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编程组的设定，说是让学生们对高中知识进行巩固，可实际操作起来，对于普通高中生来讲，并不算简单。

一来是考验学生的英语水平。

毕竟很多代码都是英文敲出来的，稍有不慎，就会出现bug导致程序运行失误。

二来是具体的动画编程运行逻辑，比高中的通用编程都要复杂许多。

楚衍是一中有名的学霸，多年蝉联年级第一，单科也是一直高居榜首。

尤其是他最喜欢的编程。

放眼整个一中，能比他编程技术高的，并没有几个。

所以在最一开始，他就先选了编程组。

玩具组纯粹是在程序编写完成后，用来打发时间的选择。

可是现在，他有些不太确定了。

萧氏企业请的指导老师都是业界大咖：

插花组是有名的花艺大师，烹饪组更是米其林大厨指点，玩具组是当下热门玩具设计者，编程老师也是动画编程方向炽手可热的人物。

留给编程组的任务很简单，利用当下提供的动画素材和基础代码，自设逻辑语言，并设计故事脚本灵感，完成为时1分钟的小动画设定。

老师在讲解了常用的语言逻辑，和一些示范之后，就开始放手让三个学生操作。

凌亦翻看着那些故事素材，并没有直接动手实操。

而楚衍在得到准允操作的提示后，就直接开始敲起了代码。

有素材，有基本逻辑，单纯组合动画，不是小菜一碟？

键盘噼里啪啦的敲击声响起，让他心头的那份骄傲，也随之提升了不少。

可是很快，他那飞动的十指，变得有些滞缓。

看着屏幕的眼神，也有些暗淡。

细碎的头发下，他的眉头微微皱起，似是遇到了瓶颈。

一直关注着几个学生的指导老师自然看出了楚衍的变化。

于是他走了过来，目光在楚衍屏幕上一扫，出声提示。

“第三行，第八行，第十二行，有些问题。”

楚衍目光随着指导老师的提示看去，很快明白老师说的是他的逻辑出现了冲撞。

但他并不想改。

这是他特意设计的。

等到整个程序编写完成，运行过程中，这几处会变成他动画里的亮点。

于是楚衍颇有几分自负与不甘开口。

“老师，我暂时不想改动这几处。”

说完，见指导老师还盯着他的屏幕，楚衍忍不住侧身挡住一部分。

“老师如果有空闲，不妨看看其他两位同学需不需要帮助。”

这是为了呛声指导老师，不惜把凌亦和高一的学弟黎宇拉出来当枪了。

凌亦从来没把楚衍给眼中放过，他的话也从来都当放p，所以除了伸手扇了扇鼻子前的气味，连半个眼神都懒得搭理。

指导老师也是过来人，一眼看出了凌亦此举的意思，忍不住笑了笑，扫一眼楚衍，从他身边离开。

在他的公司里，每年都有这样年轻气盛，觉得自己天下无敌，别人的意见都是臭狗屎的新人。

楚衍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以前他还会苦口婆心劝说提示，现在的他，直接选择让事实教这些眼高于顶的晚辈做人。

**

从楚衍身边离开后，指导老师走到了黎宇身边。

他看了名单，三个学生里，这个沉默寡言的学生年纪最小，才念高一。

楚衍的话有些傲，但有一点却没说错。

那就是这个学生，或许更需要帮助。

可是没等指导老师问他是不是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原本一直沉默站着，没有任何举动的少年，忽然就伸手调整了下键盘的位置。

下一刻，十指飞动，开始在键盘上跳跃。

白色的代码文字在黑色的屏幕上不断出现，就像是一只只蝴蝶，开始闪耀。

指导老师眼中闪过意外之色。

这孩子，倒是个好苗子。

但天分再好，也有无法解决的困难。

没多久，黎宇就遇到了难处。

指导老师不吝赐教，给了他几个小小的提示。

与楚衍的傲慢不同，对于指导老师的讲解，黎宇很是谦虚，并且能在老师建议的基础上，给出自己的看法。

两个人有商有量，很快制定出更好的解决方案。

bug迎刃而解，黎宇继续开始自己的操作。

而这头的楚衍却越来越烦躁。

尤其听着对面噼里啪啦的键盘声不断，而自己的程序却越来越多bug，他越发心烦气躁。

可是他又拉不下那个脸再去找老师，只能这样硬扛死磕。

不过好在旁边的凌亦也还傻呆呆的站着。

这对楚衍来说算是难得的安慰。

反正不管怎么着，最后都有凌亦垫底。

这样，就算黎宇得到老师的指点先做出来，对独立完成编程的他来说，也依旧不算输。

定了定神，楚衍准备开始重新检测之前的程序。

忽然，耳边传来移动键盘的碰撞声。

很快，在他另一侧，也响起了噼里啪啦的键盘声。

甚至比之前黎宇的速度更快更急。

一气呵成，没有丝毫停滞。

楚衍眉头紧紧皱起，总觉得凌亦是在故意砸键盘制造噪音。

于是忍不住走过去，正想指责凌亦几句，却发现凌亦的屏幕上，一串又一串的代码快速换行。

他浏览的速度，甚至跟不上对方代码出现的速度。

指导老师也被这迫切的键盘声吸引到了。

于是放下黎宇那边，转到凌亦跟前。

这一看，他的认知再次受到了冲击。

他总以为，刚才那个男生已经足够有天分，现在一看，才知道什么叫做天才！

眼前的少女，就像是为计算机而生一般。

屏幕上那些代码，是他作为一个从业多年的人，也惊叹到自愧不如的精致巧妙。

最关键的，是这女孩子将他的源代码和计算逻辑也进行了修改，使原本套路化的设计，突然溢出灵性。

大多数人都以为，编程就是枯燥无味的代码，可是唯有真正爱上这一行的人，才能明白那26个字母，和简单的符号，能生成何等斑斓的世界。

就像是一个造物主，以字符为器，在平地上建造起一座独特的的城堡，一个与众不同的世界。

他现在完全可以预见，这份代码最后是何等漂亮，成品的动画设定又是何等精彩！

他开始期待，开始渴望。

就像是怀着激动，在见证一个奇迹的诞生。

正全神贯注盯着屏幕的老师和凌亦都没有发现，就在他们聚精会神的时候，有一个人也来到了他们跟前，稳稳的站在敲击代码的少女身后。

**

萧肃渊不想给凌亦太大压力，所以之前指导老师讲课的时候，他并没有靠近旁听，以免影响凌亦的状态。

很多事情，欲速则不达。

可是现在，眼见两个男人一左一右站在少女身后，不知怎么回事，他就再也坐不住了。

于是大跨步走来，站在凌亦身后。

目光在楚衍身上带着冷意扫视。

楚衍本就心烦意乱，尤其是看到凌亦这神一般的操作，心里的落差陡然拔高，正在焦躁苦闷，却又难以置信。

结果正对上萧肃渊的目光，顿时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两步，差点撞到旁边的椅子上。

这个萧总裁……好像对他有很大的恶意。

刚才那眼神，分明不是正常的目光。

楚衍说不出哪里不对，但他不敢再去回视萧肃渊，不敢去对上那双好似要吃了他的目光。

他明明没有得罪过萧总裁……

楚衍想不明白，也没时间再继续想下去。

凌亦和黎宇键盘声的双重冲击，已经让他心态有些崩。

他本以为自己选择编程组，会是最有优势的那一个，可是现在他却变成最差劲的，甚至连完整的正确的代码都写不完的那个人……

如果说黎宇有老师指导，情有可原，可是凌亦……

那个他一直瞧不起的少女，可是全程没有跟指导老师请教过一个问题。

要是传出去他还不如凌亦，那到时候岂不是要被笑掉大牙？

一股不甘与较劲儿的念头从楚衍心里涌出。

他咬了咬牙，坐回自己的位置，开始继续编写自己的代码，可是之前都写不下去，现在心烦意乱之下，更没有写下去的可能。

**

代码一页一页的跳过。

流畅，清晰，从未停顿。

不假思索的样子，宛如神助。

终于，当最后一个字符敲下，凌亦的双手从键盘离开。

这时，她才留意到身边不知何时站了两个人。

其中一个，还是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萧肃渊。

萧肃渊看着少女的目光有些微妙。

凌亦没有心思去管他在想什么，只转头看向一旁的指导老师。

“老师，我可以借用你的动画素材，生成最后的预览动画吗？”

这一步原本就是最后一道程序，凌亦这么问，不过是出于对老师的尊重，礼节性的表示征询。

指导老师自然也知道，于是连连点头，开始将程序导入，点击运行。

很快，一部8分钟的动画开始播放。

因为没有配音，所以还是无声默片状态。

但对于这个如莫比乌斯带一般诡异循环的逃亡故事短片，默片方式竟是极其契合。

短片以梦中梦的形式，像洋葱一般，将故事层层剥离，每一层情节都无尽相似，却在细节上有微小偏差，最后结尾出现彻底反转。

而且层层故事之间联系紧密，一环套一环，设定极其精巧奇妙。

指导老师看呆了，萧肃渊也意外至极。

他前几年在一个国际影展上，看过类似的竞奖提名短片。

灵感很接近，但是眼前凌亦在短短的时间内，根据有限的素材制作并分镜设计出来的，却更加精巧，更加完美。

最主要的是，当时竞奖的短片，是导演历时七个月各地取材，才完成了素材积累，呈现出最后的短片。

可眼前的少女，却是通过有限素材的重复使用，达到了异曲同工的妙处。

因为考虑到学生的水平，所以指导老师准备的动画帧页素材加起来只有2分钟。

对于制作1分钟的视频来说，已经足够。

可直到看完整个短片，指导老师才后知后觉，发现整个片子的时长竟有8分钟！

而且全程高速，没有半分拖沓和故意延时的慢镜头帧页。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编程能力了。

更重要的是强大的编剧设定和分镜能力，就是专业的编剧和导演，也不一定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成这么出色的作品。

“天才……真的是天才……”

指导老师喃喃出声。

萧肃渊则看向少女。

“你很喜欢James  Spielberg？”

James  Spielberg是当初竞奖短片的导演。

最后那个短片，拿下了那一年的奥斯卡最佳短片奖。

出奇一致的构思，再加上几年的时间跨度，萧肃渊觉得，凌亦或许是受了对方的启发。

然而在听到这个名字之后，少女却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

“看来你也看过他的短片。不错，我确实挺喜欢他的。”

相识一场，那老小孩确实挺有意思。

而且在凌亦看来，但凡跟他相处过的人，很难不喜欢老头子对艺术的赤诚。

不然当初，她也不会在他的艺术室逗留那么久了。

“他的作品很有灵性，尤其是当年夺得奥斯卡的短片。”萧肃渊这话说的真诚。

凌亦倒是头一次对他露出笑容。

“谢谢。”

毕竟，没人不喜欢别人夸自己。

她也觉得自己当初的那个设想很有灵性。

只是现在再回看，以她挑剔的目光，还是会觉得当初竞奖的片子有些粗糙。

如果有机会，她或许会选择重新再录一版新的，逻辑更加紧密的，布局也更加宏大的新片。

但这也意味着更多的时间。

只是短期内，应该是顾不上了。

想到这里，凌亦转头看向还在惊叹的指导老师。

“老师，我这边的作品可以过关吗？如果OK的话，那我去下一个项目了？”

“过关过关！简直完美至极！”

凌亦冲激动的指导老师点了点头，推开凳子往c组走去。

结果还没走几步，就听身后又传来指导老师激动的声音。

“那个！凌亦同学！你这个代码，我可以拷贝下来回去做参考吗？！你放心，我不会抄袭的，就是学习学习你里面的设计！”

凌亦弯了弯唇。

“您随意。”

指导老师顿时大喜：“好嘞！”

说着就掏出随身携带的u盘，一气呵成的将凌亦编写的代码拷贝了下来。

紧跟着，一张名片落在指导老师手边。

“拷贝一份，发到我的邮箱。”

说完这话，萧肃渊拿出手机，走到一边拨了个电话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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