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2章击溃

御花园。

        清晨的阳光温暖和煦，照落在身上的时候便会让人觉得很舒服。

        小婉陪着尚薇从御花园中走过，看着两旁的植物都枝叶繁茂，身旁的各色知名或不知名的花也已盛放，尚薇似乎也觉得自己终于好了些。

        昨夜照例又是噩梦缠身，难得片刻的安宁。

        只是今日无尽的烦闷却是因昨夜的梦境，如此真实的可怕，纵然她拼命告诉自己那只是个梦罢了，却依然惊慌失措。

        那个男人又再度在梦里恶狠狠的逼迫她打掉孩子，一边道貌岸然的不许她伤害腹中孩儿，一边又恶语相向的一次次将她击溃。

        倘若那真的不只是个梦的话，尚薇难以想像当时的自己，又究竟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怀着这个让她又爱又恨的男人的孩子，因为不舍得去伤害任何人所以她选择了伤害自己，却没想到纵然是毅然决然的选择了死，竟仍然未能摆脱了他。

        脑中乱作一团，让她微微低叹。

        身旁的小婉觉察到了她的情绪，担忧的问，“怎么了？公主为何叹息？”

        尚薇动了动唇似想要说什么，但最终却还是只微微苦笑着摇了摇头，纵然对旁人说了又能如何，无法改变了这个事实。

        小婉见她形容中难掩憔悴，眼底飘过了一抹得逞的笑意，但面上的神色却难过了起来。

        “小婉知道，昨日那贱婢和左丞相成了婚，还要公主忍辱前去主婚，公主必然会难过，奴婢很想替公主分担一些，但奴婢知道，自己并无资格。”

        尚薇不愿再提及小希和荣彦，记忆中关于他们的部分实在太少，她甚至没有力气去弄清楚何以自己在看到荣彦时，那心头莫名的情绪。

        小婉说着话，他们二人便绕过了馨紫苑，走向了桃园的方向。

        最后的桃花依然未落尽，尽管已不是当日的盛景，却也还是秀美脱俗。

        不远处两个小宫女经过，显然没有看到这边的公主，还在说着话。

        “……可不是，那毕竟是王爷的女儿，当时的王妃真当是美若天仙，想也知道这郡主必定是个玲珑的可人儿……”

        “难怪太子殿下时时惦记着，一下朝就吵着嚷着要去龙泽宫呢……”

        隐约的声音听得不甚清楚，但尚薇还是微微握紧了拳。

        桃夭。他的女儿。是他和他的宠妃所生。

        而同样是他的孩子，为何她却能得到他的宠爱安稳的活着，自己的孩子却要在还未来到人世的时候，就被迫用一碗红花汤匆匆扼杀……

        她的身子微微发颤，面色也转了白。

        “怎么了，公主不舒服么？”小婉扶了她，“公主先坐下来休息一会儿，也把药服了……”

        头疼隐隐来袭的感觉让尚薇觉得不舒服，她不及多想，便将小婉递过来的两颗药丸吞下。

        阖上眼帘，那种熟悉的草药味让她安心。

        然而那一刻突然回响在脑中的声音，却愈发让她坐立难安。

        那是她孩子的哭声，那个来不及来到世间的可怜孩子，微弱又绝望的啼哭。

        龙泽宫外。

        今日早朝时众臣见到了完好无损的宸枫，一时也再不得有什么话语，刑部随后也诏告了北疆锋军的判决，将领奕凉处死，其余有牵连的人削去官职发配为奴，而北疆也部队也由宸枫派人重新驻守。

        这样的安排连消带打，也总算是没有牵连到更多的人命，枉造杀孽。

        下了朝之后墨澜和宸枫有事还要稍留，反是尚俊，听了宫女说云姐姐带着桃夭妹妹入宫，便立刻坐不住，匆匆的赶到了龙泽宫。

        听着屋里没有声响，他知道桃夭妹妹正在睡觉，便轻手轻脚的进了屋，没发出一点响动。

        摇床中，折腾了一夜总算舒服些的桃夭睡的正沉，白嫩的小脸上因为染了风寒也不似前几日那么的红润，但乌黑的睫毛点在眼帘下，还是让她格外的清秀。

        而正是因为如此，尚俊也突然在她的身上，看到了灵儿姐姐的影子。

        “桃夭妹妹，我过来看你喽，”尚俊小心翼翼的趴在床边，一瞬不瞬的看着她，“你这几天好不好呀？”

        只要看到她，他就会觉得好高兴，哪怕只是看着她睡都很好。

        正在他伸手去想要握住她的小手时，外间忽的传来的声响。

        回头，却正见的是尚薇走了进来。

        “姐姐。”尚俊开心的应了上去，为了不打扰桃夭声音还是低低的，他拉住了她的衣袖，“姐姐也是来看桃夭妹妹的吗？”

        尚薇面色惨白，就连手都是冰冷的没有丝毫的温度。

        她似乎全然没有听到尚俊和自己说话，深沉黑眸也同样只是停留在那边的桃夭身上，而那翻涌在深深眼底的东西，尚俊没有读懂。

        “姐姐？”她没有回应，尚俊侧头又奇怪的唤了她一句。

        然而尚薇却突然的一抬手甩开了身前的尚俊，而后便向着桃夭走了过去。

        尚俊猝不及防差点摔倒，回头却看到尚薇已到了桃夭的摇床边。

        “姐姐！”他惊呼，当看到了尚薇手中握着的锋锐匕首，正要向桃夭刺去的时候。

        “姐姐，你要干什么？姐姐！”他跌跌撞撞的爬起来，扑过去想要拦住尚薇。

        他不懂，为何姐姐竟要杀了桃夭妹妹？

        然而尚薇却更用力的甩开了他，眸中只余冰冷的杀意，那么深，那么浓，仿佛不让鲜血浸染，那双眸子就再不会有其他的颜色。

        尚俊摔痛了胳膊，也被她吓得惊慌失措，“姐姐……”

        此刻尚薇的眼中却早已看不到了尚俊，她只能感觉到那种近乎于撕裂的疼痛就要从身体里裂开，那是她失去孩子时的痛苦。

        “尚薇？”熟悉的嗓音飘来，带着些许的惊愕。

        墨澜本听侍卫说公主和殿下都过来看桃夭，便先行进来，却没想到看到的竟是这样的一幕。

        “澜哥哥！”尚俊见了他，终于哭了起来。

        “你这是做什么？”蓝眸微眯，他飞快到了尚俊的身边，俯下身来确定他没有受伤，再度抬眼对上了她的目光。

        那已不只是杀意，却近乎偏执到令人惊恐。

        尚薇不语，只是冷冷的看着他。

        正是他，正是这个伪君子，在凌辱的她的身体和人格，夺走了她的一切之后，还要那么残忍的迫她喝下红花汤，打掉了那个尚未出世的孩子。

        她死死的握紧手中匕首，眯起黑眸，突然间又向一旁的桃夭刺去。

        “不要！姐姐！”

        一道力适时的握住了她的手腕，反向一拧便将她的手打开，而那一刻她也不知道自己何来的力气反抗，竟也是用力的要推开他。

        不曾想尚俊也扑了过来，尚薇挣扎之间，手中的匕首便从尚俊的前臂上划过。

        衣袖撕裂，声音清脆。

        墨澜冷下了眼色，另一只胳膊拦腰抱住尚俊让他避开了她的伤害，近乎愠怒的质问，“尚薇，你是不是疯了？！”

        眼前突然的鲜红色让尚薇一怔，垂眼，看着匕首上那流淌而下的殷红色血珠。

        “姐姐，不要杀桃夭妹妹，俊儿求你了……”尚俊又痛又怕，哭着唤她。

        然而那匕首上淌下的温热血痕在沾染上了指尖的时候，尚薇却突然凉凉的笑了。

        “这样不是正好么？”她抬眼，近乎疯狂的看着面前的男人，“反正我也从未想过杀了你的孩子之后，还能活命。既然这样，我倒不如把俊儿一同带走，也免得他继续被你利用！”

        墨澜抬臂将尚俊护在身后，而后起了身来，不闪不避的看着她。

        “你真的，这么恨我？”

        尚薇咬了咬牙，“从你迫我喝下红花汤的时候，你早该知道答案。”

        他静静的看着她，视线里的她依然这般的清丽，只是肤色变得苍白了，而那刻骨的恨意让她面上泛起细微不自然的红晕，却也那么紧紧的揪住了他的心。

        “不要这么看着我！”尚薇近乎低吼，“我说过，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你的！我要为皇祖母报仇，也要为我枉死的孩儿报仇。”

        她握紧了拳，却不知此刻这话究竟是说给谁听。

        “尚薇。”他低唤她，那嗓音却仿佛有着神奇的魔力，让心突然的动摇。

        她咬牙不让自己被他影响，手中的匕首握紧，“我恨你。”她一再重复。

        “你不是问我，究竟要怎么做我才会好些么？那么我现在告诉你，只要杀了你，只要你的命，我就会好的！”那一刻他却突然笑，薄唇微微勾起的那抹笑意却无丝毫的欢喜或苦涩，有的只是某种无边无际的疲累，以及绝望。

        他伸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腕，然后将那把匕首引到了自己的心口。

        “倘若我死了，可以让你不要再难过，”蓝眸直视着她，那灼热的眼神却让她不忍再看，“那么我这条命，就给你。”

        她不懂，那灼热到几乎要将她灼伤的情感，那汹涌着想要对她说的话又究竟是什么呢……

        握紧了匕首，她才让自己不会颤抖，“你不要以为，这样，我就不会杀你！”

        他却只是淡淡的微笑，“我不会躲……其实尚薇你知道么，早在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我早已不在乎自己的沦陷，是不是会万劫不复……”

        陡然间，脑海中闪过他温柔的眼神，温柔的话语。

        傻瓜，别哭，都是我的错……

        我保证，再没有人能伤害到你，再不会有下一次……

        不要再说了！住口！住口！

        她想要将那个盘旋在脑海中声音驱逐出去，她不要接受他的温柔，她应该要恨他才对，怎么能再一次软弱的为他动情？！

        手腕忽的一重，温热殷红的鲜血汹涌而出，飞速染红了他心口，白色的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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