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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27章


一直折腾到很久,傅忱絮絮叨叨累了,声音逐渐消下去,他屈着长腿,在一片混沌中睡去。

        一直到翌日的卯时,风雪飘进来,酒醒了大半,傅忱才睁开迷朦的眼。

        他的眼里全是红血丝,眼皮子底下泛着乌青,眼睫颤抖,脸皮不大舒服,绷得紧紧的。

        他摸到干涸的泪痕,手顿停了一会,傅忱泄似地用力擦去,擦得破了皮,辣辣地疼痛蔓延在眼周。

        近来都没吃什么,经年陈酿的酒太烈,如今腹中灼热难忍,傅忱微喘着气,按着左腰腹那块起身。

        捏了捏眉心,没管地上的狼藉,也没有回头看一眼。

        径直离开。

        付祈安早早起来,没有大张旗鼓,走侧宫门带了一波人回的西律。

        暗桩天亮时回奉先殿门口当值,他没有进去,只以为傅忱还在睡着。

        梁怀月起早炖了一蛊解酒汤端过来。

        “陛下呢”

        虽然傅忱曲她娶到一半,礼没有完成,但也不妨碍她成为后宫里最大的女人。

        傅忱卧病在床修养的那个月,付祈安对外都说他是在养夺宫受的伤。

        南梁知道内情的为了自个的小命,谁都不敢多嘴。

        傅忱伤好接替朝政,是草草登基的,没有大操大办。

        暗桩有时候都很佩服梁怀月,竟然能够识时务者为俊杰到此番地步,她的眼见,虚与委蛇的本事压根不逊色于男子。

        从她在暗里接济傅忱那会,暗桩便知道她是一个很聪明的女人。

        也是,若是不聪明,在阴晴不定的傅忱面前活不下来。

        但她给傅忱的好,远远比不上小公主给的,小公主不明不白死了,眼前这个只给予了一点好的女人,却过得好好的。

        都是南梁皇帝的女儿,为何傅忱要如此区别对待呢

        南梁国破,梁怀月依然穿着绫罗玉鞋,小公主呢,她掏心掏肺,死至今连块好点的棺材都没有。

        暗桩心里不怎么是滋味,却也如往常只敢想想,到底也没有多说,

        他回道,“陛下昨日与付大人喝酒”

        话说到一半,就见到从外面走进来的傅忱。

        傅忱还穿着昨日的衣衫,有些压得很皱了,眉眼俱是疲倦。

        “陛下”

        “您何时出去的”

        暗桩刚要上来扶他,梁怀月已经把手里端着的那蛊解酒汤递给旁边的宫侍,先一步碰到了傅忱的手腕。

        暗桩收回手,立在一旁。

        傅忱朝旁边看去,“你来干什么”

        他语气暗沉低哑,带着未散尽的酒气,携着几分晨时醒过来的郁气。

        梁怀月并不在意,她柔笑着。

        “妾昨日听说陛下与付大人喝酒到深夜,酒窖里的酒浓烈辛辣,怕您早起不适,特地炖了一蛊解酒汤来。”

        入了后宫的女人自称要说臣妾,但傅忱脾性不定,梁怀月以退为进,在傅忱面前将自己的位置摆得很低。

        她自唤为妾,内含着一个博君怜的意思。

        跟在梁怀月身边的宫侍是个会看脸色的,梁怀月话音刚落,立马就跟上一句。

        “解酒汤要人守着熬,娘娘寅时便起来看着了,为了熬解酒汤,娘娘还烫伤了手。”

        梁怀月皱起眉,非等她说完了,才急言厉色呵斥。

        “多嘴别在陛下面前乱嚼舌根。”

        那宫侍被训了,低着头也不忘补一句,“奴婢明明说的是实情。”

        主仆二人一唱一和的戏唱得很好。

        是男人听了这番付出,都会心软的。

        暗桩听完,在旁边没出声。

        傅忱淡淡瞥一眼,他抽开梁怀月搭着他的那只手臂,不叫她扶,自己进了殿。

        梁怀月又从宫侍后面拿了醒酒汤跟在他后面。

        傅忱没管她,径直朝内殿进去,奉先殿的内殿里头有温泉,是从后面引进来的,一直源源不断。

        傅忱在里面泡了一会,等他披着亵衣出来的时候,梁怀月还站在正殿内。

        傅忱才出来,她立马就拿了巾帕,迎上去,“陛下,妾为您擦发吧。”

        傅忱停了脚步,他看着面前的那块巾帕,目光有些失了神。

        曾经也有一个小蠢货,站在他面前,捧着一块能将她整个人包围起来的巾帕。

        带着讨好的神色,卖乖跟他说,“我给你擦头发吧。”

        她还伸出来洗了很多遍的手,翻来覆去证明给他看。

        “干净的”

        梁怀月备受宠爱,自然过得好,她向来锦衣玉食,十指不沾阳春水,玉指纤纤,指甲上还染了淡粉色的丹蔻。

        傅忱记忆里的那双小手,不像这样。

        她的指甲不留长,手背肉肉的,比面前这双手的还要白,或许是总是洗外衫,洗被褥,洗这洗那洗,常年泡在水里泡白了。

        “陛下”

        梁怀月不知道傅忱在想什么轻轻叫了一声,傅忱挪开眼,没说要不要擦。

        他往书案走过去,过木架旁边时,顺手拿了一件淡青色的外衫披上,坐到了案边,翻看折子。

        梁怀月跟上去,男人端坐在位上,长衫没遮掩住他的宽肩劲腰,气质淡漠安然,侧面是那样的旖丽无双。

        傅忱虽然一言不发,梁怀月仍瞧得心里不自然跳了几分。

        不可否认,傅忱的面相是她毕生见过所有男子里最出挑的。

        她向来是一个话不喜欢说太满的人,当时西域王子当时问她,是否跟傅忱有姻亲的时候,也是含糊其辞。

        大方面是为了南梁,另一方面也有她自己的私心,她瞧傅忱第一眼便觉得,就觉得他可能人中龙凤。

        既然是有可能的东西,做人对事当然要留一些余地。

        所以她才会在梁怀惔欺负他的时候适时出手,刻意叫傅忱撞见她嘱咐宫侍不要苛待他。

        “这几日冷了,湿着发风吹过来头会疼的,陛下看折子,妾轻轻为您擦发可好”

        “妾必然不会打扰了陛下批阅。”

        她手里的巾帕已经快要碰上傅忱的头发,傅忱侧了身,一把擒住梁怀月的手腕,将她攘走。

        “”

        梁怀月被他推得撞到了桌角,脸色有些难堪,她捏紧了手,很快调整好脸色,站直时,又是那副笑着的模样了。

        傅忱冷眼撇过梁怀月那张满是欲望心机的脸,眼神都是厌恶。

        他发话,“出去。”

        梁怀月点头应下,她本也没有打算多停留,必然要循序渐进。

        她把放置于桌沿旁侧的解酒汤端过来,舀了一碗出来,撩起翻飞的手腕,刻意露出那熬解酒汤时被烫伤的手心。

        福了福退礼,走之前也不忘提醒傅忱一声。

        “再放就凉了,陛下记得喝。”

        她很懂事地走了,傅忱瞧着她的背影,“站住。”

        梁怀月以为傅忱改变主意了,转过头她还是笑意满满。

        不曾想傅忱开了腔,一点面子不给人留,他的语气温和,说出来却是那样的薄凉。

        “把你的东西端出去。”

        梁怀月脸色有些干,她努力将话说得中听。

        “妾自幼少进膳房,第一回煮解酒汤,可能煮得不行,陛下不喝也好,妾再命人为您熬一碗来”

        是听不明白他的意思了

        傅忱的耐性只有那么一点点,他本来就是冷心冷肠的人,昨夜没有休息好,如今头还在跳着疼,南梁一堆破事等着他来弄。

        本以为梁怀月会看人脸色,用不着他费什么心。

        他差点都要忘了,人都是攀利的。

        她是够厉害,自家人全都入大狱了,还能风轻云淡,不留余力为自己的前途盘算,会不知道他是怎样的人。

        他可是灭掉南梁的刽子手。

        如果是梁怀乐,她指定就不会这样了,有了梁怀月的对比,傅忱看着同样是讨好他的嘴脸。

        一番对比下来。

        他越发想念那个狠心死掉的梁怀乐了,她也喜欢看着他,那双眼睛漂亮又不掺合任何欲望,他尝试过在里面找到任何有关于欲望的东西。

        怎么都找不到,如今,他才渐渐明白,不是她演戏演得好,叫他找不到,而是梁怀乐没在他身上算计过。

        这怎么可能呢傅忱想怎么会有人不为利益真心对他好呢

        为什么要让他知道,要让他知道梁怀乐其实是真心待他好的。

        “梁怀月,我给你脸了是不是”

        傅忱猛地站起来,梁怀月心下一惊,她刚要转腿走,傅忱拽着她的头发。

        梁怀月哆嗦,“陛陛下”

        傅忱将她制住,单手掐住她的嘴,把盛出来的那碗解酒汤倒回蛊罐里去,他端起来全都灌进梁怀月的嘴里。

        也不管她喝不喝得下去,整张脸呛得咳嗽,发丝粘着解酒汤黏在脸侧,狼狈不堪,亦或者可怜到楚楚动人。

        灌完以后,傅忱才丢松她,嫌弃地扯过旁边的巾帕擦拭碰过梁怀月的指尖。

        “这个教训够不够你长的”

        梁怀月也不敢伸手擦掉脸上的黏汁,她跪下去。

        “妾不知道什么地方惹了陛下不快”

        傅忱一脚踢开碍事的椅凳。

        “生怕说错话得罪我,也知道把自己的位置摆得很低,就应该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梁怀月,我奉劝你,不要在我面前耍小心思。”

        “也不要对我有算计的心思,不要觉得你在我这里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心存侥幸想要博得什么。”

        “好好享受我今天给你的地位。”

        “你以前玩的那些把戏,我全都知道,懂吗放纵你不是纵容你,点到为止就够了,不要再尝试在我面前耍一些小聪明,惹急了我,随时都会要了你的命。”

        他吹了吹手指头,脸明明在笑,眼底却寒得叫人打颤。

        梁怀月先前还为着她自己的盘算而沾沾自喜,傅忱的这番话,撕开了她的面具,叫她脊骨发寒,让她觉得自己像一个小丑。

        辩解的话咽下肚子里去,她应了一声,“妾记下了”

        傅忱不再看她一眼,只丢下一句话。

        “带着你的东西,滚出去。”

        梁怀惔一直没走,他的人马撤到皇宫外,找了平康坊作为落脚点。

        第二日他就将所有人都遣了出去,命他们入宫找怀乐。

        宫内迟迟没有消息传来。

        付祈安之前忙不过来搜查他和梁怀砚的下落,如今傅忱上位,他的手段凌厉,汴梁城内早就不安全了。

        起央追转着杯子,“梁衡之,我问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一个小流莺,到底有什么值得你冒着生命危险在这里无限期的逗留。”

        南梁闹宫变,起央追本想着回西域躲躲祸,但和梁怀惔又是兄弟手足,自己一走了之似乎不够义气。

        索性就打算留下来陪他耗耗。

        何况,他当初来南梁,除了联姻,的确是为了捞好处。

        如今那傅忱夺梁上位,听带回来的消息,不是今天杀那个就是明天砍这个,像个疯子,疯子谁想惹,他把梁怀月娶了,起央追是想着自己挑好的,但西域新王叫他与梁怀月联姻,人都叫傅忱娶了,自然也就配不上他了。

        这一趟相当于来了一个空。

        说起那小流莺,起央追第二次见她,每回想起来她怯生生的模样,心里总窝着痒。

        梁怀惔嘴也太严实了,起央追一问,他那嘴巴就闭得严严实实的,两人到底什么关系,愣是一点不和他透露。

        他手不疼了,疤还留着,也不敢多打听。

        瞧把他小气的,啧。

        “如今你打算怎么办,对了,你那大哥有没有下落了”

        梁怀惔坐着,数日以来,脸色都是愁云密布的冷肃。

        南梁大军只听令于手持兵符的人调遣,傅忱手里没兵符,调遣不动他们的,就算他能杀,也杀不光那么多将士。

        他现在唯一担心的只有阿囡,她现在在哪里,越想,手上攥的拳头攥得紧紧的,派出去的人真是一点用都没有,这么多天了,还没有阿囡的消息。

        也都怪他,那天不该带着人撤退。

        若是她死了不她不会死的不会。

        起央追百无聊赖,“不是我下你面子,现在那外头傅忱可是花重金要你的项上人头。”

        梁怀惔呵笑,“傅忱那个小贱种有本事拿我的头待我寻回阿囡,召集了兵马,我必然要杀进宫去,叫他死无葬身之地”

        起央追听到了两个关键字眼,“阿阿囡”

        “是小流莺的名字”

        梁怀惔一僵,没给他好脸,“滚。”

        起央追没意思摆摆手,他又把话转回来,“这平康坊能藏一时,也藏不住一世,不”

        正说到要劝他的点子上,忽然门口传来一阵喧嚣,他二人纷纷站起身来,摸向各自的兵器。

        梁怀惔眼示意起央追往内撤,他抽出刀握在手里,眼神变得锐利,缓缓靠近门扉。

        没等他出手,门已经被人撞开了,有个女人溜进来抱着他,梁怀惔身子一僵,没等提她的衣衫领子把她推出去。

        后面追上来一波人,嘴里嚷着,“臭娘皮,你给我站住”

        怀里的女子已经躲到了他的后面。

        瑟瑟揪着他的衣襟带子,抖着声音说话,“大爷救命。”

        梁怀惔在平康坊楼上来的尊客房,他脸拉着,一脸凶相,对面的人也不敢多惹,瞧了那女子,刚想跟他要人,起央追跨出腿去周旋了。

        梁怀惔将刀收回来,他舌尖抵了抵后槽牙,正要说话,这名女子露出来脸,叫他当场一怔。

        面前的这个女人,不知道是不是他恨西律贱种恨得入骨。

        竟然在她脸上看到了六七分和傅忱相像的影子。

        “”

        怀乐这些日子在私宅待得很开心,吃饱穿暖,有人陪她玩。

        怀乐越开心也越伤心。

        心里总是郁郁寡欢,不想叫柏俐君发现,都是偷偷躲起来难过。

        特别是夜深人静的时候,想起十七,想起傅忱,想起在偏殿的日子。

        十七在底下好吗

        忱哥哥呢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过得还好吗

        会不会吃不饱,穿不暖,会不会又叫人欺负了

        更不知道不知道宫里怎么样。

        怀乐一直在私宅,这里隔绝人声,她不知道宫内发生了大变故,也不知道傅忱如今做了皇帝。

        柏文温很忙,他忙着假株钱的事情,脱不开身。

        怀乐想找他打听消息,却也见不到他的面,整日陪着她的只有柏俐君,他还只是小孩,打听不出什么。

        那柏清珩,总是话少,看起来两道眉总是皱着,不耐烦的样子。

        怀乐住在他的家里,每日都需要等着他送饭来,怀乐本来就很麻烦他了。

        自然不敢和他说话,主要怕给他添麻烦。

        柏文温倒是在救她回来之前,跟她交代过。

        柏文温含糊两可说过,他只是个经商的人家,那日进宫献给贵人绫罗,出来如厕时找错了地方,恰巧救了在雪地里的她。

        对于怀乐的来历,给两个儿子交代的也是编好的一番托词。

        十七已经埋了。

        她给忱哥哥的平安穗不见了。

        一切都没了,她一下子,什么都没有了,怀乐是有自尊心的小姑娘。

        她吃住在这里,总不好意思。

        帮忙收收碗,理理木筷。

        柏清珩也不让她洗,怀乐理好,他就带着走了。

        这些都偿还不了柏家对她的恩情,怀乐又好穷,她想给他们送些东西,可是她没有钱。

        吃了饭出来的,怀乐走远了蹲在雪地里发呆。

        神情放空,眼里都是黯然伤神的失落。

        怀乐果然是没人惦记的啊,她出来好久了,也没有找过她。

        会找她的十七死了,总和怀乐在一起的忱哥哥不在了。

        宫侍们也没有找过她,父皇父皇还记得他有怀乐这个女儿吗

        她想到死去的十七想到消失的傅忱,眼角一酸,眼泪砸了下来,融进雪地里。

        在别人家里哭不好,怕被人发现,她又很快擦掉。

        柏俐君吃了饭,就想找怀乐堆雪人,玩游戏,他还没有学会小兔子呢,结果刚到就看见怀乐在哭。

        他不知道怎么办,就回去拽着柏清珩过来。

        小声问他,“哥,怎么办啊乐儿姐姐在哭哎”

        柏清珩看着雪地里的那个抖着肩膀的小姑娘,皱眉。

        “什么怎么办”

        柏俐君推他,“哥你去哄哄乐儿姐姐嘛。”

        “为什么让我去”

        他没有哄过人,怎么会哄。

        柏俐君恨铁不成钢跺脚,“阿娘不是都说了,乐儿姐姐是你未来的小媳妇呀”

        柏清珩,“”

        “你现在不哄,乐儿姐姐伤心多了,以后就会跑了,到时候就轮到你哭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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