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每个人的心里都藏有一个秘密。它是独一无二的，是自己不愿意告诉其他人的。再次回想起来，这个秘密是让人在难过伤心时可以感觉到甜蜜的慰藉，也也可是在夜深人静时潸然泪下的苦楚。有些人的秘密藏在心里是为了铭记，也有一些人是为了遗忘。如果没有什么特定的情况，那么心底的秘密可能一辈子都会躲在角落里，慢慢地蒙上一层尘土，渐渐地忘却。但是如果遇到你愿意打开心结的那一刻，你甚至不用从脑海里翻找关于秘密的情节，它犹如绽放的花朵，一层一层，散落一地。人都是有多面性的，我们希望自己可以把秘密永远地压在心里，却又希望有一天遇到合适的人，把秘密分享出来，就像丢掉了一块巨石，让自己如释重负。

        我看着大头和魏蓝满脸八卦的神情，趁着自己酒气上涌，回屋子里把书柜里面的信封拿了过来。

        “奖状呢？”大头看着我手上的信封，张口问道。“怎么就只拿了信封啊。把奖状也拿出来，让我瞧瞧。”

        我苦笑着说:“好汉不提当年勇。都是以前获得的奖状，只能说明小时候学习上有那么一点点优异而已。”

        “按照你这么说，以前学习很好，可最后考上了一个很普通的大学，我想这其中的变化应该和你手上的信封有关系吧？”魏蓝化身名侦探柯南，推测了一下。大头却在一旁抗议道:“什么普通大学！咱们三个可是同一所学校的，可不能这么诋毁它。虽然你说的是实话。”

        “说对也对，说不对也不对。”我卖起了关子。“在我身上发生的事只不过是每个青春叛逆时期的男孩都曾遇到过的。”我点燃一根烟，把故事娓娓道来。

        我在初中的时候，成绩很不错。没有特殊情况的话，考进县一中是没有问题的。十六七岁的男孩子，正是青春躁动不安的时候。我暗恋一个叫芳芳的女同学。

        芳芳个子不高，娇小玲珑，性格活泼。说起话来，叽叽喳喳的，于是我们这些男孩子给她起了一个外号“小麻雀”。

        暗恋是一种独自揣测和自我幻想的过程。我曾经渴望在自己设计的场景里面，获得芳芳的回应或者是她给与的希望。在辗转反侧的夜晚，把这些激动，快乐，困惑，失望都记录在日记本上。可是我始终没有勇气迈出表白的那一步。

        我想还是成为关系比较好一点的同学吧，不用刻意的去接近她。只把她当成自己的同学，不会因为她一举一动影响我的心绪，也不会她和谁走得很近而闷闷不乐。我很愿意这样欺骗着自己，可是啊，暗恋一旦在心里播下了种子，它就会沉默地积蓄力量，肆意成长。

        初三下学期，面临中考的压力。芳芳选择了去中专技校上学。她家长觉得，芳芳现在的成绩很难提上去了，也就别想着上什么高中了。能上个中专学校就很不错了，毕竟她底下还有一个妹妹和一个弟弟。而她也认为，这样也挺好的，至少能有个学历。

        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我和芳芳之间开启了用书信来往的交流。以前生活条件不像现在那么好，别说初中，就连高中生也没有几人能使用手机的。我写信告诉芳芳，她的座位撤掉了。中考越来越近，很多同学离开了学校，有的人和她一样，被送去了中专技校。而有的人却没她那么幸运，他们被家里人安排退学上班去了。芳芳在回信中说，这都是命里安排好的。她自己再怎么努力的学习，可成绩始终上不去。比起退学去上班的同学，她还是幸运的。她自嘲的说，也许她的脑子根本不适合学习。

        随着中考越来越近，我和芳芳的书信来往次数越来越少。我收拾好她给我回复的每一封信，在挑灯夜战中考模拟试卷以后，拿出来再看一看她的字体，仿佛她就在我眼前。

        中考很快如期而至。成绩出来以后，我傻眼了。英语单科成绩拉了后腿，比平时模拟考试足足少了二十多分。我比县一中分数线少了8分，没考上。知道我没有考好的消息，芳芳写信安慰我。她说努力学习是没错的，即使最后的成绩没有达到预期目标，可至少还能选择其他的高中。不像她成绩很差，只能走中专技校这条路。

        后来我去了县二中。我和芳芳的书信来往又恢复了往常那样。即便二中的学习氛围没有一中那么浓厚，我依然没有妄自菲薄，每次考试没有掉出过年级前十。直到那件事的发生。

        在我高中时候，流行起了拍大头照。芳芳在来信里，给我邮寄过来一张。我很高兴，是因为被高中同学看到后认为这是我的女朋友。虽然我解释说芳芳是我初中同学，可我的心里还是洋洋得意的。晚自习我写完了作业，拿出她的大头照认真地看着。这一幕被教室后门出现的班主任抓个正着。

        我还是和以前那样，写信讲述我在高中的学习和生活。只是再也没有收到过芳芳的回信。一连几次写信，始终没有回信，时间久了，我开始焦躁不安了。为什么不给我回信了？她在学校里发生什么事了？

        我把自己的不安告诉给了同桌。他分析唯一的可能就是芳芳应该是学校里谈恋爱了。只有这个原因才能解释为什么她不再给我回信了。

        我对芳芳的暗恋就像一个五彩斑斓的泡泡，瞬间破灭了。我写了给她的最后一封信，为了照顾自己的面子，我谎称在学校里面谈了恋爱。我和芳芳从来没有牵过手，那封信却像另寻新欢的渣男对旧爱说抱歉。

        既然芳芳谈了恋爱，那么自己曾经对她心动的小心思还是切断吧。不打扰，不联系，不辩解，是我体面的方式。

        期末考试结束，寒假来了。班主任在班会上几点假期注意事项，之后让我去了她的办公室，有些事情和我谈谈。我还以为替同桌抄作业的事情暴露了，直到班主任在抽屉里面取出厚厚一沓的信，找出了几封收信人是我的信件。

        那一刻我崩溃了。我认识芳芳的笔迹，那几封信都是她写给我的。眼泪顿时不争气地流了下来，我嚎啕大哭，对班主任吼道，你知道你干了什么事吗？你知道我又干了什么事吗？班主任没想到我的反应会这么大，她只是一味地说，这都是为了我们好。学生时期要以学习为重任，什么儿女情长都要靠边站。

        从那件事以后，班主任的数学课我再也没有认真听过。后来我的成绩下滑的厉害，想过一些学习方法提高成绩，最后都不了了之。

        “这就是我的故事。”我又点燃一根烟，吸了一口，吐出一个烟圈。“没什么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是不是平静如水啊？”

        “我靠，私自扣留他人信件是违法的！”大头气愤地说道。“你怎么不和你老师好好理论一番？”

        “理论什么？站在她的观点上看，她只是想让自己的学生把心思放在学习上而已。”我接着说道:“可我因为这件事，再也没听过她的课。我都不知道是她错了，还是我错了。最后高考成绩一塌糊涂。这就是对我的惩罚吧。”

        “别。”大头打断了我，“或许应该感谢你的班主任，要不然咱们俩也成为不了朋友啊。”他说完，倒满了啤酒，和我碰杯。

        “你既然知道了信件被扣住了，为什么不和她解释，为什么！”魏蓝似乎有些失控，她猛的质问我。

        我看着魏蓝眼睛好像蒙上一层水雾，叹息地说:“可能是没有勇气吧。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件事，面对芳芳。我对她的感情很脆弱，即使没有扣压信件这件事，将来一丁点的猜疑都会把我和她之间的关系打的支离破碎。与其对未来不确定，不如当时就放弃。”

        “你……”魏蓝站起来想要说点什么，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得颓然地坐了回去。

        “好了，好了，别说这事了。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我倒是羡慕石头的单身生活呢。多自由，多舒心。”大头想要缓和我和魏蓝之间的气氛，他开启了一瓶啤酒:“现在大学都毕业了，咱们都工作了，要向着美好生活前进。我先打个样儿，干了！”说完，他吨吨吨地干完一整瓶啤酒。

        然后他脚底一出溜，整个人坐在了地上。大头喝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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