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随着一声“请进”从里面传来，凌亦推门而入。

李汉华回过神来，也连忙跟着进门，在凌亦开口前抢过话。

“杨校长，这就是我们班上的凌亦同学，这孩子性子有些直，又有些胆小，您……”

“胆小？我看她胆子大得很！”

旁边坐着的郑炳文直接打断了李汉华的话。

“李老师，你就算包庇学生，也该有个度吧？这个叫凌亦的，以前就喜欢打架斗殴，不学好，现在上课又是玩手机，又是顶撞老师，你说说，这种学生，你要把她留在一中，是想让她丢尽学校的脸面吗？”

“郑老师，你这话可不能这么说，学生犯了错，再教育就是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就这么一棍子打死，是不是有些太不讲情面了？”李汉华脸色有些不太好。

“情面？情面能有什么用？我看一中就是因为太讲情面，这两年的升学率才会一年不如一年，甚至差点被实验中学碾压！要不是因为20班这些后进生……”

“行了！都少说两句！”

眼见两位老师针尖对麦芒，眼见就要吵起来，一直没有说话的杨校长出声打断了两人。

果然，校长一出声，两人都偃旗息鼓。

虽然还是彼此不服气，但到底没有再失态。

这时候，杨校长才将目光放在凌亦身上。

“你就是凌亦？”

“杨校长好。”

凌亦问了声好，并没有一般学生的拘束或局促。

杨校长面色慈和，指了指她身后的沙发。

“坐吧。”

郑炳文一听校长还让凌亦坐，一下子又来了气，正准备开口，可一对上校长的目光，到嘴边的话就又憋了回去，换了个姿势将脸别过。

凌亦没有坐。

“多谢校长，我站着就好。”

看似乖觉，却又透着几分野。

听到这话，杨校长倒也没有继续跟她客气。

“你的身世，这些日子，我也了解了一些。”

一听这话，李汉华顿时急了，“杨校长，咱们之前不是说好了……”

“李老师。”

杨校长打断了李汉华的话，“莫要着急，我先和凌亦同学说两句话。”

李汉华闻言，只得憋住，倒是对面的郑炳文幸灾乐祸的笑了起来。

杨校长没有理会两人之间的暗潮，而是看着凌亦，忽然提起了一个不相干的话题。

“薛老爷子，跟我算是故交。”

“当年知青下乡的时候，我们曾经一起插过队，睡过乡下的大土炕。虽然后来返城后，他下海经商，我从了文，再没有过多的交集，但当年的情分多少还在。所以几年前，他来找我说要帮你转到一中的时候，我并没有拒绝。”

听到这些话，凌亦有些意外。

这些事，好像原主自己都不知道。

“他来找我之前，除了准备了该有的借读费，也带来了你之前在贵族学校的成绩单，说了你之前的情况。”

“如果我没有记错，在来一中之前，其实你的成绩算是不错的。”

说着，杨校长从抽屉里取出一份文件，打开封面，转了个方向，推到凌亦面前。

“会箜篌，会古典舞，跆拳道黑带，英语不错，成绩也很好。”

“明明是个好苗子，也有很不错的基础，能说说看，为什么来到一中之后，你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吗？”

凌亦没有去看那份成绩表，倒是李汉华凑过来看了起来。

这一看，他不由有些惊讶。

“全国数学竞赛初中组冠军，全国古典舞大赛少年组冠军，青少年英语华北赛区特等奖获得者……”

越往下看，李汉华越惊讶，等看完之后，再看凌亦，眼神已经有些不大对劲。

“凌亦同学，你……你是不是对老师有什么意见，还是老师哪里讲得不好，不然怎么之前这么优秀，到了老师班上却……”

李汉华后面的话有些讲不出来。

此刻的他非常痛心疾首。

从以前的成绩单和简历来看，凌亦就是典型的别人家的孩子。

可自从凌亦转到他的班上，却从来没有一科及格过。

他忽然就有种自己在误人子弟的感觉。

看着李汉华这样，凌亦嘴角抽了抽。

“李老师，这事跟您没关系。”

原主以前，的的确确非常优秀。

但那是因为，她渴望用成绩和奖杯，来换取父母的关注。

薛家一对子女，薛父薛母最疼爱的，从来都只有儿子薛文成。

至于长女凌亦，对他们来说，从来都是可有可无的存在，甚至因为不喜欢，直接将她送去了寄宿式贵族学校。

原主拼了命的努力，只希望自己取得的成绩，能够让父母多看她一眼。

但最后的结果，却是不管她变得何等优秀，都无法获得父母哪怕一分一毫的关怀。

所以当初楚衍救了她之后，她才会拼了命的，像抓住一棵救命稻草一般，抓住楚衍。

甚至跟着楚衍转学来到一中。

她贪恋的，始终只是那一份暖。

然而很多事情，最后都事与愿违。

绝望之下，原主萌生了一个念头。

——如果变得优秀，无法引起渴望的目光，那么，就变坏吧！

哪怕是厌恶，哪怕是批评，只要能得到一丝丝的关注，一丝丝的视线，对她来说，也值了。

这是当初来到一中后，只有15岁的少女最原始的想法。

所以才有了之后那个奇装异服杀马特，包揽次次倒数第一，又时不时惹事生非打架斗殴的凌亦。

可饶是如此，原主依旧没有得到她渴望的在意。

不管是来自父母，还是楚衍。

一直以来，陪在她身边的，懂她的，纵容她的，心疼她的，只有薛家那位老爷子。

而这一点，作为在这两年里跟薛老爷子常有沟通的校长，杨书胜也知道。

这也是他，问凌亦这个问题的原因。

当初15岁的年纪或许不懂，可两年过去了，身世发生这样天翻地覆的变化，薛老爷子也病得不省人事，眼前的少女，再不能不懂了。

凌亦望着杨校长，没有说话。

可从她的目光里，杨校长已经读懂，眼前的少女明白了他的深意。

合上文件夹，杨校长将册子重新放回抽屉，缓缓开口。

“姓薛也好，姓凌也罢，对我来说，其实都不重要，一中也没到容不下一个学生的地步。”

一听这话，李汉华顿时松了口气，郑炳文却紧紧皱起眉头。

杨校长这话，是不准备开除凌亦了？

这可不行！

然而似是知道郑炳文会有这般反应，杨校长压根没给他开口的机会。

“别人怎么样，其实都无所谓，重要的是你自己，要好好想想，之后的路到底要怎么走。”

“时光从来都不饶人，你还有一年，就要毕业了。薛老也到了如今这个年纪，又还能有多久可以等？有些事情，我不说，但你该懂。”

说到这里，杨校长顿了顿。

“20班的数学老师，我会换另外的人，只是今天这事，你也做得莽撞。”

明白了杨校长话里的意思，凌亦转过身，冲郑炳文鞠了一躬。

“对不起，郑老师，我不该在上课的时候说那些话。”

郑炳文没想到最后的结果会是这样，一下子又急又气。

“校长，您是准备换掉我？我没听错吧？因为一个后进生，您要换掉我？别的我不说，您听明白这丫头刚说什么了吗？她说不该在上课的时候说那些话？那也就是说，其他时候就能说了吗？！您确定要为这样一个人，做出这么草率的决定吗！”

校长看了一眼失控的郑炳文，目光最后落在凌亦身上，似是完全没听到郑炳文对凌亦那话的剖析。

“既然道了歉，这件事就算过去了，你先回教室上课吧。”

“校长！”郑炳文拔高了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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