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第79章

濯缨亦笑了起来，半垂着卷翘的羽睫审视胡蕴容颈上用束金明花链垂着的一块玉璧，白皙修长的食指轻叩金丝楠木的小几，道：“予溯身为皇子，天潢贵胄么，日后的造化不过是恪尽职守，为君父分忧罢了。只要不参与谋逆之事，不做人人得而诛之的乱臣贼子，便已足矣了。”她这话可谓是直戳胡蕴容的肺管子，叫对方的一张芙蓉玉面涨得通红，然而还要再问，并不曾罢休的微微侧过脑袋，露出些温软的俏丽神色，追问道：“胡昭容，你说，是也不是呢？”

        隆庆十年时，胡蕴容之父受博陵侯谋反一事牵连，自此家道中落，全赖其母晋康翁主维持家声。胡蕴容幼年富贵，又心气儿颇高，自诩身份尊贵，父亲谋逆，陡然成为罪臣之女是她永远的痛处。她眼里的怒火隐藏的极好，只有微微颤动的樱唇显露出几丝不满，一句简单的“是”叫她咬牙切齿的挤出，又冷笑着道：“乐懿夫人虽生于乡野，却自小长在宫闱，果然连这样久远的事都晓得。”

        “引以为戒罢了。”濯缨并不在意她的暗讽，随手剥着一个艳如宝石的石榴。她晓得胡蕴容的野心，皇后如今仍然是皇后，慕容贵嫔仍在，端妃却亡故了。她一时并不愿与胡蕴容对上。何况胡蕴容也并未如前世一样失去生育的能力，她仍为玄凌生下了和睦帝姬，可按照她的性子，却也到现在没能再度有娠好一举得男，实在怪异。莫非，是玄凌不行？这三年来，濯缨实则暗中在有意避孕。她已有一子，予溯又是秦王之尊，她便无需再为争宠、子嗣之事烦忧。纵然玄凌几乎日日痴缠索欢，她也是一刻也不曾懈怠的。濯缨略略思索，胡扯几句子嗣的事，便状似不经意道：“说来和睦帝姬也快满周岁，都说一儿一女才成一个“好”字，胡昭容合该早日给和睦添个弟弟才好呢。”

        然而这话听到胡蕴容耳中便是十分的讽刺了。宫中人尽皆知，玄凌宠爱余氏可谓昏聩。一个月中他有大半时候要呆在虹梁殿中，除了初一十五去皇后宫中坐坐，便是定时那几日才往各宫里转转，比大臣们上朝点卯还要准时勤快。六宫的嫔妃都晓得，哪一个不关着门算着，乐懿夫人的小日子她们恐怕晓得的比余氏本人都清楚明白。更妄提彤史上的名字记录几乎是余氏专属了。可余氏并不常往凤仪宫请安，她似乎也并不在意这些琐碎小事。除了自己之外，玄凌宠幸了一个人，或是宠幸了一群人，对她而言结果都是一样的。

        正巧有小宫人捧了新茶上来，然而她动作毛手毛脚，竟不慎打翻了茶盏，弄污了胡蕴容一身银朱红细云锦广绫合欢长衣。胡蕴容面色骤变，立时站起来便要发作。那小宫人吓得面如土色，连连磕头哭着道求娘娘饶命。她年岁小，瞧着也是十二三岁的样子，濯缨待下不算宽和，只做了母亲后愈发有了颗慈爱之心。胡蕴容张口便喊打喊杀的，叫她微蹙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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