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出了酒店大门，温热的气流将人拉入炎热的夏夜。

        夜间车辆来往的声音隔着一条街传过来，隐隐听不真切。

        从酒店走到天桥有一段距离，路灯明亮，偶有人群聊天经过，闷热的空气中流淌着静谧与热闹。

        林夕微微出了点汗，终于走上了台阶。

        天桥左右分流，中间有绿化隔离，桥边倚靠栏杆拍照、聊天、散步的人群一下多了起来，仿佛徒然进入了另一个地界。

        风从江面而来，带着些微凉意，吹散了燥热，自然的风比酒店内的空调舒适许多。

        林夕随大流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明月高悬，江面倒映灯海，桥底下沿河木质栈道复古典雅。

        现代与经典结合，夜间景观灯景宁静悠远。

        林夕双臂靠在栏杆上，将照片上传了朋友圈。

        她发朋友圈的次数不多，单纯用于记录。

        顺手往下滑，林夕看到了宋则呈发的图片，背景很是眼熟。

        宋则呈也在这里？

        林夕脑中思绪一闪而过，退出朋友圈。

        没等退出微信，下一秒，宋则呈的消息过来了：在哪？

        林夕慢吞吞打字：桥上

        凉风吹在身上的感觉惬意轻松，林夕没动。

        不多会，身边多了一个人。

        宋则呈没有因为林夕拒绝他独自出门发表意见，背身靠在栏杆上，侧头看她，声音低缓，“出门怎么不告诉我一声？”

        他像是随口一说，不在意林夕的回答。

        林夕也确实没有回他，转而道，“去下面走走吗？”

        宋则呈直起身，示意，“走吧。”

        他不远不近跟在她身后，无声放慢了脚步。

        裙摆被风吹散，紧贴小腿白皙漂亮的线条，脚踝纤细。

        桥下的景观灯光线朦胧，或明或暗，几处转角昏暗幽静，看不清人脸上的神情。

        林夕一个人本是不打算过来的。

        市内很少能听见虫鸣，夜风吹过树间的簌簌声，愈显夜间静谧。江面水波粼粼，夏夜的燥意似乎也随之而散。

        林夕闲庭信步，整个人都是安静的。

        宋则呈一直跟在她身后，没有上前，也没有出声，竟默契地保持了沉默。

        此刻的心情，林夕很难用言语形容。像是那个写完作业同样炎热的夏夜，她悄悄出了门，感受到田野间自由的风。

        也许是他们瞧着有些奇怪，一对牵着手路过的情侣投来好奇的目光。

        已经走得离酒店有些远了，几乎听不到人声，也再没有路过的行人。

        林夕后知后觉，转身看到宋则呈落在阴影中深邃的目光。

        宋则呈挑眉，“嗯？”

        林夕恍惚了一瞬，略有些迟钝道，“你跟着我？”

        宋则呈忍不住低笑了声，声音意外地好听，“姐姐，不是你让我跟来的吗？”

        林夕不由发出一声无意义的低语，终于回过神，看了眼手机，“不早了，回去吗？”

        宋则呈仍止不住笑，“听你的，回。”

        周六的展销会出乎意料的热闹，原本的保安不够，会场负责人又特意调了一队人过来，维持秩序。

        林夕没再拥有第一天的悠闲，忙着整理订单，核对数量与金额。

        宋则呈屈尊降贵，也在展位上帮了半天的忙。

        直至下午四点过后，人流渐渐稀少，几人空出了喝水的功夫。

        晚上有一个夜场的内销会，一群人还得有的忙。

        负责人道，“林经理晚上可以在酒店休息，不用跟着我们忙活。”

        白天林夕已经帮了很多忙了。

        林夕没答应，说晚上再过来看看，忙的话可以帮上忙。

        拿着加班工资，林夕得对得起公司付出的酬劳。

        宋则呈依旧没有和大家伙一块吃饭，回去的路上，林夕犹豫片刻，主动问他在哪解决的晚饭。

        宋则呈发了张照片过来，是一家餐厅内部的照片。

        第二条消息也是照片，桌上菜肴丰盛，只有一副碗筷。

        宋则呈：姐姐要来陪我吃饭吗？

        林夕：我吃过了

        宋则呈：明天陪我吃中饭？我在酒店等你

        一般上午场结束后，几人不会直接回酒店，而是外出找地方吃饭，回得早才会在酒店休息一会。

        这也意味着，林夕回酒店和宋则呈会面，不会撞见一起来的同事。

        宋则呈：难道姐姐也不愿意跟我吃饭吗？

        宋则呈不在意，不代表他不知道其他人的想法。

        林夕不受他的激，但想到第一天吃饭时的场景，略有所感，回消息的速度慢了半拍。

        宋则呈没等来她果断的拒绝，当即道：就这么说定了，明天中午一起吃饭

        林夕正要说明，宋则呈又发来一条：我会一直等到你来，不准放我鸽子

        林夕只好答应下来。

        在酒店休息片刻，林夕跟着去了会场。

        晚上没有白天忙碌，更多是散客，林夕没有回去，在一边继续统计数据。

        有座位坐着，没有白天站的累，她顺势留下来。

        忙完夜间场，林夕回到酒店，洗完澡，换上舒适的家居服。

        洗澡后她不会再出门，也就没有换外出的衣服。

        微信上有宋则呈半小时前发来的消息，他又不知去了哪里，发了张菜单的照片，问她想吃什么夜宵。

        晚上宋则呈没在会场，林夕以为他待在了酒店。

        原来是出去了。

        一天忙下来，又热又累，不提没感觉，一提夜宵，林夕也感觉到饿了。

        她回道：我点外卖

        宋则呈：我马上回来了，记得给我开门

        林夕便问：买了什么？

        宋则呈：烧烤小龙虾，还有粥，想吃什么都有

        等宋则呈出现在房门外，林夕才明白，宋则呈微信上的后半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几乎把店内的菜单都点了一遍。

        他手上提着整整两大袋的夜宵，额上也有细微的汗。

        林夕让他进来，将东西放在飘窗旁的茶几上，“你买这么多，我们吃不完。”

        “不是还有其他人？你看看想吃什么？别的我让他们拿走。”

        他不经意扫过房间。

        林夕的房间布置与他的一致，只是浴室的位置有些不同，住了两天，房间内萦绕着独属于林夕的气息。

        像是洗衣液，又像是洗发露的味道，很普遍的香味，可细究起来，似乎又与市面上的产品有很大不同。

        林夕本没打算吃宋则呈带来的夜宵，可听他说会分给其他人，又把到口的拒绝咽了回去。

        宋则呈打开袋子，道，“粥给你留一份，想吃哪种味道的？可以都留下尝一口。烧烤小龙虾也留一点，你不吃辣对吧？我没加辣。”

        “这家店的绿豆汤是招牌，还有烧麦汤包，每个口味的都给你留点，尝尝味道，吃不下可以给我。”

        他帮林夕做了决定，又问，“还要什么？”

        他留下的已经是三人份的量了。

        林夕摇摇头。

        宋则呈简单收拾下，将剩余的夜宵提在手上，“我让他们过来拿。”

        他在群里发了消息，立刻收获了一众人感谢的表情。

        林夕知道其他人建了个小群，平时都在小群说话。只是出个差，宋则呈也被排除在了职场之外。

        打包的果汁只有两杯，宋则呈可不想提一大袋的汤汤水水回来，带这么多夜宵也是不知道林夕爱吃什么顺手就点了。

        他没有帮人带夜宵的爱好，将剩下的东西分了，让他们还想吃什么自己点外卖，他请客。

        又在群里一连发了几个红包，再次收获一排“谢谢老板”的表情包。

        他没理，干脆利落收了手机。

        夜宵店超出酒店的配送范围，宋则呈听说那家店的东西味道不错，这才顺路带了一份。他其实更想带林夕过去吃，不过想想也能猜到，林夕不会这么晚跟他出门。

        宋则呈出去后没立刻回来，林夕也没动夜宵，翻了下群消息。

        小群内，有人在说宋少其实也挺亲和的，居然还会给他们带夜宵，他们是不是把他想得过了点，宋少好像就是看着傲慢，人挺好的。

        这是一位女同事的发言。

        后面有消息冒出来，说这点钱对宋少来说不算什么，随便动动手指的事，就跟我们花几毛几块一样，掉地上都不会捡。

        是另一位男职员。

        有消息cue了林夕，问她要不要过去吃东西，宋少带了夜宵回来。

        林夕回了句，不吃了。

        群内没再冒出消息，小群内，有人又cue了林夕一遍，问她怎么不来吃，是不是因为宋少在不少意思说，又说夜宵很好吃。

        大概是店内的东西味道确实很好，小群内有人怂恿着说要去找宋则呈要地址，再买点。

        刷新了几条消息，有人出来说，人都在发什么微信，就没了声音。

        最后一句是对林夕说的，说他们在几零几，让她想吃的话过来。

        林夕说不用了，让他们自己吃。

        虽然宋则呈不是专门买给他们的夜宵，可听着那些话，想必看到的人心里都会不怎么舒服。

        几分钟后，宋则呈过来敲门。

        他应该是洗过了澡，衣服换了，头发也没干，甚至往下滴着水珠。

        宋则呈进来就是问，“怎么不吃？”

        反手关上了门。

        林夕目光在闭合的门上停了一瞬，移开了目光。

        她想说在等你，出口前又觉得过于暧昧了，怕宋则呈借题发挥，最后说道，“你没来。”

        宋则呈闻言，嘴角轻轻往上扬了下。

        他似乎是将林夕的房间当成了自己的，很自然地在桌边坐下来，挑拣着将夜宵摆满了整个桌面。

        烧烤的味道驱散了房间内安静的香气，宋则呈几不可察地皱了下眉。

        只简单擦过的头发又开始往下滴水，在肩膀的衣料上晕开一抹深色。林夕忍不住多瞧了两眼，问道，“你要不要吹一下头发？”

        宋则呈浑然不觉，“嗯？”了一声。

        “你的头发，”林夕指了指他肩膀的位置，“在滴水。”

        “没事，”宋则呈无所谓地甩了下头，几滴水珠溅到了地毯上。

        “还是吹一下吧，空调开着，容易感冒。”

        宋则呈顿了下，这才明白过来林夕的意思。

        她的关心含蓄得简直不存在。

        他不言语，林夕便又问了一遍。

        宋则呈身体靠上椅背，忽然笑了下，坏心眼地回了句，“吹风机坏了。”

        林夕，“那你用我房间的吧，可以吗？”

        宋则呈“啧”了声，似乎很受不了的样子，“行。”

        林夕从抽屉拿了吹风机出来，递过去宋则呈又不接了。

        她疑惑地看他一眼。

        宋则呈坐着，林夕站着，自下而上的视线本该是仰视的，可他姿态矜持，更像是俯视的一方，来了句，“你帮我吹。”

        林夕本来已经后悔了，她和宋则呈实在不是多熟悉的关系，一而再再而三的建议有些过于干涉对方言行。

        宋则呈不是多自来熟的性格，可只要他有心，轻易能让另一个人产生熟悉感，不自觉以好友身份自居。

        林夕有时不知不觉也会被对方的步调带着走，忘记她和宋则呈实则不是多亲近的朋友。

        因此宋则呈这么一说，她干脆放下吹风机，回了句，“随你。”

        她难得犯了脾气，表情鲜活，宋则呈却瞧着好玩，忍不住想继续逗，又担心逗过了真惹生气了，不好哄。

        于是站起来，主动插上电，闷头吹起了头发。

        男生的头发短，吹干的过程很快，几乎没用两分钟。

        宋则呈吹完头发，见林夕低头玩着手机，一副拒绝沟通的姿态，主动弯腰将脑袋凑到她面前，看她一眼，低下头，笑着问道，“已经吹干了，你要不要检查下，姐姐？”

        林夕也觉得自己的气来的莫名其妙，这会细想已然平静下来。

        她垂眸，宋则呈一头亚麻色的短发近在咫尺，发丝柔软，不同于大部分男生的粗硬。

        这样的距离对于林夕来说过于近了，她呼吸时甚至能嗅到他发上残余的洗发水的味道。

        她身体下意识后撤拉开距离，扭头事不关己道，“你的头发，跟我没关系。”

        “我错了，好不好？”宋则呈跟着凑过去，低声笑道，“下次我保证不逗你玩了。”

        被年纪小的男生当小女孩哄，这感觉对于林夕来说太奇怪了。

        她并没有感受到被哄的羞涩甜蜜，只觉得格外别扭。

        林夕干脆站了起来，与他保持一定距离，道，“你正常点说话。”

        “我说话怎么不正常了？”宋则呈直起身，笑意不变，像是不明白林夕话中的意思，“你不是生气了吗？我向你道歉，行不行？”

        “我没生气。”林夕正色道，“你别总开我的玩笑。”

        “好，”宋则呈答应得爽快，揭过这个话题，重新坐下，“快吃吧，过会该影响口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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