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9章血腥味

第二日清早，阳光淡淡的。

        欣瑶起床之后，看着时辰已不早，想到尚薇很可能已经醒了，就赶忙命人准备了梳洗用的东西然后来到了她的厢房里。

        只是眼前的一幕，却让她只觉心都被剜去了似的，她几乎是错愕的看着那一地混乱的东西，再向前一看，看到的便是躺在地上的尚薇。

        “公主！”她几乎是扑了过去，却一靠近，便嗅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她惊恐不已的看到尚薇身上那件白色的中衣已然被鲜血染红了大半，而那一片片晕染开的殷红色，像极了怒放的血色蔷薇。

        身后紧跟着过来的几个宫女看到这一幕也是彻底慌了神，手中端着的梳洗用具都掉落到了地上。

        “快，快去传御医！”

        罗帐内，药炉里升起的香味有些浓，却也依然掩盖不住那弥散在空间里浓重的血腥味。

        尚薇安静的躺在床榻上，面上已经全然的看不到分毫的血色，乌黑的长发散落在铺着锦绣织巾的枕上，就愈发让她看起来那么虚弱而苍白。

        长长的睫毛覆盖着眼帘，那么安静，就也像是永远都不会再睁开了似的。

        欣瑶跪在她的身边不停的掉眼泪，一直握着她几乎冰冷的小手，想要给她一些温暖，却发现根本无济于事。

        御医们在一旁忙碌着，但每个人的面上，神色都显得异常的凝重。

        “公主……你为什么要这么傻呀……”欣瑶低着头，眼泪一颗颗掉落下来，染在她的衣衫上，“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不要奴婢了么，不要太子殿下了么……”

        她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昨天她还以为公主已经没事了，还看到了公主的笑意，怎么今天，事情就突然变成了这样。

        这时，接到了宫女的通传匆匆赶来的小希推开门口低泣的宫女们，也赶到了内间来，眼前的一幕让她几乎一怔。

        “欣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柳眉一蹙，上前来问道。

        欣瑶哭着抬起头来，看到了她，心中的酸涩愈发汹涌，她抬起手臂一把抱住了小希，“小希姐姐……公主她，她服了堕胎药……”

        “堕胎药？”小希错愕。

        看着床榻上那个安静的几乎像是睡着了的女子，她怎么也不会相信，这个前几日还抚着小腹对自己说起这个孩子，就会流露出不舍的女子，她怎么竟然会舍得，作出这样的决定。

        “怎么会……公主这几日只有我们二人贴身照顾，她怎么可能会拿到堕胎药？”

        “是真的……方才御医已经诊过……公主腹中的孩子，真的，已经没有了……公主她，她流了好多血，好可怕……小希姐姐，怎么办，要怎么办才好……”

        尽管心头依然发跳，小希还是强迫自己镇定了下来，她抬手轻轻抚了抚欣瑶的发，安慰了她一下，这才转头看向了那几个御医。

        “几位御医，公主现在究竟如何？”

        岂料一听得她问，那几个御医当即便是慌乱的跪了下来，“微臣该死，公主服下的药量太大，失血过多，加之先前血虚之症就一直缠身，也恐怕……”

        他们没再继续说下去，欣瑶却是哭得更厉害了。

        她松开了小希，又转而回到了尚薇的床榻边握住了她苍白纤瘦的小手，“公主……公主你睁开眼，奴婢求你睁开眼好不好，你不要吓奴婢……”

        然而床榻上的女子只是那样静静的安睡着，像是根本听不到她的声音。

        御医磕了个头又继续开了口，“还请姑娘速派人去请王爷和殿下过来吧，再晚，恐怕……恐怕就来不及了。”

        小希阖上了眼帘，一瞬间只觉得心如刀割。

        她轻颤着咬了咬唇瓣，终是一转头吩咐了身后的宫女，“你们，速去将王爷和殿下请来。”

        宫女抹着眼泪，匆匆的领命而去。

        屋里突然死寂一片，只能听到宫女们的低泣，却又让人觉得，这种细微的声响都如同尖刀，可以在无声无息之间，就将人刺伤。

        小希看着欣瑶伤心欲绝的模样，却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

        想来欣瑶自从七岁起就跟着尚薇，她们之间情同姐妹，如今这般的情况，或者也真是什么样的话语都无法给她安慰了吧……

        她微微低下头，看到的正是周围依然一地的狼藉，视线跟着一转，便看到了正掉落在墙边上的那个玉坠。

        她走过去拾起了玉坠，也几乎是一眼就认出了这不是公主的东西，而其实也不用细想就会明白，这尚沾着鲜血的玉坠，必是在昨夜被尚薇摔向墙壁的这一刻，也着实包含了太多太多的情绪。

        仿佛尚能体会到昨夜她的心情，小希下意识的轻轻曲起五指握了握这玉坠，忍不住就想要叹息。

        这时视线落到了一旁东西堆得有些杂乱的桌案，看到了那一纸无限决绝的血书，还有放在旁边的一张字条，那是写给欣瑶的，是要她将这血书交给王爷。

        如若来生，勿再相逢。

        究竟是要怎样的爱之深，恨之切，才会让她写下这般的文字。

        小希转头复又看了床榻上的尚薇一眼，尽管那一刻她亦是觉得淡淡的烟雾在眼前蒙了上来，但心中却也明白，只怕就在昨日她写下这些文字的时候，也早已做好了必死的准备。

        心中思绪愈发的复杂，她低低一叹，注意到手边还放着一个绸缎的文卷，本以为这只是空的文卷，却细看之下，似乎是打开过的，她也就自然而然的伸手过去，轻轻展开。

        那上面，却竟然是尚薇的笔迹。

        她有些错愕的看着上面的字，那么清晰的写着什么，只是越多看一眼，她的心就越是跳动得飞快。

        片刻，她陡然攥紧了这文卷的一角，看到那最后落款的地方，还盖着红色的凤印。

        不，怎么可以这样……

        陡然之间她的面色也转为了苍白，下意识的便是扣下了这文卷，身体都忍不住在轻颤着，甚至即便是她拼命想要自己冷静下来，都好像做不到了似的。

        她觉得自己几乎从未如此的失措，飞快的思索了一下，她终是收起了这文卷，随而一转身，就匆匆的从厢房中离开了。

        一大清早就听说倾薰宫的宫女惊慌失措的去了御医院，将所有当值的御医都找了去，消息传到了各个妃嫔的居所中，终是引发了大家的议论纷纷。

        早先一段时间，自从尚薇从落烟国回来之后就几乎一直没有露面，众人只听闻她是在养病，却也鲜少有更多的情况传出来。

        因而今日的事情一出，众妃嫔和宫人都更是好奇的议论着，猜测着这其间的内情。

        莲美人这段时间来也始终都有些心绪不宁，总觉得要发生什么事了似的，因此也是日日天还未亮就起身在房里向佛禅祷告求安，今日还未用早膳便就听到宫女说了倾薰宫发生的事，当即便是有了不好的感觉。

        虽然宫女劝她不要去淌浑水，但她想了想，还是觉得非常不放心，就执意要到倾薰宫去看看。

        毕竟她与尚薇之间，总还是有着比其他妃嫔更深一些的感情。

        可就在她方才绕过了御花园，要从宫道绕向倾薰宫的时候，却正见了一个素青色宫裙的宫女匆匆而来，面上的神色显然有些慌乱。

        小希？印象中，她一直是个沉稳安定的姑娘，又何时从她的面上看到过这般紧张的神色？

        “小希。”她柔柔的唤了她一声，走了过去，“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匆匆忙忙的？公主她……不好么？”

        “美人。”小希停下脚步向她行礼，然而脸色却依旧是苍白的可怕。

        一见她的脸色，莲美人柳眉轻轻的一扬，“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

        “奴婢，奴婢只是……”小希踌躇了一下，却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将这件事说出口，现下的她脑子里根本是乱作一团，全然的失了方寸。

        “我今日一早就听闻公主出了事，御医院的御医全体都赶来了，你，是不是在担心公主的事？”

        小希略一颔首，但紧跟着，只是又一摇头。

        莲美人忍不住轻轻的握住了她的手，觉察到她紧张的几乎是冰冷的小手，便宽慰的笑了笑，想要安抚她的情绪，“你且莫要紧张，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都不要想的太糟。”

        小希怔了怔，只感觉到那种淡淡的温暖就顺着她握住自己的地方，透过了肌肤，让她倒是好像真的能冷静了下来一些。

        片刻后，她终是微微咬了咬苍白的下唇，这才开了口，“美人，奴婢……奴婢可不可以，求美人一件事？”

        “当然可以，只要是我力所能及，定然相帮。”

        小希这才从衣袖之中取出了方才的那个文卷，然后递到了莲美人的手中，“这个……请美人替奴婢保管，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旁人知道……”

        然而话到这里，她突然愣了一下，跟着又改了口，“不，还是请美人替奴婢处理了这东西吧，千万不要再惹出更多的麻烦来了。”

        莲美人接过文卷，有些奇怪的端详了一下，只是尚来不及细看细问，便听到了宫道的那边，正是倾薰宫的门前，传来了响动声。

        转头看去，正是王爷匆匆赶到，进了院子去。而也几乎是第一次，她们从这个男人的身上看到了如此的慌乱，急切，和不冷静。

        看到这一幕，莲美人心中也是沉了沉，“公主她……究竟怎么了？”

        小希垂下眸子，摇了摇头，“公主……服了堕胎药，方才御医说，只怕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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