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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十九.神医


“嬷嬷,心儿回来了。”

        那前来复命的婢女小心翼翼地立于教引嬷嬷身侧,瞟眼去瞧那本该骂骂咧咧的明纱公主,她就说自家公主今个儿怎么不骂人了,原来是被反缚了手脚,又被銮铃塞住了口,徒有一片暴躁心肝,却有口难言呐。

        想是教引嬷嬷怕她指甲乱挠,挠坏了自己那张国色天香的脸,这才出此下策,心儿心里虽知不妥,却不敢置喙半句。

        “可曾请到大夫?”被这死丫头折腾得够呛,教引嬷嬷累的上气不接下气,慌忙抿了口茶问道。

        “请是请了,可是……”婢女略微迟疑,不知如何开口,“嬷嬷,您一看便知。”

        话音方落,就见得心儿领着一名窈窕少女施施然在院子中穿行,那少女一身素缟,风帽压得极低,只露出一点落梅似的檀口,缀在那皙白的面容之上。

        教引嬷嬷救主心切,顾不得那许多,拖住她的手肘就往房中带去,一面走,一面问:“姑娘可有把握?”

        陆欺欺气定神闲,也不急着答复,反而审其形质,定眼打量着钗横鬓乱的明纱公主,本想一睹公主芳容,如今这副模样,却叫她不忍直视,彻底倒了胃口。

        苍绒这个家伙,也不看着点下药的剂量,看给人家弄得,好端端一个大美人,若是留下疤痕可就不好了。

        “不敢妄言,待我一试。”陆欺欺端着一副故弄玄虚的架子,从袖笼中摸出一锭黯淡无光的药丸,递给一旁的心儿。“先服用此丹,可暂缓肌肤焦灼之痛,若是要根除,还须得我费上一番功夫。”

        教引嬷嬷听罢,便向心儿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叫护卫看紧这来路不明的劳什子大夫,这才放心将丹药递与明纱公主的贴身婢女。

        陆欺欺正襟危坐在一旁,阖目养神,心中暗忖,好戏还在后头呢,现在你千防万防,待会儿也叫你防不胜防。

        整个屋子里沉闷得仿佛失去了生气,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地望着屏榻之上那怒目圆睁却苦于无口出言的明纱公主,抽搐的颌骨好似脱离了双颊一般,在皮肉里四下乱跳,几欲破腮而出。

        可喜的是,就在她吞服药丸之后,尚不曾过得盏茶功夫,那布满红疹的面庞就渐渐停止了抽搐,乍看之下,煞白的脸蛋儿似乎也恢复了些许神采。

        “水……”

        明纱公主小心翼翼地调整着吐纳,试着用支离的唇语表达自己的意愿,那声口黯哑得不像话,本能地失去了公主的骄纵。

        见得此状,仆从们如释重负,又心有余悸不敢向前,一个个面面相觑,措身无地,待得教引嬷嬷一声“还不快去备热汤”,这才如梦初醒,手忙脚乱地近身伺候。

        再看那宛若大罗神仙一般的年轻女子,教引嬷嬷旋即换上一副谄媚的面容,双手干搓了数个来回,缩着肩凑近那女子,试探性地询问对方:“依神医您看,公主这病,该如何根治呢?眼下这节骨眼,明日便要上路了,若是再犯起来,老身可不知该如何应对呀!”

        风帽之下的眉眼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言词泠泠,有林下风气:“你大可放心,公主这病我定然能让它在明儿痊愈,只是还需费些功夫罢了,劳烦你按着我的方子去三里铺子的老叟那里取些药饵过来,并且今日事无巨细都要依我吩咐,在我为公主入药时不许点灯,不许见风,不许任何人打扰,若是坏了规矩,公主这病况,我可就回天乏术了。”

        教引嬷嬷瞥了一眼明纱公主那张血印子斑驳的脸,心下想着虽然不知道这臭丫头有什么神通,但是她既然能够治好公主的病,管她用的什么法子呢!“您尽管吩咐,老身照办就是!心儿,还不快过来供神医差遣!”

        心儿嘟嚷着嘴,合着跑腿的事全一竿子揽到她身上了,无妨,总比在这半天闷不出个屁的屋子里看老太婆脸色来得好。

        陆欺欺见状,便唤她上前,附耳过来详听,陆欺欺这厢琐琐细细地说,心儿那厢云里雾里地听,也不知是否听得真切,就愣愣地点头,施礼离开。

        夜已入夤,大疏国使臣已是交睫入梦,怎奈明纱公主院落里却是忙得热火朝天,不遑暇食。

        “大人?”一旁的小厮轻声唤了数道,心下十分着急,却又不敢放声。

        使臣大人迷迷瞪瞪中听得有人叫他,低声应了一句,过了好半晌,才恢复了一丝清明,以眼角余光扫过四下,见是贴身仆从,便有些怫然作色:“大半夜的,鬼叫什么?”

        “回大人的话。”小厮见他尚在半寤半寐之中,却又不敢瞒下,只得硬着头皮回答,“那边院子似乎起火了,一股子烟味儿。”

        “净说瞎话。”使臣大人拨转了身子,正搂在美人腰际,这才惬意地闷哼了一声,缓下语态,“那边院子里住的可是公主大人,侍卫将院子围得密不透风,若是起火还用得着你来禀报么,退下!”

        小厮吃了瘪,只得唯唯诺诺地应了,夹着尾巴退出房门。心下不甘的他再次攀上墙垣,向隔壁厢房探看,却只见得浓烟滚滚,人影绰绰,却不听得有人声张,不可谓不蹊跷。

        何止是他,就连教引嬷嬷也心下纳罕。这神医搞的什么名堂,叫心儿拉回数辆马车的干柴和干草,不由分说地在公主房间烧起来,美其名曰“蒸骨法”,熏得屋内屋外众仆从眼泪直流。不仅如此,每隔一刻钟她便唤一名婢女进屋添柴,三更时分,烟熏火燎的院子里乌烟瘴气,只求不要惊动大疏使臣,她便要烧高香了。

        “明纱公主,你考虑清楚了么?”

        褪去玄虚的少女用火钳拨了拨脚下的银霜炭,擎着个笑脸儿望向屏榻之上的懊丧少女,蓬跣泥面,状若病鬼,双颊之上的灰蒙蒙的烟灰和着涕泗肆虐盈腮,锦衣华服也失去了原有的焕然,只如一张洇湿的金箔花笺,皱巴巴地贴合着她羸悴作摆的身躯。

        明纱公主的眼睛瞪得宛若铜铃,啐道:“你想都别想!本宫天潢贵胄,怎会对你们两个泼皮乔人言听计从?”

        说罢,她斜睨向一旁长身玉立的男子,这二人好生狡诈,他究竟是何时进来的,竟然连门外那班侍卫都不曾察觉。

        陆欺欺还没从笑意中缓过劲儿来。自打狗娃身穿女装,躬身进屋的那一刻起,她就憋不住笑,如果手上有相机,她一定要将如此精彩绝伦的变装秀给记录下来,前提是狗娃不会因为这个馊主意掐死她。

        她发誓,这绝对是她见过最美的“丫鬟”。

        “别看了,赶紧干正事。”狗娃面上疾速掠过两片绯然之色,又佯作前一刻还身着女装的自己不存在一般,若无其事地转至她跟前。

        陆欺欺耸耸肩:“这不等着公主大人开尊口么?”

        “你们休想!大不了大家同归于尽!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明纱公主憔悴的面容之上露出一丝凌厉之色,双手被反缚于身后,却依然能摆出那一副玉石俱焚的架势。

        陆欺欺嘬腮一撇嘴,口中连声啧啧,似是将对方的心思洞彻明朗,释出一个慧黠的笑容。

        她若真的不想活,出御空城那日便可自刎明志,还会苦捱到今天么?不过是个爱耍性子的大小姐,擦掉块皮就哭爹叫娘的金枝玉叶,还敢在她面前标榜自己三贞九烈,真当她陆欺欺是吃素的么?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要来。陆欺欺清了清嗓子,压低声音,把一张眉飞色舞的脸凑近她跟前,也不急着说话,而是伸出指尖,在那吹弹可破的肌肤上刮蹭几下,遽尔捏住了她的下颌。

        心下解意的狗娃将头转向一边,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门边,以手抵闩,静听门外动静,他知道,陆欺欺这是要动用杀手锏了。

        只见那鬼头鬼脑的丫头紧抿着唇,低颦片刻,自袖笼中摸出一个香包,递到明纱公主鼻下。

        毫无警惕的明纱公主下意识地抽搭鼻子,不经意间嗅了嗅了那香包,方才醒悟过来对方是要有什么小动作,立即屏住呼吸,切齿咧嘴道:“你们想迷晕我?休想!”

        “我们可没那闲工夫,你仔细闻闻,这是什么味道?是否和你身上的香包是同一味道?”

        从进门那一刻开始,陆欺欺就知道,老天这次帮了她一个大忙。

        原本二人的计划,是借机下毒,以明纱公主中毒作为契机,借此留在她身边蒙混出关,毫无疑问,这样做会将他二人行藏暴露在公主一行人的视线之下,以九苍翎的性子,兹事体大,她不一定会选择保住公主的性命,搞不好还会给明纱公主扣上一顶叛国的高帽。毕竟,这位明纱公主在丹阳国君面前根本不值一提,自然也入不了九苍翎的眼。

        陆欺欺也不知自己哪来这么大的狗胆,胆敢挟持丹阳国的八公主,未来的大疏国皇妃,反正她是打定了主意,树大好乘凉,一不做二不休,既然选择抱紧明纱公主这棵大树,那么就绝不能中途撒手。

        为确保这一招险棋不致满盘皆输,她与狗娃潜入府上对公主的生活习性进行了一番调查,发现这明纱公主整日茶不思饭不想地念着她那御空城的情郎,平日里只会低眉踯躅捧着个香包痴痴地看,看得如痴如醉,时而浅笑,时而粉泪频飙,也不知是中了什么邪。

        这人一旦动了情思,旷日持久,求而不得,那是定要愁攻病出的,世上的痴男怨女大抵如此,明纱公主自然也不例外。

        这香味,陆欺欺在公主的洗衣婢那儿仔细地嗅过,清洌洌的香味颇为独特,像是穿过一片无际的雪松,令人徜徉。

        “小欺,这味儿我刚才闻过,就在那人身上。”狗鼻子苍绒当时如是说。

        陆欺欺置之一笑,了然于胸。

        此刻的明纱公主,面上情状比她想象中更为慌张,仿佛受了天大的刺激,颤抖着双手接过那描金的香囊,反复嗅了嗅,生怕错过那一丝丝熟悉的甘甜,只是那么一瞬间,她就如遭雷击一般,五脏六腑四下乱跳,慌不择路地在识海中核对那些蛛丝马迹,且念且思往日,银牙里还未迸出只言片语,那滚烫的泪珠便已经落下颊来,悲不自胜。

        看到这一幕,二人竟都失了言语,对视一刻,不知如何打断她才好。

        倒是明纱公主急于求知,颤悠悠地开了口:“你们……是从何处……”

        陆欺欺会心一笑:“你打开不就知道了么?”

        不知不觉落入他人彀中的明纱公主痴痴地点头,忙不迭打开了香包。犹如晴天霹雳一般,在那冰冷发胀的半截手指露出来一刻,她如堕高岩,忽然失声大叫起来,发了狂一般将香包丢出老远,拼了命地往墙角藏身而去,仿佛足下便是尸山血海,万丈悬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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