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要选丫鬟啦

“林宁，好了没，就等你了。”二芽在门外大喊。

        “好了，好了，这就来了。”林宁拿包头布包住头脸，提着篮子出了门和二芽，甜妞会合。

        三人今天结伴去庄子里的野地上挖野菜，给家里添些吃食。

        春日里的阳光正好，微风徐徐，三人一边搜寻能吃的野菜，一边聊起庄子上的事情。

        “昨日我娘可不高兴了，念叨了半天。”二芽平日里话最多，今日也是她起的头。“我看我哥也挺失望的。”

        “这有什么办法，主家老太爷没了，咱们庄子上肯定不能办喜事嘛。估计其他庄子上也是如此。”林宁安慰她。

        她们都是杏庄的庄奴，生命财产都是主家的，每日在土地上辛苦劳作和养殖牲畜的收获大部分都要交给主家，只留下将将能裹腹的粮食。

        庄奴的生命都是主家的，婚嫁更像是配牲口一样，隔两年主家随手一指，就成了一对对夫妻。

        二芽的大哥刚好到了成亲的年龄，今年轮到他了，主家指给他的是另一个庄子上的姑娘。

        家里要添丁进口了，是件好事，二芽家还特意凑出钱来做了床新被子，也做了些土坯，等农闲时抽空盖出间小房子给夫妻二人住。

        本也就是这几天的事情了，谁知天有不测风云，庄头昨日将大家聚集在一起，宣布主家的老太爷去世了。

        林宁只知道主家姓陆，老太爷以前在京城做大官，后来年纪大了，致仕回到怀州城。现陆家的几个老爷也是官身，陆家在怀州当地已是很厉害的人家。

        老太爷去世了，庄子上肯定不能办喜事了，庄头还让人在庄子上挂了白，以示对主家的尊敬。

        眼看日头高悬，要中午回去做饭了，三个小丫头都带着满满一篮子野菜各回各家。

        林宁推开破旧的木门，熟练的处理野菜，生火，煮上糙米和地瓜，忙活个不停。看着跳跃的火苗，林宁叹了口气。

        她是带着记忆投胎的，上辈子勤勤恳恳的赚钱，希望家里能过上好日子，长期熬夜也不注意饮食和锻炼，居然得了癌症，三十多岁就去世了。

        一睁眼，投生成了一个庄仆的女儿，在这里生活了六年，已经充分的了解了现在的处境有多么的恶劣。

        庄奴的房子就建在土地里，好方便大家干活。房子一半在地下一半在地上，特别的潮湿，雨水多的时候还会倒灌下来。这时候大家就别想好好睡觉了。

        屋子里也没什么家具，平时出门完全不用锁门。一是没有锁头，二是实在没什么可偷的。

        现在正是种地的时候，所以大家还能吃上点干饭，等农闲的时候，每天就是两顿地瓜粥，吃都吃不饱，油水就更不用想了。

        最重要的是庄仆连基本的人权都没有，生死婚嫁皆是主人做主，能活着就很难了。

        和庄子上天真单纯的孩童不一样，从出生起，他们接触到的世界就是这样的，所以也不会像林宁一样不甘心的，也不会去抱怨。

        但林宁曾有过幸福的生活，她才常常觉得崩溃和人生无望。

        饭很快就熟了，林宁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去地里给爹娘和哥哥送饭。

        好不容易能趁着中午吃饭的时候歇一会儿，林宁娘却要把苦胆都吐出来了。

        林宁娘正身怀有孕，她已微微显怀。即使庄子上已经照顾到她让她干轻巧活，但这一胎还是怀的特别艰难。

        林宁一家也很担心，但除了包揽家中活计不让林阿娘操劳，也没什么好办法。家里已没什么钱看大夫，更不能和庄头说不干地里的活，歇一歇。

        哥哥林安想来想去，说晚上去附近的林子里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掏点鸟蛋给娘吃。

        十来天后，林宁娘的孕吐还没好，庄子上又出了个新鲜事，庄头的大女儿回庄子上探亲了。

        林宁和二芽出门的时候正好碰见庄头一家人簇拥着一个没见过的姑娘往庄头家里走。

        那姑娘大约十三四岁的年纪，衣着鲜亮，皮肤白净，头上还插着花和簪子。装扮的与庄子上的姑娘格格不入，应该就是庄头家那个在主家当丫鬟的大女儿。

        丫鬟这个职业可能在普通人眼里是个苦差事，但对于庄仆来说绝对是最好的出路了。

        与在庄子里干活相比，活计轻松，能吃饱穿暖，有的主家还会发月钱和赏赐。若是在主家跟前得脸，一家人都能跟着过上好日子。

        “大妞，咋突然就回来了呢，也没提前给家里来个信儿，好让你娘给你准备些好吃食。“庄头放下手里提着的大丫头的包袱，转头对女儿说。

        “爹，我现在叫绿萍，大妞这名字土死了，再说府里什么吃的没有，不用忙了，我一会儿就回去。”绿萍不乐意地说。

        “咋这么急，吃个饭的功夫都没有。”庄头媳妇忙问。

        绿萍四下看了一眼，低声跟父母说道，“我也是好不容易才出来的，只得这么一会儿，等会儿还要回去做事的。”

        又说，“我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特地回来告诉你们的。二妞哪里去了？”

        “也不知道你要回来，不知道跑哪儿玩去了，她要是提前知道你能回家，保准在家里巴巴地盼着你。”绿萍娘解释道。

        “爹，府里要开始从各个庄子上挑丫鬟了，可能就这几天的事，二妞年龄正好，是个绝好的机会，爹你这两天可得好好教一教她的规矩。”

        庄头心里也是一喜，忙问，“你快给我细细的讲讲这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老太爷去世了，家里的儿子们都回乡奔丧，还要守孝三年。

        本来只老太爷夫妻并小儿子一房人在老家生活，其他三房都在外面做官。如今都回来在老宅生活，陆府的下人人手就不太够用了，便准备从各个庄子上选些丫头小子进府伺候。

        这次和之前偶尔选的三瓜两枣不同，这次可要选不少人呢。

        绿萍将包袱里带给父母弟妹的东西拿出来，又仔细地对父母交待了一回府里的规矩，才匆匆离开。

        结果第二天大家都知道主家要选丫鬟小厮的事了，并且还传言庄头已经安排好他二女儿进府啦。

        林宁是听二芽说的，她还很疑惑这事是怎么传出来的，以庄头的为人，应该是把二妞送进府里后才会告知大家吧。

        “这可是二妞自己说的，她不是和张田那几个人好嘛，今天早上她跟她们说自己要像她姐一样进府了，以后就能过好日子了。”二芽语气有些酸溜溜的说道。

        又接着道，“我姐和张田她姐关系好，我不就知道了嘛。我要是也能进府就好了。”

        庄头这边已经气坏了，他本来不想告诉众人府里要选丫鬟了，这样大家都没准备，一比之下，自己女儿定会表现得突出，选上的机会也很大。

        若自己再看机会走动走动，这事基本上就十拿九稳了。

        谁知二妞这丫头沉不住气，转头就抖落出去了，自己还得给大家伙一个交待，不然如何服众。

        当天晚上，庄头就叫大家集合，宣告主家要选丫鬟小厮的事，让大家好好准备。

        他还叮嘱大家要低调行事，“原是我家大丫头得到了消息，想着咱们庄子上能出息几个，便偷偷赶来告诉我，好让咱们庄子提前准备上。这要是让大管家知道，可是要教训她的。”

        林宁听了心想不愧是庄头，几句话就扭转了大家的看法，还表明了自家的功劳。

        在庄子上这几年，接触到的大部分人干活是一把好手，但头脑简单，行事简单粗暴，毫无涵养心机。

        所以相比之下庄头的行事就高明多了。听说庄头还识得些字，能够写庄子上的账本，很是能干。

        大家得知了这个激动人心的消息，都想着自己家适龄的男孩女孩能撞大运，被选上。

        林宁家也在热火朝天地讨论这件事情。

        林宁娘说，“我们家两个孩子都能去选选看，进府去可比在庄子上种地强多了。”

        林阿爹点头称是，又在心里合计，自己家的两个孩子一直都听话懂事，长相和庄子上的孩子们比也是极好的。若是像庄头说的能多选几个，自己家不是没有希望。

        林宁好不容易盼到了这样的机会，她希望自己可以逃离庄仆的生活。

        林宁的哥哥林安也十分渴望自己能够有机会进府，他非常想改变现在的生活。

        林安对很久以前的生活还是有一些模糊的印象的，他们家并不是本来就是庄奴。

        他对以前的家还有一些印象，记得家里大大的院子，家里院子里粗壮的枣树，记得院子里许多堆积在一起的木材和阿爹做木工活的身影。

        林安小时候家里境况还好，林父是村里的木匠，村里打个家具什么的都喜欢找他。

        林家还有几亩田地，林阿娘若是去赶集还能常给他买些零嘴。小时候林父还曾抱着小小的林安说，等以后攒够了钱就送他去学堂读书。

        可是这么好的生活都被天灾人祸给毁了。接连的暴雨导致河水水位飞涨，因为当地官员贪污了修筑堤坝的银两，河堤质量不过关，河水决堤，淹没了良田和村庄，导致数以万计的百姓流离失所，林家也是他们中的一员。

        幸运的是他们没有被淹死在洪水中。不幸的是多日的缺衣少食和逃难的奔波再加上饮水的不卫生，导致林父和林安都得了病，上吐下泻，没几日的功夫就快把命搭进去了。

        林母当时也大着肚子，一家子老弱病残，没粮没药，为了一家人在一起能有个活路，只得狠下心入了奴籍，才保住了一家子的性命。

        开始时父母还会提起以前的日子，但每提一次便伤心一次，最近几年已经很少提及了。

        林安多么希望能回到过去的日子，有了这样一个机会，林安迫切的想把握住。

        林宁想着提前准备准备来个模拟演练，她和哥哥设想了选丫环小厮时的注意事项，还想着会被问到什么问题，到时候怎么回答。

        整个庄子的人都陷入了一种异常兴奋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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