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书

江守春买了一本书，她把书放在车上，想着没事的时候翻出来读几句。可惜书买回来之后，她只翻了几次之后再也没有动过。

        这天，她忽然想起这本被她丢在角落的书，于是把书找了出来。

        她坐在驾驶座上，捧读起来。

        在江守春小时候，她还是读了很多书的。记忆最深的是，她初中时候有个书贩子来学校摆摊，她望去，发现除了那些她听都没有听说的作者，只要带点名气的书，她都读过。

        在她还是小学的时候，她的妈妈妈咪明码标价，一本书二十块钱，于是江守春为了更多零花钱读了好多书。

        在她上中学的时候，她的妈咪每个月花在书上的钱有一千块钱左右。妈咪是个爱书的人，她为此专门腾出一间屋子，来保存她的书。

        自从江守春选了理科之后，她就很少读书了。上了大学更是没有时间读书。

        前段时间，妈咪还问她，想不想去北洲大学的文学系读研究生，妈咪和文学院的院长是知己。江守春想去吗？想。可是她能去吗？她不知道。

        她丢了好几年，这几年她只字不进，毫无文学素养的提升。

        同龄的人阅读量已比她多了不知道多少倍。她还停留在高中她自己捧着古汉语词典背的时候，她早已经忘记自己当初那么热爱阅读，热爱写作的感觉。

        高考毕业填志愿的时候，江守春跟着妈妈妈咪转了那么多的大学，招理科生的文学专业少之又少。

        江守春还记得，妈咪握着她的手跟她说对不起的样子。

        可是，又有什么用呢？这三年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当初选择理科的时候，江守春不也点了头吗？妈咪说理科好找工作，而且之后大不了还可以转文。

        江守春那时候文科排年级第四，理科排年级第九十八，可是班主任也笑着对她说，希望她能够学理科。

        那时候的她是那么有天赋。即便后来到了大学，江守春也总是能够在政治科目上考取满分。

        她读书一目十行，泛读两遍就能记个大概。

        可是，她关于文学的一切好像一块石头，磨着磨着，就全部没了。

        没了迸发的灵感，没了突然的语句，最重要的，是她少了好奇心。

        过了快要十年了，二十七岁的江守春终于后悔了。

        这些年，她越是看风景，心里面就越是空虚。她感觉自己找不到自己的理想，找不到自己的希望。

        她大学的时候还倔强地读过一些书。

        那些关于美的阐述让她心弦震颤，让她与之共鸣，每当她看见青山，看见绿水，她都会感到一阵莫大的空洞在心头。

        江守春的人生做过很多选择。

        选文理科，大学填志愿，本科毕业选方向。

        她好像都做了正确的决定，可是又好像都做了错误的决定。

        妈咪总是说，工作才是重中之重。

        江守春那时候不理解，现在还是不理解。她爱自己的妈咪，可是也报怨自己的妈咪，让自己终于变成凡尘中庸俗的人。

        二十二岁的江守春在迷茫之中接受了这样的自己，二十七岁的江守春大概也没办法逃离。

        捧起这本书前的江守春已经快有两年多没有读过书。

        这书，还是她一次无意识路过书店买下来的。

        她记得高中有一年，妈咪的公司发了一张书店的储值卡，卡里面有五百块。

        江守春拿着那张卡在书店泡了一整个暑假，有时候她也不是买书，她会在那一堆花里胡哨的文具里面挑来挑去。

        江守春如往常一样开着车，经过她以前常去的那家书店。

        书店边上开了一家咖啡店。

        江守春把车停在路边。

        她下车，走进那家书店。

        书店里没几个人，深处书架底下坐着几个抱着书的年轻人。

        她扫了一眼畅销书架，发现自己连作者是谁都不知道。不过那颇具古早二次元画风的封面还是让江守春识别出来，那是一本青春文学。

        青春文学，江守春忽然轻笑了一下。

        她想起来，高中的时候，她自己读了几本青春文学，被里面曲折离奇，痛苦轮回的剧情所深深震撼。虽然，不管她再怎么震惊，这些故事没几年就被她忘记了，她记不住。

        江守春走近了，拿起一本架子上的书翻阅。

        只要她一开始读，她就还是可以继续读下去。

        书店和咖啡馆合作，于是江守春拿着书，去了咖啡馆，买了一杯她勉强可以接受的焦糖拿铁，坐在小椅上，看起书来。

        大概两个小时之后，她看完了。

        她合上书的时候，把书拿着，翻来翻去，看看封面，看看背面，看看扉页，看看后记，看看推荐语。

        江守春左右看看，起身，把书放回原位。

        她左晃右晃地离开书店。

        踏出店门阴影线的一刻，阳光让她感觉到舒心。

        她早已不在实体店买书，所以离开书店之后，她在网上找了一份书单并且网购了一批书。

        这么些年，她当初学的知识早就忘了。

        有时候，江守春都不知道自己记得什么。

        可是有新事物闯入她的生活，让她枯燥无味的日子忽然多了一点不一样的地方。

        她忽然想要改变自己，譬如再读些新书，或者了解一些新事物。

        郑悸影响了她，哪怕作用的可能只是郑悸身上那若有若无的花香。

        或许也不是郑悸。

        但究竟是什么也不再重要。

        那天之后，郑悸找过她几次。

        她们两个人坐在车上会说闲话，聊聊自己过去的人生，聊聊有趣的人和事。

        说着笑着，这心好像就慢慢有了不一样的跳动。

        喜欢真是一种很玄乎的情感。

        有人的喜欢要细水长流，长年累月的积累。有人的喜欢是激流迸发，电光火石的瞬间。

        喜欢的可以是容貌，身材。也可以是语言，风度。或者就只是一种感觉，道不清理由。

        江守春是个一见钟情的人。

        她的爱来得迅猛，来得她自己都震惊。

        有一天，她和郑悸四目相接，郑悸的眼里有那么一丝微光。一瞬间，那张不入凡尘的脸吸引了江守春全部的灵魂，这让她意识到自己喜欢郑悸。

        于是两个人的对话不在只发生在那小小的车厢中。

        江守春没有经验，她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电视里面常常有人送花去公司，她觉得那太越界，自大又无知。

        她想要创造和郑悸成为朋友的可能性，却不知道要怎么办。

        这一刻她感觉自己不是二十七岁的人而是十七岁青涩的少女，为爱激动也为爱踌躇。

        有一个晚上，郑悸给她发了一段视频，是一段猫咪视频集锦。

        郑悸发了句:

        江师傅，你看这个猫猫好可爱

        江守春正洗完澡出来。

        手机平放在桌子上，亮着屏。

        江守春扫了眼手机，连手都没擦干就拿起手机。

        她不近视，但眼睛还是离得近。

        她有些不明所以。

        她要怎么回复呢？又要说些什么呢？

        她挂着浴巾，站在原地，直到水滴落好几滴到地面，她还抱着手机不知道要发些什么。

        远处的猫咪走过来，用脑袋顶她的小腿，又喵喵叫了几声。

        江守春回过神来，最后只发了句:

        嗯，确实可爱。

        郑悸消息回得快:

        你家的猫猫呢？

        江守春笑了下，心想她手机里面最多的就是猫咪的照片。她二话不说就发了好几张过去。

        郑悸说:

        哇，好可爱，下次来看她

        江守春看着那挂在句子后面的表情包，心直跳。

        下次来看她。

        江守春在心里面默念这几个字。

        郑悸来的那天是周六，她说她没什么事情做，过来玩。

        江守春早起在屋子里面打扫卫生。

        她不是个特别爱收拾的人，她做的最多的是把东西收拾整齐，隔几天做一次小扫除。家里面看着还算整齐，但是细细看就知道主人没心思收拾。

        今天不一样，今天有客人来。

        江守春对待亲戚关系淡薄，少于在家族之中交际，她这家里总是一人两猫。

        她把家里仔仔细细打扫干净，又把床单给换了新的。

        做好一切准备之后，她便把电视机打开，挑了一部动画电影放着。

        江守春等着郑悸来。

        不一会，咚咚咚，门被敲响。

        江守春赶紧跑去开门。

        郑悸提着一盒大闸蟹，走进屋内。

        “江师傅早上好啊！”

        “你好你好，”江守春拿出准备好的拖鞋，弯腰放在郑悸脚下，“你穿这个吧。”

        郑悸穿着拖鞋，走起路嗒嗒响。

        她没有拘束，反而自然地走进厨房，把大闸蟹给放在桌面。

        动画电影里面的角色说着外文，背景音乐是欢快的。

        两只猫咪看见有人来，都瞪大了眼睛，颇为防备地看着郑悸。

        “这个是弗朗，那个是西斯，是姐妹。”江守春介绍到。

        郑悸蹲下来，向猫咪缓缓伸出手指。

        两只猫慢慢走过来，凑过去轻嗅郑悸的双手，嗅过了，就用身子蹭郑悸的手，和她打招呼。

        “弗朗西斯？”郑悸说。

        “法语，自由的意思。”江守春说。

        猫咪不停在郑悸脚边绕圈。

        “看来他们还挺喜欢你的。”江守春说。

        郑悸站起来，挨江守春很近。她抚动头发，一股清香散发开。

        “那肯定啊，我可是好好做了功课。”她笑着说。

        郑悸坐在沙发上撸猫。

        江守春摸摸后脑勺，一时间不知道要做些什么好。

        想了一下，她说：“吃西瓜吗？我给你切。”

        郑悸点点头，说好。

        江守春把冰箱的西瓜抱出来。

        郑悸此刻起身在屋子里面转悠。

        “江师傅！这些书都是你的吗？”郑悸的声音传来。

        江守春把切好的西瓜装盘，取了两只水果叉，走出去。

        郑悸站在书房门口，书房的门本就是打开的。

        江守春把盘子放在桌面上，朝郑悸走过去。

        “要看看吗？都是我以前的书。”

        书房里面是健身的地方，摆了些健身的器材。

        “书就不看了，读书的时候看得够多了，”郑悸调侃道：“不过，看来江师傅身材不错呀。”

        江守春笑笑，说：“吃西瓜吧，我切好了。”

        家里的两只猫都爱吃西瓜，江守春给他们也切了一些。

        猫咪吃得肚子咕噜咕噜响，吃完还不忘翻身露出肚皮上的软毛。

        郑悸在一边笑，说她还没有见过爱吃西瓜的猫。

        江守春表示，还有的猫喜欢吃土豆玉米呢，说着掏出手机翻找视频。

        郑悸手撑下巴，微微笑之后挪动到江守春身边。

        感受到属于郑悸的那股温度忽然出现在身侧，江守春瞬间咬紧牙齿，手上顿了一下之后把视频点开。

        “你看，这只猫可喜欢吃玉米了。”

        “对啊~”郑悸笑出声，却没有看手机，而是看着江守春。

        江守春的睫毛浓密而挺，鼻梁线顺滑着到微红鼻尖。

        江守春看着就是个性子软的人。

        她说话是柔的，做事情也是柔的，笑起来整个人软软的像一团棉花一样。

        郑悸就喜欢这种人。

        她从前觉得自己没有所谓的特殊的取向，但是自己一次又一次心动对象都是同一个类型，她也算明白了自己不是自己所希望的那种人。那种用内在相交的追寻，她没办法。她还是一眼先看中别人的脸，别人的身材，别人说话的声音，别人笑起来的语调。

        江守春忍不住侧身去看郑悸。

        郑悸的眼睛刚好就没在看她，而是看着手机。

        江守春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地欣赏过一个人。

        她以前是谈过一次恋爱，但是那次恋爱只有短短几周，两个人连手都只是摸过一次，她自己甚至不知道那算不算恋爱。

        郑悸的皮肤看着光滑白皙，耳垂上有一道小小的痕。

        脸颊和鼻尖有些微微的橙色，看着暖暖的。

        顺着脖子往下是锁骨，江守春听说有的人可以在锁骨放好几枚硬币，想来郑悸应该也可以吧。

        硬币是冰凉的但是人却是热的，冰凉的触感在锁骨间，只一瞬，江守春就想到白皙而又光滑的皮肤。

        她意识到自己这种不切时候的想法属实冒犯，于是向后撤了一下。

        “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江守春说着就要起身。

        她身子半转着问郑悸。

        “走什么，我不好看吗？江师傅不多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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