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为了欢迎魏蓝和大头来我家，我爸决定亲自下厨，他特意询问了一下他们对晚饭的要求。大头这时候开始装稳重了，“叔叔不要那么隆重的饭菜，就整点家常菜好了。”魏蓝也很认同大头的建议。“简简单单的就好了，我们也不是很饿。”魏蓝说道。我本来想要提醒他们一下的，我爸说：“行，那就整点家常菜了啊。”

        我家就在靠近通往渤海湾的河流的边上，只有一条主路可以进出村庄。才到村口，浓郁的鱼腥味扑面而来。那是其中一个码头的位置，每到禁渔期结束，这里都会将是繁忙的交易中心。鱼贩会开着带有水箱的汽车在这里收购渔民打捞上来的海货。也有不愿意在海上打捞作业的渔民，他们承包下池塘，搞养殖业。十月，正是虾蟹肥美的时候。魏蓝出神地望着车窗外，她看着渔船在河面上来来往往，忽然问道:“叔叔，这样的渔船能捕捞多少？”我爸扭头看了一下车窗外，“看运气吧，好的时候会上百斤。”“哇，那岂不是发财啦？”大头惊呼。“坏的时候，啥都没有。”我爸补充道。出船捕捞，尤其是近海捕捞的渔民都知道，并不是每一次出海都会满载而归的。

        比空手而归更坏的结果，有可能人和船都不会回来了。这也是为什么现在村里年轻人很少从事捕捞渔业的原因。

        我们到家以后，安排好了住处。我和大头一个房间，魏蓝自己住在新房子里。家里人忙活着做晚饭，让我带着他们俩在村里转转，等快好的时候，会通知我的。我琢磨着这两个人应该没见过渔村的日常生活，就拿着家里的手抛网，叫上大头和魏蓝，趁着潮水还没有退去，出发捞鱼了。大头拎着水桶兴奋地表示一会让他亲自上手来上一网。而魏蓝像一本人形的十万个为什么不停地问我。“石头，你看那里有条小鱼趴在岸边！它居然可以离开水里！”“那是弹涂鱼。我不喜欢吃。”“那里还有那么小的螃蟹，你看，它钻到洞里去了。”“那叫做螃蜞。我也不喜欢吃。”“那里，那里，有海鸥啊，真漂亮，腿好长啊！”我看了一眼魏蓝指的方向，有只水鸟在泥滩上觅食。“其实，那鸟不是海鸥，叫长腿鹬。这可不能吃啊。”我又指了指盘旋在渔船上方的白色的鸟:“那玩意才是海鸥。”

        还没走上一刻钟，我就在河边选择好了下网的位置。抖了抖手抛网，把网上面的拉绳缠绕在右手手掌，左手扶起底部的铅坠，在扭腰的瞬间把网抛洒出去，手抛网在半空中划成一个圆圈，盖在水面上，沉了下去。然后我快速拉动手掌上的拉绳，将网拖上岸来。

        我很庆幸第一网就成功地抛出去了，没有在大头和魏蓝面前丢人，毕竟我有几年没有玩过这东西了。随着手抛网被慢慢拖到岸上，大头的热情被彻底点燃了。“我的天啊，这么多鱼！”这一网收获确实颇丰，有螃蜞、河虾、小梭鱼，海鲶鱼。我看着不知道怎么下手的大头，便教他怎么把鱼获取出来。

        收拾好手抛网，大头坚持自己试一下。我告诉他几个要点就让他自己去试试。他觉得刚才我那一网肯定把这一片的鱼都吓跑了，于是自己去找地方了。

        我拎着水桶和魏蓝跟在大头身后。海风袭来，把魏蓝的长发吹起。天空，晚霞和海鸟；水面，船只和游鱼。她就站在这幅画里面。

        “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我忽然小声说道。走在我前面的魏蓝扭头问道:“你刚才说什么？”“没什么，没什么，我刚才说你头发好香啊。”我赶紧解释着。魏蓝看着我窘迫的样子，格格地笑道:“你这倒是长了个好鼻子。”“那我就谢谢你的夸奖啦。”

        “你们俩看好了，从今天起，我就是海王之王，鱼虾蟹杀手！”大头摆好姿势，大喊一声打断了我和魏蓝的聊天。只见他蓄势待发，猛的发力，“噗通”一声连人带网掉进了河里。“救命，救命，我不会游泳啊。”大头在河里挣扎着。他的求救声引来了周围其他的人，大家手忙脚乱地过来救援。“你站起来！”我急忙跑过去喊着。大头听到我这句话，一使劲，站起来了，水位还不到他的膝盖。人群中爆发了出了大笑声。大头一脸茫然无措的样子，“我去，这水才这么深啊。”

        带着湿漉漉的大头返回家里的路上，我和魏蓝一直偷笑着。“呦，鱼虾蟹杀手，今天你快乐吗？”我故意嘲讽着他。“坐车时间太长了，身体内反应过来，一时失误。”大头辩解着。魏蓝抿着嘴笑着，然后说到:“大头入池塘，噗通一声响。半池是涟漪，半池是夕阳。”我拍手叫好:“好诗啊。可我记得网上不是说青蛙入池塘吗？莫非大头已经完成了变态发育，成为了青蛙王子？”大头恶狠狠的盯着我和魏蓝:“那你们俩谁是公主，来吻我一下？”

        到了家里，大头脱掉了湿透的衣服，去洗了热水澡。我把他的衣服扔在了洗衣机里面，然后给他找了一身旧衣服，让他先凑合穿着。魏蓝去了厨房里面，帮我家里人打打下手。

        晚饭时间到了，当家常菜端上来的时候，大头傻眼了。桌子上摆满了海鲜。“呃，叔叔，家常菜就是这些吗？”大头问道。“对啊，时间比较紧张，只弄了点鱼虾蟹扇贝蛏子海螺。”“我在车上就想提醒你来着，渔村的家常菜就是这种。这不正好满足你的心愿么，海味自由，想吃啥就吃啥。”我打趣的说道。魏蓝在一旁帮腔:“没关系啦，还是有一盘青菜的，芹菜虾仁。”

        一开始，大头还是挺拘谨的。吃得慢斯条理，在餐桌上聊天也是谦谦君子的样子。等我家里人吃完出去遛弯以后，他顿时变了一副样子。“原形毕露了。”魏蓝指着大头。此时的他成了一位饕餮之徒，大快朵颐。“还是原汁原味的海鲜最好啊，清水一煮，上锅一蒸。真好吃啊。”大头嘴里嘟嘟囔囔的，手却一直没停下来。“石头，你们这的生活太好了。能天天这么吃。”魏蓝却有不同的看法:“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什么样的食物，如果天天都吃也会有烦腻的时候。”“魏蓝说的对，我小时候就盼望着能吃上一顿肉丸饺子。”

        晚饭结束后，我们三个人把厨房收拾干净，就回房间休息了。老家可没有什么丰富的夜生活。潮起出海，潮落将息，这是村里渔民的作息规律。我和大头在房间里讨论着明天的游览计划，忽然想到什么，便起身去衣柜里面抱出来一摊厚被子。“你送准备送被子还是把自己裹在被子里一道送过去？”大头不怀好意地问道。“肯定回来，今晚我翻了你的牌子。”

        我抱着被子走到新房子前面。房间里面还亮着灯，灯光透过窗帘给院落里添加了些许光明。“咚咚咚”我敲了敲门。“魏蓝，还不睡吗？”魏蓝打开了门，我看到在书桌上摆放着她的笔记本。“你还真是笔耕不辍啊。旅途劳累，早点睡吧。”“嗯，再写一会儿我就睡觉。”魏蓝答应着。我把被子放在床上:“晚上海风很大，温度低，要是太冷了，你就盖厚点。”魏蓝点点头。她把我送到了门口，我说:“记得早点休息。明天还要出去转呢。晚安。”

        魏蓝看着我，一字一顿地说道:“好的。晚安了，曹植先生。”然后把门关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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