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真不厚道

七月流火，皇上耐不住暑气，预备带着一众皇子宫妃去和德行宫避暑。

        和德行宫位处远郊，依山傍水，风景秀丽。山林间，碧翠斑斓，山泉潺潺，烟云缥缈。

        林深不知夏，夏风掠深林拂于人身，遍体舒爽，的确是避暑良地。

        皇上入行宫休养生息，政事却不能歇，肩负要职的重臣全数跟了去，右相自然也在其中。

        林晏昼在校场得了消息，求到周夫人跟前：“娘，你帮我跟爹说说呗。”

        林晚宜在旁边坐着，托腮看着浑身冒着傻气，咧嘴笑着的哥哥：“山脚下冷冷清清的，处处都不如家里好，去做什么？”

        热闹好玩的都在行宫里头，随行大臣及其家眷皆住在山脚另置的别府中。

        皇上所到之处，为保安然无虞，必得遣散周围闲杂人等。是以山脚下人烟稀少，茶楼酒肆以及各种铺子都离得十万八千里，半点乐趣也无。

        她年少不知事的时候跟着去过，百无聊赖地耗了半个月，之后就不肯再跟着去了。

        她这二哥哥比她还怕这些没趣的地方，以往皇上去行宫避暑时，都是娘陪着爹去，哥哥陪她留在望京府中，这次怎么上赶着要去？

        林晏昼“嘿嘿”笑着：“临之如今统领羽林军，定会跟着去的。”

        皇上先前在接风宴上透过口风，想封沈意远为镇北王。他虽战功赫赫，但封王尤其是初位异姓王，兹事体大，朝中有不少反对的声音。

        可皇上似铁了心，力排众议，不但定下封王一事，还将羽林军交由他管。

        羽林军直隶于天子，护皇上安危，是皇上心腹近臣，地位不可小觑。皇上此举，几乎是把话挑明了。

        ——沈意远，于皇上而言，不一般。

        皇上态度强硬，朝中反对的声音尽消。

        林晚宜眉间蹙起，颊边微鼓，垂眸把玩腕上的粉彩璃冰镯。

        周夫人看着气鼓鼓的女儿，以为她是气这次没人陪她留下：“子衍和盈盈在，你真不想跟去行宫的话，去陪你嫂嫂住几日，爹娘很快就回来了。”

        长睫颤颤，她撇撇嘴：“谁说我不去？”

        上辈子她没去，还想趁着李清月不在，一举将顾星皓拿下。

        虽然这辈子就算不去，她也不会去找顾星皓了，但她心里总是没底，总想着要跟上辈子做些不一样的选择，不然就这么按部就班地过，她的小命还是保不住怎么办？

        周夫人看看林晚宜又看看林晏昼，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一双儿女也真是心有灵犀，这行宫嘛，要么就都不想去，要么就都要去。不过这样也好，倒省得分开两地劳神操心了。

        只是灿灿这态度有些微妙，心不甘情不愿的，周夫人觉得她不是真心想去：“你二哥哥去不去的，还得看你爹，说不定就留下来陪你了。”

        “娘！”林晏昼不乐意，“我是捡来的吧？”

        林晚宜捻帕掩唇，眉目舒展：“大概是吧。”

        林晏昼听后更气了，挤到周夫人身边儿坐着，仿着林晚宜平日撒娇的模样，抱住周夫人的手臂就是一顿摇：“娘，我可是您亲儿子。”

        他人高马大的，手上力气又大，晃得周夫人头上钗环“叮当”响，周夫人一把拍开他的手：“亲儿子就是这么当的，骨头都要被你要散架了。”

        林晚宜歪到周夫人怀里，斜一眼林晏昼，娇滴滴地说：“我才是娘的亲女儿。”

        林晏昼跳起来，正要争辩。

        周夫人拉着他坐下，将他二人的手拢在一起：“多大的人了，还斗嘴。”

        小时候亲亲抱抱常有，越大越要守礼，亲兄妹也不例外，肆意手牵手出门游玩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乍地这样，还有些怀念。

        “我要去行宫的，那里人少无聊，二哥哥陪着正好。”

        爹面前，有时候灿灿的话比娘还好使。

        林晏昼立即笑开了：“真是我的好妹妹。”

        一高兴，手上力气又大了。

        林晚宜抽出手，放在唇边吹着，抱怨道：“茧子磨得人疼。”

        “哪那么娇气。”嘴上这么说，但看见妹妹手背真磨红了，“唰”地站起来，在身上左掏右摸的，半天才找了个白瓷的小罐子出来，“上回你给的，擦擦。”

        林晚宜一眼就认出来这是上回给他的无香润膏，可防晒伤，也可润手，用久了，棍棒磨出的茧子也能消掉些。

        接过打开罐盖，膏体完整连个手指印都没有，抬眸看他：“怎么不用？”

        林晏昼心虚，趁她低头抹润膏时，暗中扯周夫人的袖子，只做口型不出声：“娘，帮我。”

        周夫人瞪他一眼，拉过林晚宜的手，帮她揉搓将润膏化开：“你还不知道他，忘东忘西的，揣在怀里的东西还要找半天，能记住回家的路，都要谢天谢地。这些日子脑子里只有临之，忘性更是大，灿灿别管他了，由他去吧。”

        说起这个，林晚宜翘起的唇角抿成一条直线。

        林晏昼浑然不觉，一听到沈意远的名字就眉飞色舞的：“临之现在管着羽林军，待我武举得了好名次，和他就是同僚了。”

        一口一个临之叫得亲密，不清楚状况的外人听去了，恐怕以为他们多好呢，绝对猜不出他们这些日子连句正经话都没说上过。

        到底是自家哥哥，起先看他一厢情愿的样子觉得好笑，时间长了，倒开始为他不平了，觉得沈意远这么吊人胃口不厚道。

        加上近日听他的名字听得耳朵都快起茧了，她下意识抵触。

        刚刚的不高兴，也是因为他。

        林晚宜泼林晏昼冷水：“他要保护皇上，日夜守在行宫里头，你去了也见不着他。”

        一个在行宫里，一个在行宫外，想也知道即便是去了那儿也如在望京一般，只能远远瞧一眼罢了。

        林晏昼早想好了，这冷水泼不到他：“行宫规矩不如皇宫里重，有姨母在，不用愁。”

        哥哥傻呆呆的，被人耍了也分辨不出来，她倒要看看沈意远究竟是何方神圣，将哥哥迷得团团转。

        “好，到时我陪你一道去。”

        周夫人虽有意与沈家结亲，但到底是女方，不好太过主动，一直在等合适的时机，想与沈老太君先交过心，再做下一步打算。

        为了避嫌，这些日子不但没安排灿灿与临之见面，甚至有意无意地减低了两人碰面的机会。

        听她这么说，再联想其爱“美”的性子，周夫人不免想多了，甚至暗自做了打算，想趁这次去行宫的机会，借皇后娘娘之口，早点将事情定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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