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他心爱的翠霞还在瓜园等他呢。

        他急匆匆地往瓜园跑去。

        他想得美了。

        跑到瓜园，不但没找到翠霞，连瓜园的门都没进得去，瓜园被一大锁锁得死死地。

        他顿时懵了，翠霞走了？

        想起刚才的浓情蜜意，再看眼前冰冷冷地大锁，他心里突然慌了一下，似乎一丝不好的预感传遍了全身。

        他预感对了。

        翠霞，被他爸撞见了。

        漂亮的女子麻烦多，从小到大，翠霞爸为女儿到操了多少心，不是他警觉，细心打走了多少毛躁小伙，浪峰浪蝶，翠霞能到今天没摔一个跟头。

        今天也是如此，到电影突然停电了，也没瞅见翠霞坐在哪里。

        他原本想离开人群去方便一下的，可一想不如去兄弟家的瓜园看看，说不定翠霞还在那算账呢。

        这傻丫头，虽然模样好，可脑子是一根筋，让她帮忙算个账，那可是连饭都不要吃的一头扑进去。

        刚走近瓜田，便见一个高大的身影匆匆忙忙地从里面跑了出来，他突然一愣，这小子进瓜田来干嘛？

        门有锁，他怎么进来的？

        电影没开始他就看见他兄弟早坐在第二排等着电影了，翠霞在瓜园里？

        满心疑虑地躲到一边，待人影跑开后，他弯着腰背着手推开了瓜园的门。

        “亲爱的，怎么又回来了，”一个女子急切的声音从瓜棚里传来。

        翠霞爸愣住了，跟着女子走出瓜棚，心里瞬间怒火中烧，天再黑也识得那是自家的娃。

        “这么晚了，你在这做甚？”一声爆响，刚走出瓜棚的翠霞猛的吓了一跳。

        啊，是爸。

        “爸，我，，，”没等翠霞说完，

        “给我死回家。”

        翠霞低着头，跟在爸爸后面往家走，心理忐忑不安地害怕起来。

        “爸爸，不会看见我和华胜了吧，”

        “我都农校毕业了，难道还不能谈恋爱？”

        “华胜找不到我怎么办？”

        翠霞边走心里越担心，即使回家也跟华胜说一声啊。

        她鼓足勇气对前面的老汉说：“爸，我，我能再看会电影吗？”

        “死回家。”

        怒吼，吓得翠霞不敢再说话。

        黑黑的夜，那边正在热闹的放着电影，这边一老一少默然地往家走去。

        一到家门被“砰”的一声关了起来，翠霞被关在了屋里。

        翠霞还没来得及申辩两句，“咣当”一下大门被大锁锁了起来。

        翠霞爸锁好门转身往村口去，那里电影还在继续放着，老婆子还坐在那津津有味的看着电影。

        他弯着腰钻进人群，找到翠霞妈，轻轻低拽了下她胳膊，说：“你出来回家一趟，”

        翠霞妈眼睛还盯着电影的大屏膜，像没听清的说：“啥，他爸，啥事？”

        翠霞爸着急了怒道：“回家，”

        他这一嗓子引来了旁边的人都回头望他，“咋了，老哥，出啥事了，”坐在边上的门旁邻居夏老头问道。

        “没事，没事，你们看，家里猪跑出来了，我让翠霞妈回家轮一下，”翠霞爸说。

        “二爷，肯定是你家猪也想看电影了，”不知哪个后生冒了一句话出来，引得大家一阵小声地笑。

        翠霞妈小心翼翼地从人群中弯着腰走出来，边走边回头对翠霞爸说：“真是的，猪出来你把他轮进圈里就好了，非把我叫出来，这个倒霉猪，猪圈门挡的好好的，怎么就跑出来了，”

        翠霞妈一路嘀咕埋怨，电影正放到精彩之处呢，她正看在兴头上。

        她加快了脚步似乎小跑般往前走，猪安顿好，还可以回来再接着看。

        漆黑中她竟走在了前头，回头看着后面一步一步似乎迈着沉重脚步的翠霞爸，翠霞妈忍不住地说到：“你能不能快一点，”

        翠霞爸沉默不语。

        “你倒是快一点啊，”翠霞妈不耐烦地加大了说话的音量。

        “快一点，快个球，你回家看看你的闺女，”翠霞爸像是爆发般对着翠霞妈吼起来。

        “啥，闺女？不是猪吗？”翠霞妈被她爸一吼，瞬间一愣，似乎听出来哪里不对劲。

        那个在漆黑的瓜地和闺女会面的高个子男人还是让翠霞爸揣摩出来了。

        一辈子没出过门的老汉，村里哪个后生不熟悉，除非是那个隔三差五来村里的高个子放映员。

        闺女虽说年龄还小，也到了说婆家的年龄，可那放映员是万万不可的呀，他是有老婆有孩子的啊。

        被关在家里的翠霞此时焦躁不安，一会望望窗户，一会望望门，叹着气地一屁股坐在床沿上，不到两分钟又着急地在地上来回走。

        爸妈不同意怎么办？我都这么大了，难道还不可以谈恋爱吗？

        可以私奔吗？后庄的小晶晶还不到十八岁，就和街上的大利私奔了，难道自己也要这样吗？

        为爱牺牲掉一切？那爸妈不得气死？这种种问题像前方射出的千万只箭钻入翠霞的脑子里。

        “嘎吱，”一声猛烈地推门声里裹夹着语气焦灼的“霞呀，霞，，”，翠霞妈的声音。

        听到妈的声音，翠霞的鼻子一酸，眼眶忍不住地湿润了，“咋了，闺女，咋了，咋还把自己锁在家里头了？”

        慌忙冲进房间的翠霞妈着急地问，此时看着翠霞完好无损地坐在床沿上，心里的着急减去了大半，不管什么事闺女还在。

        “妈，，，”翠霞哽咽地喊了声妈，便低头抹眼泪了。

        “遇到啥事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还是什么，跟妈说说，没有过不去的坎。”翠霞妈站在翠霞身边，轻轻地用手抚着她的头说。

        “你让她说，再有联系我打断她腿。”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房门口的翠霞爸对着翠霞低吼道。

        “死老头子，你打断谁的腿，到底怎么回事？”翠霞妈越发着急地问。

        翠霞低头不语，暗自落泪。

        翠霞妈轻轻地走出房间，她知道现在是无论如何也问不出什么，闺女的倔脾气她是知道的，她将门轻轻地带上，拉着翠霞爸走到院子里的锅屋。

        “她爸，到底咋回事，你快跟我说说，急死了，”翠霞妈着急地问。

        “哎，不知道造了什么孽了，”翠霞爸的开头不禁地一声叹气，“你闺女和那个放电影的华胜好了，估计好不短时间了。”

        “和那个放电影的好了，就是那个身材很高很高的那个叫华胜的，他不是后庄那啥的闺女的丈夫吗？好像说已经有两个儿子的那个？肯定弄错了，”翠霞妈一脸疑惑地说。

        “我眼瞎吗？我弄错，要不是我亲眼看见，我是打死也不相信，你说她找个什么样的不好，要找个有家室的，祖宗八代的脸都让她丢尽了。从今晚起，你啥活也不干，你给我看着，让她趁早死了这条心，不准再有丝毫瓜葛。”翠霞爸似乎给翠霞妈下着最高命令般的说道。

        “这闺女中了什么邪了，这前后庄多少模样俊俏的后生，怎么能找个有家室的呢，而且还离我们村这么近，这不让人骂死了嘛，更何况这后娘是容易当的吗？再说那华胜除了身高马大，模样清秀些，要啥啥都没有，这闺女是怎么看上他的？

        老头子，这回听你的，一定断了她的念想，不再让她和那个华胜有瓜葛联系，只是看能看得住吗？脚在她腿上，我也不能一天24小时都跟她在一起啊。”翠霞妈终于满怀担忧地说。

        “我不管，你必须把她看好了。”翠霞爸气吼吼地说完转身出去了。

        翠霞妈叹口气走到翠霞的房间。

        “霞啊，你也大了，也该说婆家了，我和你爸也都在给你物色着，但那个放映员是万万不能的，你不知道他早已经结过婚有老婆了吗？她老婆家离我们生产队还不远，他还有两个儿子，你怎么能趟这趟浑水呢？”

        “啥？妈你说啥？华胜有老婆孩子，他结过婚了？”

        “霞啊，这还能有错？”

        翠霞的心里顿时翻江倒海般地血流上涌，似乎根本不相信这是真的，如果是真的他为什么不告诉她，为什么还对她那样。

        翠霞低着头，呼吸加粗。

        一直给各个村生产队放电影的华胜是个有家室的人，村里的老人几乎都知道，因为他的老婆就是离这里只隔着两个村庄的人，本村就有她娘家的人嫁在这里。

        更何况农村的嫁娶一般情况下走不远，基本都在周边结成亲家，即使远的大都也不会越过方圆十公里。

        可翠霞竟不知道。

        不知道。

        甚至都没去怀疑看起来比她要大一点的华胜是个有家庭的男人。

        翠霞呀，你的眼真的瞎了呀，他那是大你一点吗？就算他皮肤再白，再眉清目秀，高大俊朗他也足足大你一轮啊。

        哎，被爱情冲昏头脑的少女，可不是眼都瞎了吗？除了能看到对方的优点还能看到啥？

        更何况性情安静的翠霞天天在学校里，即使回到家啥时加入过那些家长里短的话题里了呢？

        再加上华胜也是这一年才到岗子村来放电影，之前来的都是其他人。

        也难怪她不知情了。

        她现在唯一想做的事是找他问清楚。

        坐在门口抽着旱烟沉默不语的老汉，不仅满心憋气，更像是被一块千斤重的石头砸了一下。

        这辈子没有儿子，在村里总觉得低人一头，尽管生的两个闺女都如花一般的容貌，十里八村难找的模样，可心里总还觉得欠缺什么。

        农村人家重儿轻女，有个儿子似乎就立了门户，香火有了延续了，可命理还是没来个儿子。

        好歹，大闺女嫁到了县城，大女婿还是个官家人当了个什么不大的小官，对他也是非常孝顺，让他在村里走起路来扬眉吐气腰杆直了好多。

        可如今小闺女的事却顿时让他矮了半分。

        他弯下腰用力点敲了敲烟锅袋，在心里寻思着怎样更快更有效地阻止闺女。

        看住一头还不行，还得看住另一头，一个巴掌拍不响，那畜生要是不撩拨她，她自己一个人再怎么折腾也生不出事。

        他还得去找找那个畜生，得给他警告。

        此时找不到翠霞的华胜，心里被不安充斥着。

        他惶惶不安地在瓜地门口等了许久，害怕翠霞是临时有点什么事临时走开了，直到电影快要结束，才落落地从瓜地回来。

        电影很快散了场，人群轰然而散，收拾好放电影的设备，喧闹的场地已变得一片空寂，整个村庄又恢复到安静无声。

        他怎么能睡得着呢，满腹的心思。

        他悄悄地走到广场前的稻田地转转。

        盛夏的田野带着些许清凉，田里的水稻已经抽出了长长的穗子，害羞似的低着头，稻田里的青蛙不时发出一两声“呱呱呱”地声音，他走到田垄上，轻轻地蹲了下来。

        这里盛产稻田，河道较多，到处是汪汪的大河，交错着弯弯的支流，土壤是罕见的钢地，他想起和翠霞地第一次相识，在满是泞泥地路上，不觉得轻轻一笑。

        如果注定这条路是泞泥的，那自己还要坚持吗？

        他有能力掌控着生活的变化吗？

        他对翠霞的痴迷是因为翠霞的美貌吗？

        还是因为翠霞的年轻带给了他一股再度青春热血的心？

        窈窕淑女君子好求，本无过非。

        他也不是没见过漂亮女人，常年东奔西跑地去各地放映电影，见过很多让人出神的漂亮姑娘，也会撩拨两句来增添生活的快乐，只不过那都如笑话般一晃而过。

        可翠霞，为何从见了第一面后，就如相识多年毫无隔阂，简单的说话笑笑都开心不已温馨畅怀，犹如寒冷的冬天里突然就吹来了一股春风。

        那么轻柔地，暖暖地，恋恋不舍地拂在了全身心。

        那是多么让人欲罢不能，心心相惜地感觉喔。

        难道人与人之间真的有那种戏文里唱的一见钟情，一倾全身，可若不是又是什么力量让他总是控制不住心里的想念，控制不住脚步的冲动一次次地找理由甚至瞎编着各种事由来见她一面呢？

        他知道翠霞就那么深深地钻进了他的心里。

        而在他和美芳的十年婚姻里，从开始到今天似乎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情感，有的只是从开始对女孩的好奇，对温存的上瘾，到今天心里的平静如水。

        要舍弃吗？

        他茫然地望着黑黑的稻田，随着风吹来一阵阵波浪似得摇晃。

        这会儿还有一个人也在内心焦急和忧心忡忡着，那就是翠霞爸。

        从家里出来后要给那个畜生警告的翠霞爸正在瓜地附近到处找寻着电影放映员华胜。

        他先悄悄地走到翠霞和华胜约会的地方，他猜电影结束后他定会和翠霞还约在这里见面道别，他准能堵到他。

        电影散场有一段时间了，电影的屏幕和放映设备都收起来了，村口变得安静起来。不远处的稻田里，青蛙的呱呱声隐隐的一声传来一声。

        躲在暗处的翠霞爸，在瓜园边蹲了好久，还是没有等到华胜过来，他抬头看了眼天空寥寥的星辰，开始犹豫了一下自己的判断，难道这畜生不来了。

        他叹口气直起腰来，往生产队给放映员安排住宿的方向走去，难不成还不睡觉，他想。

        夜晚地风裹夹着植物的气息，不停地吹来，路上漆黑一片。

        走到华胜的住处，连着一排的房屋里漆黑一片，估摸着他住的那一间，翠霞爸举起的手停在了空中。

        他突然担心，这个小子睡觉了，把他叫起来，该怎么警告他呢？如果他不承认呢？

        不管怎么说，先得警告下这小子，他心里铆足了劲，停在夜空中的手开始不停地敲那扇陈旧的木门。

        “咚咚咚，咚咚咚，，，”翠霞爸敲了好几下，没有回音。

        睡着了？翠霞爸想。

        他又敲了起来，“咚咚咚，咚咚咚，，，，”仍然没有回音。

        安静的夜衬托着敲门声响亮无比，翠霞爸没有再敲，他在门前站了两秒，然后慢慢地转过身朝周围望望，又朝瓜地望了望，还是什么人影都没有。

        翠霞爸有些迟疑，但还是低着头弯着腰黯然地转身往家走去。

        夜色苍茫中，背显得更驼了。

        此时的华胜还在田垄上茫然地望着前方。

        夜似乎越来越深了，整个村庄连一丝灯火也看不见。

        他从田垄上站起来，准备朝宿舍走去。

        忽然一个人影似乎朝这边跑动，他犹豫着“呱呱呱”地连着学青蛙叫了三声，人影瞬间站住，然后迅速朝他跑过来。

        是翠霞，他的心激动地跳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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