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答案

陈叶心没听到的那句话，站在沈霄飏旁边的严重明倒是听见了，沈霄飏说的是：“陈姑娘，好久不见。”

        于是严重明知道了那个女子姓陈，他跟着沈霄飏长大，第一次在他身边看见女子的身影，所以心里有着很多不敢问出口的好奇。也只能等到有机会再打探一下情况了，严重明这样想着，他倒是想问，可沈霄飏的心早就飞到了河对岸。

        沈霄飏示意对面的陈叶心不要动，等他过去找她，然而沈霄飏也不确定陈叶心是否明白了他的意思，甫一示意完脚步就开始动了起来，他难得的急切心思藏也藏不住，怕去晚了陈叶心不在了。

        也怕他们错过。

        严重明就看着他平日里镇静的三哥拔腿就跑，顺着河边跑向通往河对面的桥，身体明明往前跑，眼睛却频频向后看。

        看到这里，严重明那句：冯大人要怎么办？就是问也问不出口了。抑制住好奇心，严重明双手背在身后，继续张罗打捞人员：“动作快点，赶在天色暗下来前把脏物捞上来。”

        话音刚落，一个人影跳出水面，手上拿着破裂的麻袋：“大人，有收获！”严重明见状速速向前。

        陈叶心没等多久就等来了沈霄飏，他是跑着来的，停在她面前时，额头上有些许汗珠，呼吸却不见乱，脸上表情犹豫，像是在思索想要说些什么，却不见开口。

        陈叶心一时拿不准沈霄飏究竟是什么态度，她也有满腹的疑问要问他，想问他留下她是要说什么吗，路并不远为什么要跑着过来，为什么见到了也不说话，还想问他是不是要走了。

        然而开了口却是在问：“你身体好些了吗？”

        这话问得突兀，因为沈霄飏的身体早在千叶庙没几天就恢复了，陈叶心也是知道的。

        沈霄飏没放在心上，轻轻笑了一下，回答道：“早就好了。”

        陈叶心自动忽略这一丝奇妙的尴尬，没有再说什么，话题直接转向旁的：“对不起，那日我不是故意爽约的。后来我去了庙里，小和尚说你已经离开许久了。”

        沈霄飏几乎是衔接着问出声：“何时？”

        他又接：“是今日吗？”

        “不是，是三天前。”

        “是在等我吗？”

        “是。”

        “为什么？”

        “想再见你一面”，陈叶心很真诚地回答，沈霄飏的心随着这个回答提了上来，隐隐期待着，然而下一刻陈叶心继续了没说完的下一句：“想向你道一声抱歉，我失约了。”

        听到这个回答，沈霄飏是开心的，却也有微妙的失落感，他心里猜到陈叶心要说的话，但又觉得这不是他所希望听到的答案。

        一问一答就停在这里，双方都没有再说，陈叶心觉得抱歉，却也不想做过多的解释，沈霄飏也没有再追问为什么，陈叶心不说他也不会再问，人与人的相处本就需要一些距离感，他接受她的道歉，也尊重她的沉默。

        夕阳已经淡了下来，天色很快就要暗下来了。陈叶心确认沈霄飏不会再开口时，提出了道别：“天色不早了，我该走了。”

        沈霄飏这才有了失措感，好不容易再见，他想和陈叶心多相处一会，那种道不明说不清的情绪夹杂在心里，他心里隐约知道，他舍不得陈叶心匆匆一见就离开。

        这怪不得沈霄飏，除去懵懂的幼年时期，十四岁参军至今，整整八年的时光大部分全在军营里消磨，他并没有接触过除了母亲与妹妹外的其他女子，与陈叶心初见时的惊艳，相处时的感恩与欢喜，相离时的惆怅，以为是一时的意乱情迷，而在分离后相处时的一点一滴都变得那么深刻，好像慢慢嵌入心口，忘也忘不掉。

        陈叶心身上带着神秘的外壳，她突然地出现又突然地消失，他以为她们不会有再见的一天，今日再见才恍然，原来已经好久不见，他一直一直想要再见到她。

        “陈姑娘，”沈霄飏叫住了要离开的陈叶心，在她回头的时候问道：“我们还会再见吗？”

        “我也不知道。”陈叶心回答，她是真的不知道，她答应了汤婆三天后就回去，而回去后要面临什么样的处罚她自己也不知道，但她能确定的是，在十八岁生辰的到来之前，汤婆该是不会让她离开山上半步了。

        “我答应你的三个约定尚未兑现完……”

        “我们不会再见了……”

        两句话同时响起，双方都愣住了。

        陈叶心继续说：“其实我没想让你做些什么，你讲的故事我很喜欢，如果你仍然觉得不够，你的感恩就留给千叶庙吧，如果你是个有钱人，可以去向庙里供奉香火钱，”陈叶心说到这里突然笑了一下，“庙里太穷了呀，明明那么多人会来……”

        “那些日子谢谢你，你不是这里的人，我们应该是不会再见面了。”

        “再见，沈公子。”

        陈叶心终究是走了，她的话说得太满，太死，沈霄飏无从否认，也无可再说，他没有任何理由能把她留下。

        说到底，他们之间，不过一句萍水相逢。

        可他不愿意。

        沈霄飏像是突然下定了决心，他向着陈叶心离开的方面迎了上去，天色已晚，森林望进去是一片漆黑，夜晚的森林是最神秘莫测的，有很多未知的危险，可沈霄飏还是走了进去。

        他想赌一个可能，也许他能赢。

        从另一头赶过来的严重明只来得及看见沈霄飏的背影，他喊着：“三哥回来！”想要阻止沈霄飏，却还是徒劳，沈霄飏根本没听见他的声音，直直地跑进了森林里。

        严重明跑到时在附近望了望地势，百松山的树木繁茂，月光隐在树叶之中，根本无法见路。严重明只好回头带上照明的火把，随便叫上人手进去寻人。

        他的三哥，情窦初开就一整个愣头青不管不顾的样子，真是叫人烦恼。

        陈叶心没走多远，她心里藏着事，也本就不情愿回去，走几步停一顿的，于是在临近上山的石阶小路，她的手腕突然被拽住。

        身体立即反应，陈叶心快速挥出一掌，那人也很灵敏的闪避了一下，在陈叶心下一个招式来临之际开了口：“陈姑娘，是我！”

        陈叶心停住了，她没想到沈霄飏竟然跟了上来，“你怎么来了？”

        陈叶心想挣开沈霄飏握住的手腕，却没挣开，沈霄飏用了一些力道，扣得很牢，她心里这才扬起被冒犯的不悦感：“沈公子请放手。”

        沈霄飏听到后松开了手，他原只是想留住她，并没有冒犯的意思，“对不住，我只是……”

        “我有话想问你，”沈霄飏说道，“也许这些问题会有些冒犯姑娘，但我是认真的。”

        陈叶心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着什么药，可倘若只是一些问题，她若能回答也没有拒绝的必要。陈叶心轻轻揉了揉有些发烫的手腕，点了点头：“嗯，你问吧。”

        “陈姑娘家住何方，是哪里人士？”

        陈叶心眉头微蹙，随即拒绝了这个问题：“这个我不能告诉你。”

        沈霄飏料想过得不到答案的结果，所以他并没有觉得沮丧，只是接着问了下去：“陈姑娘家中父母可安好，是否有兄弟姐妹？”

        陈叶心还是拒绝了这个问题：“这个我也不能告诉你。”

        沈霄飏并不气馁，只是继续问：“陈姑娘芳龄几何？”

        陈叶心回答了：“十七。”

        “可曾婚配？”

        “没有。”

        “陈姑娘，这是我最后一个问题，我还很自私的想要你一个答复，记得那天你说你不能离开这里，可外面的世界很好很宽阔，有很多好玩的东西、好看的景色、好听的故事，我都想带你去玩、去看、去听，我是认真的。”

        “你要不要和我走？”

        沈霄飏终于问出了他心中最想要的一个问题，黑色笼罩了沈霄飏的脸，让陈叶心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而在沉默的时间里，月光破开了厚厚的云层，照亮了树林下的两人。

        陈叶心终于看清此刻沈霄飏的表情，一片坦荡与真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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