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计中计

方才还剑拔弩张的众人忽然之间笑作一团，老牧民四顾茫然，他仰面望着莫致之，神情哀切。

        “以后来送吃食，若是胆敢随便四处走动，军法处置。”莫致之长剑指了指被烈风卷起的帘子，目光深沉。

        老牧民怔愣一霎，骤然明白了莫致之的意思。他跌跌撞撞地从地上爬起来，来不起清理衣服上灰尘，急匆匆地逃离了营帐。

        营帐内恢复了方才的笑闹，莫致之面无表情地回到座位上。

        “莫名，你去跟着那个老牧民。”莫致之侧首一瞥。

        莫名眼睛动了动，多年来养成的少言寡语脾性使他不会提出任何意见，颔首道了句是后，起身离开。

        各色简单烹制过的蔬菜端上了桌，虽不及羊肉受欢迎，但在边塞这样的苦寒之地，寒冬可以吃到新鲜菜蔬，已属难得。

        顾黔大快朵颐，忽见莫致之纹丝不动，胳膊肘捅了捅对方，“吃啊，愣着干什么？”

        莫致之闻言一动，将自己面前那份菜蔬推给顾黔。

        方才那老牧民不会说话却会写字，而且还是南朝文字。再且，那个老牧民第一次来营地便能误打误撞地到了大将军的营帐，并且是在营地内众人吃饭这个放松的时候，凡此种种，未免太过凑巧了。

        顾黔的吆喝声在身后响起，莫致之无暇理会，径直离开。

        迎着风雪，莫致之来到大帐前，对门口的兵士说道：“我要求见大将军。”

        兵士认出了莫致之，通报后放了行。

        盛阳秋正在用饭，得知莫致之前来夷愉非常，免了行礼，招呼莫致之坐下。

        “将军，属下有要事禀告。”莫致之神色凝重，将方才的事情叙述了一遍。

        盛阳秋听罢，细细地忖度了片刻，“既然你也认为那老牧民可疑，缘何又放了他？”

        莫致之拱手，沉声道：“属下以为那老牧民若是真为奸细，势必有备而来，我们擒了他肯定有一番审讯，若是他不肯实话实话拖延时机，我们便处于被动地位，因此便将计就计放了他，也好从长计议。”

        “你这是想放长线钓大鱼？”盛阳秋捻须反问。

        “正是，如此一来，也不会打草惊蛇。”莫致之正色道。

        盛阳秋面色持重，对于狼子野心的邱林部他一直是有所防范的，且如今处于休整之时，不便大动兵戈。莫致之所言之事的确须要十分警觉，但若是处理得当，倒可免于后患。

        盛阳秋审视着目光灼灼的少年，含笑道：“此事便交由你全权处理，务必多加小心。”

        莫致之眼眸倏然一亮，神色郑重，“属下定然不负将军所望。”

        苍山远眺，落日怅望，落了一整天的雪停歇了。

        莫名抖落肩上残雪，走入莫致之的营帐。

        “如何？”莫致之收起长剑，他须更加勤于练习，早日赢了盛阳秋。

        “诚如四公子所虑，那老牧民并不简单。”莫名拱拱手，见莫致之示意他落座，方才背脊笔直的坐了下来，将详细经过说了一遍。

        他跟着老牧民出了营地，便见那老牧民腿脚不再趔趄，比之一般的年轻人都不为过，因此便打起了十二分的谨慎，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跟着。

        及至离营地远了，有人出现带走羊群，那老牧民顺手扯下了伪装用的面皮，与来人攀谈了几句后，进入了邱林部的地界。

        “他们说了什么？”莫致之直切重点要害。

        莫名露出少见的为难，支支吾吾道：“卑职……听不懂他们的语言。”

        莫致之怔了怔，和煦一笑，“这并非你之过，不必挂怀。”

        莫名面上讪讪，他在侯府办差多年，太熟悉侯府诸人的性情，也只有四公子莫致之如此好说话了。

        大抵还是年纪轻的缘故吧，莫名将心底划出的一抹愧疚感遮了过去。信远侯府是没有好人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耳畔是呼啸的北风，莫致之思忖着莫名之言。半晌，唇边浮动起一抹笑容。

        “天色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莫致之想好对策，心情愉悦地说道。

        莫名应了一声，并无离开之意，像是还有话要说的样子。

        “可是还发现了什么情况？”莫致之诘问。

        莫名踌躇了片刻，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面含忧色道：“四公子，卑职以为，您不该与那个叫顾黔的走的太近。”

        顾黔痞里痞气，一看就是个不务正业的主儿，四公子与这样的人称兄道弟，实在看不过眼。

        莫致之没料到莫名会说出这样的话，稍稍一想，马上明白了对方的用意，淡笑道：“我有分寸。”

        顾黔是有他的问题，但那不过是些旁枝末节的小毛病，算不上什么大不了的。

        顾黔真实，自由，他想知道，如何才能像顾黔那般。

        孤云飞鸟，山野茫茫，悠远的牧歌嘹亮高阔。风雪后难得天光放晴，无垠的湛蓝天际令人心神荡涤。

        营地内正在进行日常的训练，孔武有力的将士们个个铆足了劲，没有丝毫懈怠。

        大帐内安静如斯，唯有纸张发出的“沙沙”声。

        老牧民躲在长案旁翻阅着一卷卷文书，他不再年老昏聩，也绝不会体力不支，用尽十二分精神寻找着自己需要的东西。

        兵书、家信、甚至是胡乱涂抹过的纸张，唯独没有他想要的纸页。

        忽然，老牧民的手停在了空中，眼中射出恼恨和气愤的光，疾步朝大帐外走去。

        “哐——”不出老牧民所料，一柄钢刀架在了他的脖颈处。

        不远处练习刺杀的将士们依旧如火如荼的呐喊着，一切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

        老牧民防备地盯着走近自己的少年，快速想着对策。

        “这般容易就将你擒获，倒是意料之外的事情。”莫致之端详着老牧民，慢条斯理的说着。

        算定再次送羊的日子，故意留出空隙，不过是请君入瓮的小伎俩罢了，实在没什么新鲜的。

        老牧民不发一言，双拳却攥得极紧。

        莫致之微微眯了眯眼，扫过老牧民手指上的戒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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