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琅玕现

琴艺天下冠绝的琴师，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只因没有向本就心情不悦的怀晋下跪，便引来杀身大祸。

        这样的仇不报，他怎算人子。

        “哎呀——”清脆的童声自身侧传来，跑跳的男童被脚下的松枝绊倒，手中晶莹透亮的玉珠滚落到楚今安脚下。

        湖中船上火光跳跃，滚圆的玉珠散发着淡淡的柔光。一眼看去，便知不是俗物。

        “这是我的。”男童怯生生地抬起脸，小心翼翼地说道。

        暗夜中高大的男子周身仿佛笼罩着一层寒凉和危险，与这欢喜雀跃的节日格格不入。

        “哪来的？”楚今安眸起幽冷，话语冷寂。

        琅玕状若树木，上坠珠玉珍宝，夜晚视之，琳琅炫目。这玉珠多半是琅玕玉树上所得。

        眼下这男童只拿着一颗，想必琅玕已经断损。

        “是一位过路的公子送给我的，说是能治我爹的病。”男童把头低了下来。

        “你爹病了？”楚今安鲜有出明显表情的脸闪过一丝疑惑。

        男童重重点了点头，黑黝黝的眼睛比玉珠更加明亮，“我爹上山砍柴跌伤了腿，母亲替人缝补衣服赚来的钱不够给爹请郎中吃药，我想上山采些草药，没成想碰上个迷路的公子，将他带到了正路上。那公子得知我家中的事情后，就把这玉珠送给了我。”

        本来满心欢喜跑回家给娘看，不想竟然摔倒在路边。

        “那公子现在哪里？”楚今安面无波澜地问道。

        随手将如此贵重之物送人，不是家财万贯便是根本不知其物价值，善心施舍也不是没有，只是可能性太微小了。

        “好像去了村口的酒肆。”男童一双眼睛紧盯着楚今安掌中的玉珠，很想出口要回，又摄于对方周身冷意而不敢直言。

        两人正说着，一道女子的话语声由远及近。走近了，竟然是一个妇人。

        “娘！”男童高兴地招了招手，跑到妇人面前。

        “你跑到哪去了，我和你爹都急死了，你这孩子！”妇人口里不住抱怨，却无不仔细地端详着孩子，“快跟娘回家去。”

        “娘，我今天上山……”男童想要将挣脱母亲的桎梏，不住地用眼睛回看楚今安。

        妇人大力拽过孩子，不许他继续说下去。最近有一群江州来的暗卫，据说个个凶的不得了。不管自己的儿子和对方有什么交集，还是远远躲开的好。

        “等等。”楚今安唤住妇人。

        虽然他也知道暗卫是人人见了避之不及的存在，但从来不以为然，甚至还有几分得意。毕竟他向来生人勿近的，最不喜的便是与他太过亲近。只是今日碰到这男童和妇人，不知为何，他们的态度令楚今安没由来的感觉到几分尴尬。

        “这些你们拿去，这玉珠算我买下的。”

        楚今安直接将钱袋交到男童手中，在母子二人诧异的眼光中朝酒肆而去。

        男童急不可待地打开钱袋，几锭金子在不甚明亮的灯火下熠熠发光。

        酒香缭绕，酒肆内传出一阵阵说笑声，未及楚今安走近，早有眼尖者撂下铜板，三步并两步出了篱门。众人一见之下，顿时鸟兽作散。

        “哎，别走啊。”颜朗摇着头将桌上纸笔收起，抬眼扫过进了门的楚今安。

        “本来能赚几碟小菜钱，都让你搅黄了。”颜朗兀自嘀咕了几句。

        暗卫的大名真是“如雷贯耳”，害得他连替人写家书的钱都没得赚。

        楚今安端看低头收拾笔墨的颜朗，心道此人倒有几分意思，竟然公然藐视暗卫。

        “有话问你。”楚今安落座。

        颜朗手中的活计停了停，掩去眼底一抹厌恶，抬眼拱手道：“颜某守法良民，不敢相扰大人。”

        他只是前往江州赶考的普通书生，自信从来行的端坐的正，不可能和御城司有任何牵连。

        青衫染上昏黄的灯影，略去他高挺的鼻梁和狭长的眼尾，眼前的年轻公子与日夜思念的人足有六七分相像。

        颜朗面上闪过一丝不悦，低头轻啜一口热茶。

        “你是谁，家中可有姊妹？”楚今安脱口而出，已然忘记了此行的目的。

        有深深的震颤自心底蓬勃而出，急切地想要确认反复思索过无数次的猜想。

        “颜朗，姚州人士。”

        颜朗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仅有的几个字，温文尔雅的面容愠着蓄势待发的怒意。

        跋扈如暗卫，果然是得寸进尺。藐视他便罢了，竟然还直言相问自家姊妹，太无礼了。

        颜家虽然算不上高门大族，但也是世代念书的正经人家，还轮不到被区区暗卫挑衅。

        静默片刻，气氛明显紧张起来。

        楚今安微一蹙眉，忽然了然对方的怒气从从何而来，不觉漾起一抹浅笑。

        “你与我认识的一个人长得有些相像，因此才询问你家中姊妹，并无冒犯之意。”

        不管是在江州还是这一路行来，没有人敢对暗卫不敬。颜朗一介书生，却有几分傲骨。以当今之时风，实属难得。

        颜朗狐疑地盯着楚今安，对方的理由实在不像理由，但从他的眼光看来，以对方的身份和面相确实不像无聊浅薄之流。

        “你不是暗卫嘛，自己查喽。”颜朗长吸一口气，吃起了热气腾腾的素面。

        他不是案犯，不管对方目的如何，也没有随便打听颜家私事的理由。

        楚今安眉心紧了紧，连讨人嫌的性格都有几分相似，对方说不定真的与怀袖有什么渊源。

        “御城司彻查贼寇盗取琅玕一事，颜公子既然能随手将琅玕之上的玉珠奉送村童，想来必然与琅玕失踪一事大有牵涉。”

        平实的话语中找不出任何可以狡辩的缝隙，颜朗差点被呛到。

        “在下的确看到过大人所说之物，但并无半点私心藏匿，大人若是不信在下之言，大可亲查亲办！”颜朗说的言正词严，带着几分被人误解后的愤然。

        虽说他没有什么才干，又是个极平庸不过的人，但在做人做事方面，是绝不会欺天更不会欺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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