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会议室，又一次案情讨论。

        “我先说一下于文庆的情况吧。”付兮亭说，“于文庆是文静的同事，喜欢文静，但是他发现文静身上有被打的痕迹，所以他怀疑是方俊对文静进行家暴，加方俊好友就是为了警告方俊以后不要殴打文静。”

        邓宇皱眉，看起来好像并不相信这个说法：“你说方俊家暴？”

        付兮亭耸耸肩。

        “我觉得他们夫妻两个人关系挺好的啊，不会存在家暴行为吧。”

        “第一次见到文静，我就觉得很奇怪。”付兮亭回忆着那天在案发现场见到文静的样子，“她质问我为什么要反复询问关于她丈夫的死让她伤心，但是要知道，在面对挚爱之人的死，大多数人只希望能尽早找到凶手，而不是像这样不愿意提起。”

        邓宇继续“抬杠”中：“她会不会是不愿意相信方俊死了？”

        付兮亭摇头：“我觉得不是。精神分析流派把人面对亲人死亡分为四个阶段：否认、情绪爆发、回顾告别和自我修复。一般来看，警方通知死者家属的时候，此时家属处于否认阶段，而家属到现场认领死者的时候一般就是情绪爆发的阶段，这个时候他们会很难过很痛苦，很少像文静这样子的。”

        现场没人说话，付兮亭又继续说：“我不懂痕检，但是我懂生活能够反映心理。文静床头的结婚照上面有很多痕迹，不是拿起来留下的指纹，而是抚摸留下的痕迹。”

        她说着还拿出手机示范了一下：“你们看这个手机，我直接捏住屏幕和反复抚摸屏幕，留下的痕迹是不一样的。文静反复抚摸这个结婚照是为什么呢？”

        在座都是男人，唯一一个女人陈瑜没谈过恋爱也不懂这些，没得到回应的付兮亭淡淡地叹了口气：“她在怀念与这个结婚照有关的东西，实体来说，就是人，但那个时候方俊没死，她不会怀念人的，那就只能是抽象的东西，比如说，感情。所以我当时猜测，文静很怀念照结婚照的时候两个人的感情。”

        付兮亭收了手机，又继续说：“卧室的衣柜，只有长袖，薄的厚的，都是包裹的严严实实的衣服，为什么呢？难道是为了防晒吗？她的梳妆台上可没有化妆品，连护肤品都是最最便宜的那种，看样子不是个爱打扮的人，那么自然也就不怎么在乎防晒这个问题了，所以那些衣服肯定是用来遮什么的。”

        “所以你说了这么多，是在怀疑文静吗？”杨执看着付兮亭，“按你的说法，文静确实有嫌疑。”

        付兮亭摇摇头走到椅子上坐了下来：“我不知道，先讨论郑家远和于文庆吧。”

        “行吧，那我再补充关于于文庆的点，我和付博士走访得知，于文庆案发当晚是在帝浪酒吧蹦迪，一直玩到凌晨三点多才回家休息，有充足的不在场证明。”

        邓宇往椅子上一靠：“杨队，你可能没去蹦过迪，我给你科普一下，蹦迪呢，你出去进来都没什么人看到的，可能于文庆就是趁乱跑出去动手呢？”

        程义在一旁阴阳怪气地开口：“你挺有经验啊。”

        “不行吗？”

        “好了好了。”付兮亭说，“你能想到的我们自然也想到了，我们看了监控，他确实一直在酒吧里没出来过。”

        “那没事了。”

        “我在想于文庆会不会跟文静有婚外情啊？于文庆杀了方俊，两个人不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吗？而且床底下的手机也可能是于文庆在方俊死后去见文静，趁机扔在床底的。”

        程义的想法倒是也不无道理，但是付兮亭觉得不是：“于文庆说了，文静很爱她丈夫，特别特别爱的那种，他也想过插足，但是没成功。”

        邓宇突然开始犯贱：“程义，你还是不要有想法了。”

        杨执愣了邓宇一眼，继续下一个讨论题：“那郑家远呢？”

        “我觉得可以排除了。”付兮亭说，“郑家远的目标自始至终都是钱，杀了方俊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好处，有杀方俊的时间还不如去找文静补一刀呢，这样可以得到钱还能不被人揭穿，郑家远也不傻吧。”

        “得，忙活几天，一夜回到解放前。”邓宇一放松就瘫在了椅子上，“都排除了，这案子怎么破！”

        案子进入瓶颈，大家都不好受，脑子里闷闷的，就是没有想法蹦出来。

        付兮亭拿出最初的证物目录一个一个地仔细看着：“我们一定漏掉了什么。”

        什么呢？

        喷溅的血滴，墙角的血迹，被清理过的现场，脚印……

        脚印！

        “谢佳姐说过，现场的脚印43码，是男性。”

        杨执也像突然被点醒了一样：“陈瑜，查方俊和文静的关系网，所有跟他们走得近的男性。”

        “是。”

        付兮亭怔怔地盯着那个脚印看，许至珈突然冷不丁地从旁边来了一句：“万一是女生穿男生的鞋呢？”

        付兮亭像被点了穴一样转过头，一脸端肃地看着他，看得许至珈心里有点发毛，弱弱地说了句：“我开玩笑呢……”

        付兮亭伸出手在许至珈的手背上拍了一下，也不知道是鼓励还是感谢，看向陈瑜：“陈瑜，投屏证物。”

        白板上出现了在现场的脚印。

        “这个脚印……话说整个现场只有门口这里有几个脚印，看起来是有点刻意，像是凶手故意制造的。”付兮亭看看继续说，“根据我微薄的痕检知识，我觉得至珈的想法很可能是真的。”

        程义已经带着痕检组的人过来了，在盯着那个脚印许久之后，才终于缓缓开口：“是我们疏忽了，不排除小脚穿大鞋的可能。”

        “陈瑜，联系酒店，我要文静回酒店之后的所有监控录像。”

        “你怀疑文静？”杨执问。

        “凶手一直在把我们引向其他人。不然那个手机为什么在二次搜查的时候在床底？”

        监控里，文静进了自己的房间之后就再也没出来，但是大约半个小时过后，隔壁房间出来了一个人。

        中等身高，长发，穿了一套黑色运动服套装，一双白色运动鞋，戴了口罩，外形看起来跟文静很像。

        “伪装。”付兮亭说，“陈瑜，问一下那一天文静旁边的房间有没有住宿。”

        片刻之后，陈瑜挂了电话：“兮亭姐，没有人。”

        那就是了。

        付兮亭站直身子看向杨执：“杨队？”

        “抓捕文静。”

        “是。”

        文静坐在审讯室里，杨执和程义负责发问。她低着头，面无表情，语气淡淡的，把所有的细节都说出来了。

        “杨队，我想跟她聊聊。”付兮亭对着话筒说了一声，杨执手拂过耳机静静听着，随后招呼付兮亭进来。

        “我让程义在这里陪你。”

        “谢谢杨队。”

        “还记得我吗？”付兮亭坐到文静面前，“还没正式介绍，我是杉城警局心理学刑侦顾问，我叫付兮亭。”

        文静低着头，但是也抬眸看了付兮亭一眼：“所以你想跟我说什么？该交代的我都交代了。”

        “文静，你曾经那么爱他，走到这一步的原因你心里也知道。”付兮亭拿起面前的文件随意翻看着，“你看，我说的是曾经。”

        文静脸上突然浮起自嘲的笑，没有说话。

        “有些伤是遮不住的。”付兮亭说话的时候，目光停留在了她身上的鹅黄色棉麻长裙上。

        “付博士，心理学的人是什么都能看出来是吗？”文静被注视着，很不习惯地动了下手，终于肯说话了，“想想真的可笑，我为了方俊，不顾我父母的反对嫁给他，我对他是真的全心全意地付出了，可是我没想到结婚以后他会这样。

        他打我，不管什么事都是我的错，我全身都是伤，可是我不敢跟别人说，更不敢跟我爸妈说，我怕他们拿我当时的叛逆说事。我就一直忍着，我想着也许哪天他就好了。

        可他没有，反而变本加厉。

        我恨死于文庆了，他加方俊的微信让他不要打我，真是帮倒忙！那天方俊怀疑我出轨，把我打得好几天没去上班，我真想把于文庆也一起杀了……

        出事那天，他让我去给他的朋友送文件，我没想到他是让我去送死……我当时就怀疑他是故意想让我死。我整个人都要气疯了，我不敢相信，所以跑回去质问他，他看到我回来，怀疑我和他的朋友有奸情，说要杀了我。

        我不想死，那就只能他死了。

        我以为我们可以一辈子都像以前那么相爱，我没想到他后来会这样。”

        付兮亭就那么静静地听着，很久再也没听到文静的声音，便开口：“文静，你原本可以报警的，你身上的伤就是证据。”

        “警察不会管的，他们会觉得两口子吵架而已，他们走了我又会被打。”文静突然情绪有点高涨，“只有他死了，我才能永远离开他的掌控。”

        付兮亭站起来整理了下衣服，走近她道：“文静，虽然你杀了人，但你现在自由了。如果以后再面对这样的事，一定要寻求法律。”

        “……谢谢你。”她的眼里噙着泪水，哽咽着开口，“谢谢你，付警官。”

        付兮亭拉上审讯室的门走出来的时候，小王就迎了上来，对着付兮亭左看看右看看，焦急地问了句：“姐，她没把你怎么样吧？”

        “她能把我怎么样？”付兮亭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帮我去找个人，我发你微信上了，有困难的话，你跟陈瑜配合一下。”

        “好。”

        看着小王逐渐走远的背影，付兮亭看了看站在不远处注视着自己的许至珈，便走了过去：“案件结束了。”

        “是，我也要走了。”许至珈的眼神里有说不出的落寞，似乎是在为这件事而难过。

        “视频素材够了吗？”

        “够了，我想让你录个ending可以吗？”

        付兮亭看着他，眼中充满了玩味：“当然可以，我也想请你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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