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这个时候，苏氏脸上的表情不可谓不精彩。

        她说这个捕快看着十分眼熟，原来这人竟就是朱来发家的大女婿。

        她记得她家老爷曾说过，这李家出了三代捕快，到了李明宇这一代，因他比他爹、他爷高大魁梧，更得衙门老爷青睐，仅入职三月就升了捕快头子，后又有朱老爷子嫁到县里的女儿朱来喜从中做媒，这才娶了朱来发家的大女儿朱七良，现两人已得一女，名叫李柔柔，今年已经四岁了。

        苏氏忍不住想，这真是搬来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正想着，就听朱老爷子笑呵呵地对李明宇道：“明宇来了。”

        “阿爷，您没受伤罢？”李明宇关心道。

        朱老爷子连忙摆手，“没，好着呢。”

        朱来发浓眉一挑，“你怎么来了？”

        李明宇忙回道：“张家报官，大人就差我们过来瞧瞧。”说着，视线从苏氏和小六的脸上扫过。

        小六抬头看见李明宇意味不明的笑，一时想到自己不耐烦的语气，顿时脸色白了白。

        苏氏一听说衙门老爷，忙走上前笑道：“这是明宇大侄子罢？都是误会，误会。”又对朱老爷子三人道：“老爷子，她大伯，二伯，快请屋里坐罢。”

        这时，朱来财走上来挡着去路，就笑了：“张家太太，这怎么是误会呢？不是你说咱们这些刁民无理取闹，要报官来抓咱们的么。如今捕快老爷既来了，你就快些告诉他们，也好早些抓我去牢里，倘若你今儿不告了我，你就是看不起我。”

        苏氏见朱来财如此阴阳怪气，虽然心底十分气恼，却也知道现在不是逞一时之快的时候。

        于是，她正要小心赔笑，就听院外传来一阵怒骂声。

        “日你先人板板，我看哪个狗日的，要抓老子娃儿。”

        苏氏听了，心下一紧。

        这胡搅蛮缠的老太太怎的也过来了？

        不一会儿，吴氏就走到苏氏面前，打量了一会儿，啐骂道：“就是你这个短命龟儿，攀上了高枝，还要坏我家娃儿的名声？不得了，矮屎塔爬的哈八儿，还晓得攀高枝，你攀个球”

        “噗嗤”朱来财一听，笑出声来。

        周氏听着婆母的怒骂声，心里十分痛快，更恨不得亲自上阵，给苏氏好一顿骂。

        其他看热闹的众人，早已被李明宇他们撵出去了，张宝怡也早和老太太身边的张妈妈一起，扶着张老太太回了后院。小六等几个仆人，自从听到李明宇是朱来发的大女婿，不但不敢上前帮忙，还趁着吴氏骂街时，偷偷地溜走了。

        如今院子里除了朱家和李明宇几个人，就剩苏氏自个儿了。

        苏氏头一回经历吐沫星子横飞的场面，竟被吴氏骂的一动也不敢动。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吴氏也骂完了。

        正当苏氏松了口气时，又听吴氏道：“老张家的，这亲，自然是要退的，不过，这退亲的事得从咱们老朱家说出口。”

        苏氏听了，抹了抹脸上的吐沫，又往后退了两步，道：“朱家老太太，你这人好不讲理。”

        “讲理？”周氏立马瞪了苏氏一眼，“你计算着坏我闺女名声的时候，可曾想过理？”

        苏氏顿时脸色有些僵硬。

        “呸，黑心肝的东西，就你那跳起来不够五尺的儿子，也配学人劈腿。”周氏学着婆母的样子，将心里话骂了出来，顿觉痛快不少。

        朱家几个大老爷们，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老三媳妇平日里看着窈窕温和，真到了关键时刻，竟也是个奇人。

        苏氏听周氏说他儿子不足五尺，心里怒火高涨，想要和她对骂一番，可瞧见李明宇沉着脸站在那，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早些把这亲事退了罢了。

        她正想着要怎么组织言语，就听周氏道：“我家老三在的时候，没听你们提过一句不满这亲事的话。如今，老三走了，你家倒是不满意起来了，这孝期都没过，就迫不及待的埋汰我闺女了。你说，你也是女人，你难道不知道女人的名声比命还重要？”

        周氏哼了一声，又道：“你想攀高枝，你就攀去，咱们家也不是非舔着要你儿子不可。可你想把克亲的帽子盖在我闺女的头上，除非我这个娘是个死的。”

        苏氏听了，上前了一步，拉着周氏的手，赔笑道：“阿根娘，我说句掏心窝的话，我可是一直把九良当亲生女儿看待，就是宝怡平日里见着九良，我都嘱咐她说话要软和些。我又怎么会说那起子话呢？这其实都是那邹婆子在中间乱传了话，惹得误会。平白让咱们两家做了仇人。”

        “论理来，这退亲之事，需两家人坐一块说道说道才是，但如今承诺他爹去了外地，宝怡太小，老太太又万事不管的一个闲人。只我一个，又要忙着外面的铺子，又要管着家里十几口人，一时就有想不到的地方。不过，我也是做娘的，心疼儿子，自然也心疼九良。”

        顿了下，她又道：“阿根娘，我说这些你未必相信，但你可以打听打听，这邹婆子是县里最好的媒婆了，我托她办了这事，是希望她办好的，哪成想，她就办砸了呢。”

        吴氏听了，哈哈大笑道：“你个婆娘儿，屎窝你嘴巴里头了啊？臭烘烘的，你个臭虾子，当我们老朱家的人都是憨包，让你当球耍呢？”

        苏氏抬头，见吴氏虽然笑着，但面色冰冷，她吓得又往后退了两步，道：“朱老太太，我怎么敢呢，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是么？”吴氏冷哼一声，盯着苏氏道，“我过来的时候，怎么听围观的人说是你告诉她们九良克亲，才退了亲的。”

        没等苏氏说话，吴氏又道：“你个婆娘儿，若还想狡辩，咱们也可以把邹婆子请来，同左邻右舍一道去衙门对峙，让衙门老爷来判。”

        说着，就对李明宇道：“明宇，我听说是张家的人报官的，是也不是？”

        李明宇瞥了一眼苏氏，道：“是张家人报官的。”

        “那好，”吴氏对李明宇道，“我现在要反告张家污蔑诽谤罪。对了，明宇，我老婆子有些事情不明白，想要请教一下你。”

        李明宇道：“请教不敢，还请阿奶明示。”

        “明宇，你跟你张婶子说说，咱们大楚对于污蔑诽谤是怎么定罪的？”

        李明宇抬起头看向苏氏，道：“无故公开中伤他人，破坏他人名誉，轻者三十大板，重则拔舌。”

        苏氏真没想到随便说个话，也会被拔舌，她脸色白了白，又红了红，张了张口，最终什么也没说。

        周氏对苏氏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样子，实属恶心。她道：“张家太太，你可真是一张巧嘴，颠倒黑白的功夫也是一流，不去做状师实在屈才了。”

        说着，她话锋一转，“不过，你也不必再绞尽脑汁与咱们多费口舌，你这状师之才，还是省着力气去公堂与邹婆子等人对峙罢。”

        苏氏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有点不知所措。

        这怎么好好的，她就要去公堂与邹婆子对峙了呢。

        朱老爷子见她婆娘和老三媳妇一唱一和，把苏氏吓得眼睛珠子都恨不得瞪出来的样子，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朱来发和朱来财也没忍住，相视一眼，同时笑得眯起了缝。

        “咳，咳，”朱老爷子轻咳一声，“明宇啊，我看时辰不早了，咱们还是早去早回罢。”

        李明宇听了，上前一步，对苏氏道：“张太太，请罢。”

        眼看着李明宇就要把她带走，苏氏连喊带叫道：“慢着，我有话说。”

        “明宇，你让她说。”吴氏挑眉道。

        苏氏咬了咬牙，对吴氏道：“我愿意出五十两，望朱老太太手下留情。”苏氏知道，今日她要是不出点血，吴氏等人根本就不会放过她。

        吴氏不禁皱起了眉头。她以为苏氏会耍无赖，却没料到她会拿出银子解决此事。

        苏氏见吴氏不答应，眼神闪了闪，道：“巧了，我身上只有一张一百两的银票，朱老太太，还请看在承诺的面子上，就别跟我计较了罢。”说着，苏氏便拉了吴氏的手，将银票塞进她的手里。

        吴氏看了一眼手中的银票，哼了一声道：“你若不再胡言乱语，我肯定不会计较。”其实吴氏也不是真的想拉苏氏见官，毕竟一旦见官，无论是不是因着克亲退亲，朱九良克亲的名声也会被人传出去。

        见吴氏没有再提衙门二字，苏氏松了口气，保证道：“老太太，朱嫂子，你们放心。退亲之事，我断不会再往外胡言乱语一句，九良和承诺都是好孩子，只是缘分浅了一些，往后余生，各自安好罢。”

        吴氏点头，又道：“张家太太，据说两个孩子八字不相配，只能退了，重新嫁娶。”

        苏氏又不是傻子，相反还很聪明，她自然明白朱老太太的心思，笑道：“这样最好不过了。”

        “告辞。”吴氏心里满意了，很快带着众人离开了张家。

        一行人从张家出来。

        吴氏就道：“明宇，你们几个是回衙门，还是直接就回了？”

        李明宇道：“还是要先回衙门回话。”

        吴氏道：“那这样，等休沐那天，你带着丁俊几个，一块都上家来，阿奶给你们做好吃的。”

        丁俊，也就是一开始打趣李明宇的那名捕快，他一听这话，忙笑道：“阿奶，你放心，我定会准时到的。”

        朱家老爷子满脸兴奋，“那阿俊呐，我就等你小子买酒来了。”

        “阿爷，你就等着罢。”丁俊笑嘻嘻道。

        吴氏立刻拧着朱老爷子的耳朵，啐骂道：“就知道喝猫尿，老子叫你在家待着，你格老子跑到县上闹事，你喝个球，看老子今天啷个收拾你。”一面骂，一面往坐牛车的方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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