彩,同我这样的女人厮混,家里人多少担心,更何况是顶荆大名鼎鼎,又与督军府沾亲带故的齐家。”

        责初听了她这番以退为进的说辞不为所动,只挑起眉毛看着她,一副愿闻其详的表情。

        盛蕙子提起嘴角微笑回应,又继续说:“生在这样门户家庭的男孩儿,如果只是我死缠烂打,也肯定只能落得一身泥,您今天能来找我,坐在这儿同我客客气气地见面聊天,也是明白这其中并非是我的一厢情愿。”

        责初点头,说:“我清楚盛小姐现在的态度了,也就想再问一问,盛小姐未来如何打算的?”

        盛蕙子深呼了一口气说:“等下个月还清家里最后的债务,我就会从大世界辞职,找一份安稳平常,叫人看得起的工作。我知道在严现在正在读书,也考虑到他这个年纪多少可能感情冲动,所以我们的事还是来日方长,不是一锤定音,容许拿出来讨论,也容许旁人好奇。”

        责初听着她一串滴水不漏的答复,觉得满意又不满。

        齐在严瞄了一眼她的表情,小心谨慎地说:“额韵,咖啡凉了。”

        责初回神看了他一眼,手指触上还有些温热的咖啡杯又缩回来,问盛蕙子:“既然是这样,那我当然问一句,盛小姐家里都还有什么人,是做什么的?”

        “只有父亲,年纪大又生了病,没有工作,需要我照顾。”盛蕙子说,“我老家是苏地的,跟着我父亲做生意才来了顶荆,后来生意没做成,赔光了本钱,也回不去了。”

        责初想了想说:“难怪口音听着有些生涩,那苏地那边的家里,可还有什么亲戚?”

        盛蕙子垂下眼说:“我父亲不爱提以前在苏地的事儿,但我印象里大约是有几位叔伯的,可关系并不融洽,也不联系,怕是现在走到面前都认不出来了。”

        责初点头,叫她的对答如流一下子有些捣乱了阵脚,也一时想不到要再问什么,就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起身说:“那今天就先聊到这里吧,时间也晚了,回头有机会的话,再一起吃个饭。”

        盛蕙子也起身,看到责初招手叫侍应生,就说:“单我来买吧。”

        责初拿起手袋,已经将几个银元掏出来递给了侍应生,说:“那怎么好的。”

        司机提前等在门口,责初要送盛蕙子,被她婉言谢绝了:“太麻烦您了,我自己拦辆东洋车回去就好。”

        责初也未再同她客气,看了一眼身旁老实巴交的齐在严说:“那你上车吧。”

        顶荆的寒风刮着窗玻璃,齐在严低头拨了两下指甲盖,一路紧张地等着责初发话,却看车快开到校门前的十字路口也没等到责初开口。

        他心里像猫挠,实在憋不住,主动说:“额韵见也见过了,怎么说呢?”

        责初看着车窗外跑过的东洋车,车夫埋头拉车,富公子架手端坐,书童扶着车跟着跑,这冻人的天气,却也还有人大汗淋漓。

        “盛小姐是个聪明人,做事讲话都比你灵光,你与她相处,自己且先想清楚。”

        “我想清楚了。”齐在严脱口而出,“我如果没想清楚,也不会带她去见阿玛额敏。”

        责初叹了口气说:“还是再好好想想吧。”

        齐在严瞥了一眼她脸上的表情,问:“那额韵这就是同意了?”

        责初不点头也不摇头,只说:“我可以不干涉你与盛小姐见面,但这是有条件的,你自己要守规矩,好好读书,安安分分待在阿玛额敏身边,不要放一丁点心思在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上,这样你能不能保证?”

        齐在严昂起头,拍着胸脯保证说:“肯定,我不会再叫额韵烦恼了。”

        车子开到学校大门前,齐在严摸上车门,又转头跟责初说:“那额驸那边……”

        责初点头说:“我会同他说的,你也大了,若是自己不懂事,管也管不了一辈子。”

        齐在严眉开眼笑,诚恳道:“谢谢额韵,那我先进去了,刚好能赶上下午的课。”

        “等等。”责初叫住他,沉吟了一会儿说,“你以后不要一点事情就去麻烦你额驸,更加不要去找孔战儒,他们不负责把你方方面面的关系摆平,听到没有?”

        齐在严往边挪了一下屁股,抿了抿嘴,一脸不高兴地说:“我就去找过孔大哥一次,他怎么同我说好了还向你告状呢。”

        责初蹙眉道:“人家还没嫌你麻烦多事,你倒先数落起人家来了,谁教你这样做人没分寸的。”

        齐在严一时语塞,支吾着说:“那我不再去找孔大哥就是了,额韵犯得着为这个事生气么。”

        责初沉下脸郑重说:“你额驸,你也别再去麻烦人家。”

        齐在严侧过身子小心翼翼地说:“你不让我去找额驸,是不是因为你们感情不融洽?”

        责初转头看着他问:“你哪里听来的?你额驸事情那么多,我是教你不好去给人家添乱的。”

        齐在严说:“上次听田妈回来说,额驸三天两头不着家,现在又娶了个营广的姨太太,额韵没受冷落吧?”

        责初有些烦躁地别过头说:“你额驸事情多,照顾不到家里也是正常的,你管好自己的事情,用心读书,不要自己的事稀里糊涂,别人的事门儿清的。”

        齐在严被他一顿说教,不敢再多话,灰溜溜地下车去,绕到这头窗边还又念叨了句:“那额韵回去要跟额驸讲的哦,不要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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