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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婳珠笑盈盈的,主动上前招呼沈婳音,问她是不是刚从主院回来。
正如白夫人所说,婳珠由杨姨娘养大,为人处世也颇受其影响,不论心底里想法如何,面上的热络是不缺的。
沈婳音暗暗佩服婳珠的心态,经过一日一夜的调整,大丫姐姐已与昨日初见时的紧绷全然不同,已经敢于直面自己了。
沈婳音道:“昨日叫三姑娘不开心了,今早赶去赔个不是。”
婳珠尽量不笑得太过幸灾乐祸,“三妹妹还小呢,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婳音哪用得着特地哄一遭呢。这就回千霜苑了吗?我还备着件重逢的小礼,等会儿叫人送去,噢对了——”
婳珠对沈婳音身后的紫芙道:“我有话同婳音说,你们先去歇歇。”
紫芙也没问沈婳音的意思,直接听从了婳珠的吩咐,与婳珠身边的洺溪一起退开了。
沈婳音神色如常,心头却微微震动了一下。
千霜苑的掌事婢女这般自然地听从婳珠差遣,就仿佛早就听惯了婳珠的命令一般。
莫非紫芙原就是从婳珠身边拨过来的?
倘若背后真有什么名堂,倒真被昭王说中了。
……
“侯爵之家不像小门小户,里面每个人都可能有几副截然不同的面孔,你并非从中长大,就像一颗突然打进去的钉子,一举一动都可能造成府中原有平衡的动荡。”
“哼,危言耸听。”
沈婳音颇不以为然。
“我不理会她们,做完自己的事就走,不会长年待下去的。”
当时楚欢却极认真,抬起左手挡在右肩前,不让沈婳音上药分神,“暗流总在静水之下,你既进去了,那些关系就会像蛛网一样粘在你身上,你身边的每个人都可能是他人的耳目,你的一举一动都有人介怀着。”
沈婳音挑眼睨着他,哼道:“阿音仰俯不愧天地,蛛网又如何,耳目又如何?我自会跟着白夫人,她们还能故意欺负了我去?”
“阿音,你与白夫人只是合作,并无交情。你切记,不要全然信任任何一人……别笑,侯府高门,越是高处越是叫人不胜寒,你得忍得了孤身前行,知道吗?别笑!本王说正事。”
“哈哈,‘本王’都出来啦?好威风呀殿下。”沈婳音揶揄他,“好啦,阿音都谨记,行了吗?快把手拿开,本医忙着呢!”
……
倘若真叫昭王说着了,紫芙是婳珠安排过来的耳目,而底下的小丫头们又直接听从掌事婢女的安排,那么自己的整个千霜苑,岂不是握在婳珠手里的?
待紫芙和洺溪走远了,婳珠娇柔一笑,嵌宝步摇的金穗闪动着粼粼的光泽,“婳音啊,我问你件事。”
沈婳音大约能猜到她要问什么。
专程跑到这无人的半路找自己说话,还能问什么?
“你想问崔氏。”
婳珠被沈婳音一眼看穿,索性不掩饰,“没错,你究竟如何以崔氏女儿的名义联系上夫人的?”
大丫姐姐竟称她自己的阿娘为“崔氏”。
沈婳音道:“我还以为,你会先问一问崔氏过得好不好。”
婳珠却把意思听歪了,笑里多了几分不善,“她能有什么不好?难不成你挟持了她,逼她声称你是她的女儿?”
就凭沈婳音昨日的冷硬举止,大约真做得出这种事。
沈婳音十分意外地挑起秀眉,“我只是觉得,人伦纲常在上,你自该关心一番亲娘才是。”
“我的亲娘远在天上。”婳珠飞快地道。
不承认没关系,沈婳音原就没指望婳珠会乖乖承认自己的身世,“好吧,不说这个。婳珠既能想象是我逼崔氏向白夫人作证,作证我是她的女儿,为何不直接假设我逼着崔氏对白夫人说出了真相呢?”
芍药的甜香染在空气里,三言两语,脆弱的窗纸就这么捅破了。
“什么真相?”婳珠半点不慌,踱步到花簇旁,随手摘下一朵开得最好的粉紫,“旧事经年,所谓真相早已埋葬得连骨头都不剩了。”
“你让夫人相信你是崔氏的女儿,这很容易,就算你要当阿猫阿狗的女儿,也都很容易,可是,你能拿什么来证明你是郑夫人的骨肉,证明你是镇北侯的嫡女?”
婳珠掐得太过用力,将花枝都掐得扁了。
沈婳音却没有回应她的质问,只道:“崔氏让我带句话给你。”
“哦?你果然见过崔氏了,不然白夫人也不能平白相信你是崔氏的女儿。”
“崔氏说,她余生唯一的愿望,就是亲生女儿能回到自己身边,共享天伦。”
婳珠嗤地一声笑出来,“真好听,接着编。”
“崔氏患了消渴症,时日难料,若你有心,该回北疆看看她。”沈婳音淡淡地道。
说起来,真是冥冥中注定的缘分。
两个多月前,沈婳音还在北疆的分号坐诊的时候,被师妹拉去远村攻坚消渴症,去过几次之后,接手的中年患者竟对她说出了一句她做梦也想不到的话——
“珠珠,认不出来了吗?我是崔妈妈。”
崔妈妈!
十二年岁月不曾湮没沈婳音的记忆,就算她记不清幼时乳娘的容貌,也永远都记得那一个晚上。
那一晚,她从睡梦中醒来,发现崔妈妈正背着自己走夜路。
崔妈妈发觉她醒了,像平时一样哄道:“珠珠乖,睡觉觉,一会儿就到了,珠珠乖。”
没说到底去哪里,但那时候兵荒马乱,她们和卫队走散后,就总是在东奔西躲,小小的女娃并没察觉不对。
迷迷糊糊睡过去再醒来,她发现自己一个人躺在死人堆里,腐烂和血腥的气味将她层层缠裹,一直渗透进她的每一寸神经。
自那晚之后,沈婳音就再没见过崔妈妈,也再没见过大丫。
后来她才明白,是崔妈妈将她扔掉了,扔在了战乱未息的荒野里。
如今,面前,她接手的消渴症患者居然就是容貌大衰的崔妈妈!
崔妈妈语无伦次地将后来的事告诉了沈婳音,沈婳音自己在脑海里整理一遍,才算听明白。
原来就在她“走丢”的第二年,北疆平定,沈将军来寻妻女,几经波折找到了乳娘崔氏。
彼时郑夫人早已在乱军中失踪,尸骨无存,崔氏又为了生计“不小心”叫郑夫人的独女“走丢”。她原本只是个当地村妇,有幸被选为乳娘伺候贵人,后来生了兵乱,本以为草草逃离、了此余生也就罢了,没想到这辈子还会有再见沈将军的一天。
面对杀人如麻的将军,她实在不敢坦白,鬼迷心窍竟把大丫推了出去,就说是郑夫人诞下的千金。
不管怎么说,亲生女儿能过上富贵日子,也算她崔氏的大造化,更何况她别无选择,一旦事发,谁知道那带兵的将军会不会一刀砍了她们母女?
亏得大丫生得和珠珠有几分相似,又都是眉眼未长开的小娃娃,从面目上瞧不出破绽,加之沈将军痛失爱妻,新朝初立的特殊时期又公事繁重,他过得精神恍惚,此事居然就这么遮掩过去了。
第二年就是天宁元年,京城那边传来沈将军受封开国侯的消息,崔氏听说时当场傻了眼——她亲生的大丫,从今往后就是镇北侯府的嫡长女了,是被婢女伺候着的贵人了,是出门就坐轿的女郎了。
现在,崔妈妈躺在床上没力气动弹,皮肤溃烂,眼睛也花得厉害,身边只有个一看上去工钱就很便宜的胖丫头服侍。
她拉住沈婳音,涕泪横流。
她后悔了,后悔当年偷梁换柱。
整整十二年,她从年轻貌美到人老珠黄,再没享受过一日天伦之乐。如今病入膏肓,不知哪一天就会闭了眼,她唯一的愿望就是亲生女儿能够回到自己身边。她愿意付出一切,换她的大丫回家,换她的大丫给自己送终。
“珠珠,你本是属于高贵人家的,那里的一切富贵荣华都是你的!你一定很想去过侯府贵女的日子吧?崔妈妈求求你,想办法把大丫换回来,好不好,好不好?”
崔妈妈的话,每一句都是那么的难以消化。
换回来……
说得真轻松,就好像把崔氏拉到镇北侯府闹一通,一切就能顺其所愿似的。
沈婳音是医女,深知血缘关系没有令人信服的判断方法,更何况,她做了十二年的“阿音”,早已认同了身为“阿音”的自己,不想再去做“别人”了。
可是,当年崔氏是如何害母亲与她先后陷入绝境的,多少年一直在梦魇里无法忘怀。
本以为此生再也不会遇见崔氏母女,上天却给了她一次机会,把故人和旧事都重新摆在了她的眼前,任由她处置。
沈婳音将崔氏攥着自己衣角的手一点一点掰开,素来暖软的语气降得失去了温度,“崔妈妈,你悔得太晚了,太晚了。”
晚了整整十二年,已经没有重新选择的机会了。
……
“婳珠,别再执迷不悟,尽早回头,我可以不让你以后太难看。”
“执迷不悟的是婳音呀。”婳珠道,“小时候我们是最亲近的姐妹,十二年了,看到你还活着,我真的很高兴,但世事变幻、时过境迁,你若想把十二年前的旧身份找回来,还是早些断了念头吧。”
婳珠把那一朵馥郁的粉紫比在阿音的乌发边打量,“我查过,古往今来从没有可靠的验亲技术,别说你的脸被药毁了,就算好好的,我也与你生得有几分相像,谁能说得清?”
“我们是一起长到四岁的,你知道的我都知道,我又在府里多年,那些你不知道的我还知道,无论从哪个角度,我都比你更像侯爷与郑夫人的骨肉,你又能奈我何呢?”
她语声柔柔,凑近了沈婳音,真像个耐心劝解傻妹妹的好姐姐。
“至于崔氏,或许她一时糊涂,不明白偷梁换柱的后果,一旦她知道真相揭穿以后她将死无葬身之地,就不可能自己站出来指认我,除非你逼她。而一旦你使手段逼了她,就会留下屈打成招的罪证,你的话就都不可信了。”
每一条路都是死的,这些条理,婳珠已经彻夜难眠地想了好几晚,早就想透彻了。
“我沈婳珠是镇北侯府沈二姑娘,我的母亲是天上那位,我的继母是主院那位,而沈婳音又是谁呢?谁也不是,没人会相信你的一面之词,嚷出来,先‘死’的人是你呀。”
“我知道。”沈婳音把婳珠别在自己发间的芍药摘下来,“所以,我不会急在一时。来日方长,我们且行且看。”
“怎么摘了?你头上只插一支/那么小的红绢花,太朴素了,需要些大面积的色彩呢。”
沈婳音把花还到婳珠手里,“朱为正色,紫为偏色,这朵紫花留着婳珠自己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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