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一截手臂

在场众人听了这话，一个个都捏紧了拳头。

        “若非亲耳所闻，简直不敢相信世间竟然有如此母亲！真真不要脸，不是人！”林晓咬牙切齿地说道。

        叶蓉看了林晓一眼，深呼吸了一口气，随后道：“因为她害怕，她害怕叶东来不要她，她害怕我肚子里的孩子。”

        “什么？”叶明惊叫了一声。

        “畜生！”霍青山重重地摔了一下惊堂木，脸色阴沉得几乎滴下墨水。

        厅堂外的乡亲听了，一个个都大骂不已，没想到叶东来竟然行如此衣冠禽兽之为，更没想到何慧云竟如此心狠手辣、丧尽天良！

        “后来如何？”霍青山接着问道。

        叶蓉双手摸了摸肚子，道：“娘她，她给我吃了一些马齿苋。”

        “那是堕胎的药，她怎么能？”林晓几乎不敢相信那何慧云恶毒到此地步。

        “这粧桩件件，狠辣至极！这滔天罪状，罄竹难书！世间竟有如此荒唐事，令人发指，令人不忿！来人啊！将那叶东来夫妇尸首，埋在城门旁边，发榜告民，要他们受千夫所指，万人唾弃，黄泉路上，永不安宁！”霍青山愤怒地站起来，一字一句地咆哮着，宣泄着他的怒火。

        “是！”何泛舟立即应了一声，这样的禽兽夫妻，人人得而诛之。

        林晓见状，走到了叶蓉身边，伸手小心翼翼地拉住她的手臂。

        叶蓉露出一抹哀笑，道：“他们已经被我杀了，你们来晚了。来晚了。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我杀了人，我已经杀了人了。我也活不了了。”

        她说完，整个人如同箭一般，冲向了霍青山。

        霍青山稳稳地站着，只见叶蓉一头撞在了长桌角上，一股鲜血喷射而出，濺在他的官袍之上。

        林晓连忙上来，将叶蓉抱在怀里，试探她的鼻息。

        “快，将我的工具箱拿来！她还有一息尚存。”林晓急忙叫道。

        叶蓉眯着眼睛看了看她，右手举起，向林晓的肩膀抓去。

        “你会没事的，我们会救你的。叶东来已经死了，再也不会有人伤害你了。只要你活下来，很快就是好日子了。”林晓伸手撩开了叶蓉的散发，露出她原本清丽的小脸。

        叶蓉看着林晓，眼睛里映入了她的柔和，渐渐放松了下来，泪水慢慢地从眼角流出。

        “他们都要害我，他们都欺负我。我不想被卖去青楼，我不想去。他们逼我的，是他们逼我的，我也不想杀人的，我好害怕。”叶蓉躺在林晓的怀里，有气无力地说道。

        霍青山静静地看着她们，背后的手狠狠地捏成坚实的拳头，指甲掐入手掌中亦未察觉。

        何泛舟和范大鹏慌忙地把工具箱拿来，打开放在林晓面前。……里正招呼着快去叫大夫，村里的乡亲都乱成一团，纷纷想要找些能帮得上忙的事做做。

        林晓看了一眼伤口，顿住了，窟窿太大，来不及了。

        她轻轻地拍着叶蓉的肩膀，劝道：“没人会送你去青楼，你放心好了，不会有人送你去青楼了。”

        “我杀他们，我杀了他们了。我也会死的，对不对？大人会砍我的头吗？”鲜血沿着脸颊流下，小脸上写满了害怕，泪水打湿了鬓边的发。

        林晓沉默了一下，伸手拨开她的刘海，柔声道：“不用害怕，人皆有一死，谁都无法逃脱的，你只不过是早走了一步而已。重要的是活着的时候，你有没有帮助过人？有没有照顾过别人？能不能让别人永远都记着你！但凡有一个人能记住你的名字，记住你的过往，那你就还活着，活在他们的心里面，永远快乐地，美丽地活着。”

        “名字？”叶蓉呢喃了一下，抬头看着林晓，道：“我记住了我爹的名字，他叫张全，在我很小的时候，他给我买过糖吃，他是不是没白活一世？”

        林晓点了点头，道：“嗯，他有你这么漂亮的女儿，当然没白活一世。”

        在场的人，听着她们的话，心中戚戚，念叨起各自想念的那个名字、那个人。

        “那，有人会记住我吗？”叶蓉扭头看了一眼叶明，又看向了林晓，再看向后面的众人。

        叶明走了过来，蹲下身子道：“我会记得你，你永远是我的妹子。哥，哥没救你，对，对不起啊！”

        他说到最后，居然哭了出来，像个小孩一样，哭得很是伤心。

        林晓见状，心里想着，他们两兄妹虽然来自不同的家庭，但多少是有些感情的。

        “我们也会记住你的。”外面的乡亲们也都纷纷叫着。

        叶蓉听到这里，嘴角咧起一丝笑意，轻声道：“我的名字，叫张蓉！”

        话音落下，芊芊素手也落下了。

        林晓捏了捏拳头，把张蓉放开，让叶明将她扶住。

        满堂哭嚎，闻者悲，听者泣。

        “退堂！”霍青山神色俨然不动，拍了一下惊堂木。

        “大人，你跟我来一下。”林晓对着霍青山说了一声，率先走出。

        霍青山看了她一眼，让范大鹏处理后事，跟着林晓走了出去。

        两人走到了鱼塘边，林晓停住脚步，转身看着霍青山，质问道：“你为何不救她？你武功那么好，知道她要寻死，为何不阻止她？”

        “她犯下了杀人大罪，本官会依法处置，当行斩首。那救与不救，又有何区别？”霍青山看着林晓红红的双眼，温声说道。

        林晓知道霍青山说得在理，可心中还是刺痛得厉害，有两行泪水从眼角悄悄滑落而下。

        霍青山瞥到她眼角的泪水，温声道：“你莫要伤心了，法网恢恢疏而不漏，她知道自己在劫难逃，不想被斩首，才选择自行了断。”

        林晓没说话，叹了一口气。

        霍青山递出手帕，道：“她走得很安详，是你送她最后一程，她一定很高兴。”……林晓接过手帕，擦拭了一下眼角的泪水，轻轻地点了点头。

        “我哭的样子是不是很难看？”林晓不知道自己为何要问这么一句话，话一出口，便有些后悔了。

        霍青山笑了笑，并未回答林晓的话。

        林晓见他不语，皱眉道：“难道真的很难看？”

        “哭不都是一个样，又怎会有难看与不难看之分？”霍青山有些莫名，不知道林晓怎么会问这种奇怪的问题。

        “……”林晓。

        “大人，你的心难道是石头做的吗？怎么会连一滴眼泪都没有流？”林晓把手帕还给霍青山，疑惑道。

        霍青山闻言，嘴角勾出一抹苦涩的笑：“我的泪水，早就流干了。”

        语毕，他便扬长而去，只留下林晓一个人站在那里如雕像一般。

        林晓望着他的背影怔怔发愣半晌才回过神来。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看来他必定是经历什么不幸，才会变得这般的铁石心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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