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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章 辞旧迎新


元狩元年,六月,双桂出宫前往阳陵。到阳陵的第二天,卫子夫就跟了过去。

        大汉以孝治国,阳陵又多迁良民豪族,实在是个富庶安平的地方,守陵人日常虽然平淡枯燥些,但是日子却是恬淡无忧,相比未央宫的奢华尊贵,守陵对无家可归的宫中老人来说,不失为一个好去处。

        可是卫子夫觉得双桂实在配不上这样的生活。

        “姑姑在未央宫待了一辈子,就是罪证确凿,你也能在陛下面前求个宽恕,所以也就不废那个功夫了,特意挑了今天这个好日子,来送你上路。”

        双桂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样卫子夫了,一时有些怔愣,皱眉道:“皇后在说笑吧?”

        看来这生活却是太滋润了,连她这样陪着太后风风雨雨的人都反应不过来,卫子夫对自己这几年管理后宫的成果颇为满意,但看她记性实在不好,好心提醒她:“事情过去一年没被追究,姑姑就觉得事情已经被抹去了?”

        犹如一阵惊雷劈下,双桂打了个激灵,蓦地攥紧了双手,自己在后宫折腾许多事情,一直都小心谨慎,即使偶尔有过分的贪墨、妃子争宠吵架的事情翻出来,卫子夫却什么都没说。本来是以为她默许的,两人各取所需,一个要在后宫立威树仁德,一个要在后宫施恩找依靠,也算是隐藏的默契。

        但有一件事,当时做的时候就心怀忐忑,她甚至也存了一丝丝要皇后别小看她的挑衅意思,就是太学辩论的事情,牵扯了郦苍的过往!

        这件事就算真如自己的意,也不会动摇皇后的根基,不过就是损毁点名声,况且她不也是化解了吗?而且后续连几个前面出力的妃子都没追究,可以说在双桂自己这里,这事早就过去了。

        但

        ‘吱呀’一声,大门被关得紧紧的,也听到了陆续赶人出去的声音。双桂抬头去看卫子夫,见她虽然面色阴沉,却不是一副吃人模样,应该还是想跟她谈条件的,遂稳了稳心神,道:“皇后就只想说这一件事吗?”

        卫子夫摇摇头,挫败的感觉一闪而逝,后宫这些人,不管是想生事的,还是不想生事的,竟然一直都没有人真正了解她。

        竟然让她以为她自己还能活?

        一挥手,计蕊捧了一条白绫恭恭敬敬放在双桂面前,“姑姑,一路走好。”

        双桂盯着那雪白的白绫,良久,终是不敢相信,狼狈的推搡开过来的计蕊,苍白的嘴唇抖动着,大声吼道:“皇后?你怎么敢!怎么能!我就算有错,也是您默许的,怎么能过河拆桥呢!你就不怕我告诉陛下吗?”

        “谁默许了?”卫子夫疑惑的低头看着她,冷笑道:“况且我怎么就不敢了!从入宫到现在,你觉得我有什么是不敢做的!”

        双桂有些慌,却不甘弱下来,语调飞快的辩解道:“我我!皇后,王夫人正当圣宠又诞下皇子,你就不怕她取代你吗?还有还有颜家,世家大族,又有冰雪可爱的公主傍身,哪一日被陛下赏识,她也是稳稳的地位!我都”

        “你都什么?”卫子夫毫不客气的打断她,“都曾有过交集?一句话,就能让我的所作所为被陛下知晓,对吗?”

        双桂被反问懵了,难道不是吗?难道她杀自己就是为了两个人的默契不被人知晓吗?可是她此刻一点都不在乎的样子,是为什么?

        “皇后,现在还在做戏,就没有意义了吧?”

        卫子夫并不知道双桂还脑补了一出默契的戏码,只是从她刚刚的话语和反应中,渐渐反应过来,好笑道:“姑姑,你竟然把我对你的退让误以为是默许,你真是不了解我。”

        这真是天大笑话,卫子夫明白了双桂的所想,倒是没那么着急想要处理她了,让计蕊先退回来,打算跟她再聊聊。

        “姑姑,我一直在想,王夫人虽然爱依赖人,但也是聪明有分寸,不管对我还是对陛下,求情也是捏住了心软处的恰到好处,所以我就很奇怪,就算是有宁良人撺掇,她家里人又是怎么就能轻易顺着郦家查到吕氏的事情的?查到了竟然不闭嘴,甚至还想攀扯我?还有颜八子,哪里来的自信要联合公主和翁主坐稳自己的位置!要说本来也没什么联系,可是,这些事情怎么就那么巧合,同时发生,还都有太后经历过事情的影子?”

        原来还是因为郦苍,双桂抓住了重点,也不顾不得多理思绪,赶紧认错:“郦苍这件事是我不对,反正皇后也没受什么损失,就原谅我一次好不好?”

        ”没什么损失?”卫子夫仿佛听了个天大的笑话,干笑几声,喉头滚动半天才强压翻涌而上的泪意:“我一辈子最美好的时光,都是郦苍在陪我,近十三年!除了陛下,她就是我在后宫唯一的陪伴!你把她逼走,还觉得我没什么损失,是吗?”

        “皇后不过一个奴婢而已”双桂环顾四周,看了看有些被吓傻瑕心,又看到一脸淡然的计蕊,仿佛抓到了证据,指着她急道:“计计蕊!计蕊也是您得力的奴婢啊!怎么皇后就非郦苍不可,其他人谁都比不上吗?”

        “姑姑说错了。”计蕊笑着开口作揖,微抬下巴,一字一顿的纠正她,“臣!确实是皇后得力的助手,永远都是!但不需要跟郦苍比,姑姑就不用费心挑拨了。”

        “你!”双桂双目通红,见小心思被戳破,立刻回首去拽卫子夫的衣服,“皇后,皇后,我可是太后身边的人!你怎么敢在她陵寝前逼我自杀呢!!”

        都这个时候了,竟然还敢抬太后处理,卫子夫也不知道她到底记性坏到了何种程度,勾手让她附耳过来。

        “你说,如果太后知道你曾经有二心,也参与巫蛊之事还差点害了陛下,会不会比我更想要杀你!”轻薄冰凉的声音从上首响起,双桂只觉得像是有条寒冬复苏的蛇从脖颈处蜿蜒而下,所过之处,汗毛陡立!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太后在未央宫多年,能把陈氏每一步可查的错漏都记录在案,除非有人隐瞒了一些证据,不然怎么能一点都察觉不到陈氏想要做的事情呢?当年又是谁恰到好处的通知了窦太主从霸陵赶回来?”都过去这么久了,卫子夫实在不是很想提这些事情,但是双桂还敢搬太后出来,她也没什么好遮掩的,太后骤然见到诅咒仪式都能吓晕过去,若是知道双桂在其中有摇摆,恐怕就承受不住了,后来确实也没查出什么实证证明她有参与,卫子夫就没提。

        因为陈氏,死掉的关联人员已经够多了,若是牵扯太后,别说会死多少人,太后名声受损对陛下也是打击。毕竟那个时候,她和陛下还没有据儿!

        很久很久双桂见计蕊重新上前,才勉强找回自己声音,哆嗦道:“毕竟还是没有证据的!”

        “我今天也不是来跟你讲证据的。”卫子夫揽过瑕心轻轻拍着,声音也不自觉的放柔了。

        这是郦苍的徒弟,是两个人仅剩下的最最紧密的牵连了,虽然自己很想把瑕心也养成郦苍的样子,周全又果敢,可是这孩子似乎天生胆子比较小,连景福半个胆子都没有,想来是之前在宫外受了不少惊吓,见到生死之事就吓得丢魂一般。

        “别怕,若是一个人死的时候心虚,心里才该真正的害怕,不然就只是去到另一个世界而已。”

        瑕心跪坐在她旁边,手并拢在膝头,关节绞得发白,在卫子夫轻柔的抚摸中努力深吸着气,尽量平缓的道:“皇后在,瑕心不怕。”

        “皇后若是不想借我手让后宫妃嫔互相争斗消耗,大可以早点警告我!分明就是故意!”双桂见计蕊独自一人过来,哪里肯就范,挣扎着就要往外跑,可是进来的却是身强力壮的黄门,上来就制服了她,拿着白绫就要套头,“咳咳,皇后何必装的这样无辜!”

        卫子夫把瑕心冰凉的手拢进怀里,安慰的笑笑,对双桂的话并不在意,想来这么揣测自己的,她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她不喜欢多做辩白,尤其是对愚人!

        只是还挺遗憾的,再没人像郦苍那样了解自己,当初郦苍要自己对刘彻不要太过动心,又时时刻刻提前为自己筹谋,就是因为自己这个算不得很好的性格。卫子夫自己都很清楚,其实她跟刘彻一点都不搭边,他喜欢主动,自己喜欢被动;他习惯先置人死地再心存怜悯,冲动心软;自己习惯想好了就出杀招,不留退路。

        她不喜欢提前去怀疑什么人,也不喜欢提前防备什么人,即使被骗过也被伤过,依然习惯性用最大的坦诚去待人,直到等有一天,被她知道有谁出手动了她自己身边的人,不管过去了多久,不管中间几经变化,她也会找到最合适的时机要了对方的命!

        而今天真是个好时机,双桂完成太后遗命,守陵一月后随太后而去。

        所以地上的拼死挣扎也好,目次欲裂也好,咒读谩骂也好,都渐渐再无声息。

        卫子夫没有再多说一个字,只是坐在那里静静等着,然而场面恐怖,瑕心有些受不了,她只好起身拉着瑕心往外走,留下还在四处抓挠的双桂渐松力气。只是走出门前,卫子夫轻轻动了动嘴唇,这句话别人没听到,瑕心却听到了。

        “不是没有警告过你,张欣,曾和我有同师之谊。”

        什么意思?然而瑕心只觉得身体上的生理反应已经压不下去了,根本没有机会再去思考,拽着卫子夫的手就在廊下干呕起来。

        最后什么情况,瑕心已经不记得了,只是卫子夫绕路去看望霍去病的时候,她实在没了力气下车服侍,转头抱着阿边睡得天昏地暗,卫子夫见状也不让阿边下来,嘱咐他好生照顾。好容易有个机会见见霍公子,却因为瑕心无疾而终,后来接连好几天,阿边气得都没给她好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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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双桂出宫当天,留守的景福不得已跟攸宁请假,拐去了太乐,女官含羞也遣人远远离开院子,准备跟景福好好恳谈一番。

        “景福,你不应该对你姑姑下手的。”

        “为什么?是她先来欺负我父亲和母亲的,我只不过下个套给她罢了,落到此番田地,罚钱罚地都是她咎由自取!”

        含羞气急:“景福,我和你母亲都希望你能成长为一个心地善良的孩子,而不是如今一个睚眦必报的女子。”

        “有仇报仇,有恩报恩,人间公理,我没觉得有什么不好的!”景福一如在梦知面前的执拗,丝毫不觉得哪里有错。

        “景福,你…”

        “我就是想让她死!”

        含羞被她眼神和语气中的恨意惊到了,她和姐姐含辛茹苦宝贝大的孩子,什么时候变成这样开口闭口都嗜杀的女子了?

        “啪”的一声,含羞抖着手给了她一巴掌!

        景福双眼含泪,也不觉得委屈,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膝行向前,字字带血:“我保护我的母亲,天经地义,若真是问心无愧,她就不会钻进我的套子里!她活该去死!”

        含羞指着她,眼泪簌簌而下,整个身子都不停的颤抖:“那你可有顾及过你的父亲?那毕竟是他的亲妹妹啊!”

        睫毛轻颤,景福低低的道:“那我只能说,那女人一点都不无辜,我敢保证,她本性就是坏的!所以走到哪一步田地,都是活该!姨母,你相信我,我真的可以给你保证,她真的本性很坏!不是我冤枉她!”

        也许是对方的语气太过斩钉截铁,也许是景福字字要杀人的气势激到了自己,也许这个一跪一站的姿势太过熟悉,更也许是“我保证,她真的本性很坏!”这句话斩钉截铁的样子,像极了带笑的曾经的孤注一掷。

        含羞压了这么多年的记忆疯狂的涌上来,直接冲塌了她的心理防线,眼泪成串的砸在地上,双腿也支撑不住整个人的重量,软绵绵的倒在地上。

        多年前,姐姐就这这么拉着她,也是跪在地上,字字带血的喊:“我保证,我妹妹她真的本性不坏!!我用我的性命保证!”

        那时候已经有点心力交瘁的卫子夫,面色发白的看着自己交上去的账册和记录,说不怕是假的,所废钱财惊人也就罢了,多少命填进去,才是令人惊诧,连嘴唇都在抖着。她不仅记载了陈阿娇通过太乐走账的贿赂,还有所有被她处理过的嫔妃性命,身世和…最后的下场,甚至是她曾经目睹过的那些神神鬼鬼的祝祷仪式,在后宫暗自蛊惑了多少人,前朝又接触了多少,都记录在册。

        转头看着她们姐妹的时候,卫子夫眼里已经带了杀意。

        自己做了椒房殿多年的眼线,曾经无数次在梦里见到过那个眼神,要自己必死无疑的眼神!她次次都浑身冷汗的惊醒过来,然后彻夜的失眠。那次,自己清楚的明白,再也没有被惊醒的逃脱机会了,只觉得连四肢都不听使唤,委顿在原地,半个字都说不出来,或者说她甚至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记录下来,为什么是识字的,为什么给了她做椒房殿眼线的机会却又无一份狠心肠。

        只有带笑跪在旁边,还在拼命的帮她求一线生机:“卫夫人!求你网开一面!我妹妹也是迫不得己才干了这些事情的。如今你和太后两人联手,陈氏祝祷已经结束,陛下分毫无损却要一查到底。我们自知无法置身事外,斗胆前来坦白,就是弃暗投明!还请您高抬贵手放我妹妹一马,我跟您保证,她真的本性不坏,只是形势所逼,不得不如此!”

        “你保证?你怎么保证,就是太后连身边人的本性都看不出来,我更是年轻草率,怎么去相信你呢?”

        带笑膝行上前,拽着对方的裙角,急切的说:“我知道她曾经有一次是有晋升机会的,可是皇后让她疯疯癫癫的杀人,她没有动手!所以才丢了晋升为美人的机会的。就是被您杀了的柳婉,她做了而且还拉了不少人学这些东西,这才得到了晋升的机会的!”

        屋里沉默了许久,久到自己的神经终于混沌中恢复了神志,察觉自己就站在生死间的一线之上,害怕的去靠近姐姐,卫子夫才开口问她:“为什么没动手?”

        带笑头一次狠狠的掐了她一下,厉声喝道:“说啊!”

        “我……我不敢,”含羞哇的一声哭出来,不知道是在哭那个无辜丧命的女子,还是在哭自己,边哭边说:“她,她还比我小上好几岁呢!什么都没做错啊!只是侍寝了一次,又…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为什么就要去死呢?永巷妃嫔侍寝,这难道不是她本可以做的吗?”

        带笑在一旁急着补充道:“卫夫人明鉴,若是我这个妹妹实在罪大恶极,怎么会因为亲眼目睹过永巷嫔妃被虐待的样子就如此夙夜难寐?我更不敢来求您高抬贵手!可是她本性不坏,我又怎么能让她就这么白白丢掉性命呢?她是椒房殿埋得最深的一颗棋子,实在没做过啊!”

        “推波助澜她也错过,罪不致死,也绝不无辜!”

        “卫夫人!若是…若是我可以帮你找到皇后在妃嫔中安插的所有眼线,是不是可以戴罪立功呢?”

        “我相信你可以做到。能从太后听曲子的偏好变化中,知道宫中风云将起,还可以果决的拽着妹妹来找我。这份心智,实在让我佩服!可是,你想如何呢?想让我放你妹妹出宫?未免太天真了吧!”

        “不!我知道妹妹肯定得不到卫夫人的信任,她出不了未央宫,可是我可以!”

        “姐姐?!”含羞惊慌的去拽带笑,姐姐是要丢下她吗?

        卫子夫的目光在她们姐妹两个中间来回逡巡,疑惑的反问:“什么意思?”

        “若是我出宫或者死了,太乐就有了空职位让出来,请卫夫人让我妹妹做这个领头的女官!她是我亲生妹妹,也是世上唯一的亲人,算是我压在皇后这里的人质。同时我出宫之后不会离开长安半步!若有异动,您可以随时取我一家性命!或者作为交换,我可以随时出来做指认皇后的人证,活着的人证和死证如山都可以,只请皇后放我妹妹一条生路!”

        “姐姐…”

        “如果你说的是假话呢?”卫子夫直直的看着带笑,目光森寒的看着她:“我凭什么相信你说的?如果你只是想牺牲你妹妹,换得出宫的机会,我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我们进宫每一步都在赌,所有人的女子都在赌,赌未来,求恩宠!我想,相比什么友情、什么爱情、什么联盟,最值得相信的就是亲情了吧?别人不信,卫夫人会信的,就冲这一点,卫夫人也该相信我的!”

        “你保证,含羞本性不坏吗?”

        “是,我保证,若是她将来在这个女官上有任何的行差踏错,我都愿意同罪同罚!”

        “你问过你夫君了吗?他也敢同罪同罚?别怪我吓唬你,若是真扯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族诛都是有可能的!”

        看着姐姐深嵌进掌心的指尖,含羞感觉自己说不出的悔恨和难过,她从小就内敛胆小,唯一做过胆大的事情就是自告奋勇成了陈皇后的眼线,希望能有个好的前程。姐姐三番五次的劝她,她都听不下去,还觉得姐姐是怕自己超过她。

        一直到现在她才明白,什么叫血脉相连,做错了事情,连想推脱都做不到,那种该死的、让人又爱又恨的羁绊就是血脉相连。

        “姨母!!!!”

        含羞再回神过来的时候,正被景福抱在怀里,不停的给她用凉帕子擦脸,一边喊她一边哭。

        见她终于回神过来,才跌坐在旁边,哇的一声哭的梨花带雨:“姨母你吓死我了!!!”

        含羞心中一酸,把她抱在怀里,两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半响才给景福边擦眼泪边说道:“景福,你是不是总觉得你父亲配不上你母亲?我可以从你的眼神中看出来,是不是总好奇为什么你母亲会嫁给你父亲,即使她受了那么多的委屈,怎么还肯长长久久的跟他过日子?”

        景福咬了咬下唇,憋出来一个字:“是…”

        看着她偏执愤恨的样子,含羞长叹一声,道:“那我跟你讲讲,当初你父亲在废后一事中是怎么做的,我们又是怎么死里逃生的吧。”

        景福呆呆的望着姨母,喃喃重复道:“死里逃生?”

        ~~~~~~~~~~~~

        “是,卫皇后曾经跟你母亲说过这样一句话,她说,女人天生就可以清醒很理智,可是唯独在挑男人这件事上,容易栽跟头。所以,她挑了个愿意同担两家命运的男人,眼光实在是值得信任的,那么就把赌注押在她身上也不错。”

        “我不是很懂…皇后,见过我父亲母亲吗?”

        “你父亲为了救我们姐妹两个,曾经跟皇后保证过,愿意和我们俩同罪同罚,哪怕是族诛这样的大罪,也绝不休妻!为此他早就从自家族谱中脱籍了,也是怕连累家人。”

        景福有些不敢相信:“我…我父亲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吗?”

        “姐夫他…早在很久之前就已经做了这样的事!”含羞把她搂在怀里,哽咽道:“他虽然有处理家事不当的缺点,却实在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男人。生死关头,拿钱拿命,从来未有二话!”

        “可他…”

        含羞抱着她,喃喃道:“景福,你知道,人是很复杂的。天生有本性,后天有性格,这一辈子经常夹杂这两个之间左右摇摆。也许一个人的性格不好,会害了他的本性善良,可就是这么奇怪,本性也会在最关键的时刻救他的性格于水火之前。”

        “您是说我父亲本性善良,我那个姑姑,你也觉得她也本性善良,只是性格不好吗?”

        “景福,别人怎么样,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和你母亲都希望你的本性和性格都是善良宽容的。我们希望,你是一个阳光快乐的孩子,而不是夹杂中间左右为难的可悲之人!你明白吗?”

        景福低头思索片刻,不得不承认她说的很有道理,妥协道:“姨母放心,我不会再对家里人动手了。”

        含羞知道她心中还有不甘,犹豫了几秒还是决定告诉她:“你母亲和父亲以后会常去教导你姑姑的孩子。”

        “为什么?!她…”

        趁她叫出来之前,含羞赶紧打断她:“我知道她对你做的很过分,竟然敢找人去少府告你,所以你母亲也没打算放过她。”

        难道是对孩子下手?

        看着景福疑惑惊讶的目光,含羞就知道她想歪了,语气平淡的解释道:“你被你父母教得这么好,却偏偏跟你姑姑性格不合,这是顺其自然。可是,若是那两个孩子也被教的如你这般好呢?不知道那一儿一女,会不会和你姑姑性格相合?”

        “……”景福脑子里飞快的闪过一个念头,“你们是想?”

        含羞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制止了她接下来的话语,动作轻柔的帮她整理略有凌乱的衣衫和发髻,平稳的声音莫名令人寒意顿生:“好好教人,那么…她们怎么跟坏人相处,就不是我们的事情了。我只知道,对一个母亲来说,最痛苦的事情就是得不到子女的理解。”

        景福心神一凛,缓缓的低下头去,诛心于无形,相比母亲和姨母这种良心可安的报复手段,她自己的实在是太直白了。怪不得,姨母这么多年可以稳稳的坐着这个太乐的女官,真的不是幸运而已。

        元狩元年,七月,无事

        元狩元年,八月,年底考绩,刘彻探病之后,已是强弩之末的公孙弘又重新爬起来忙碌各项事宜。

        元狩元年,九月,卫子夫身体大好,张衿和卫步成亲。

        元狩元年,十月,行幸雍,祠五畤,刘彻一个人在祭祀时叨叨咕咕了半天,惹得偷偷带来的卫子夫回去后好一阵猜测,但磨了他好久也没得到答案。

        元狩二年,二月,平阳侯尚卫长公主。

        言笑出嫁,一身红衣,霍去病虽然没有迎来明卿,却仍然兴高采烈的背着言笑出门,一路走得稳极了。

        言笑伏在他肩上,轻声道:“哥哥,抱抱。”

        “你那个时候还很小,还记得这句话啊?”

        “一直都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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