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他在吴家

在院子里喝完药，我失魂落魄地走出了药堂。

        我看了一眼天霄巷的方向，小棠这会儿应该已经见到沈惊鸿了吧，他会来见我吗？

        慕容平说的已经足够清楚了，他给了沈惊鸿一个抉择的权利，而沈惊鸿选择的不是我。

        但是比起这个选择，让我惊讶的是原来当年沈惊鸿便有更好的前程了。我那时候只以为，他并不想留在京城做一个安逸的文官，他的志向一直都是他的祖父。

        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沙场秋点兵。

        当初我破坏了他和吴家的婚约，我以为只是毁掉了他上战场的那个梦想，原来……还让他错失了另外一条平步青云的路吗？

        根本不是什么他自断了和吴家的婚约，当年那样的情况，吴家是不会咽下那口气的。

        风吹在脸上，明明是青天白日，骄阳正好，可我遍体寒凉，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我在想，如果沈惊鸿一会儿来了，回答我的话和慕容平所说的相互验证了，我真的能说出口，让他再为我放弃一次前程吗？

        如果，前程真的是如今的他想要的。

        小棠回来，身后却没有跟着沈惊鸿。

        我见小棠一脸担忧的神色，察觉到似乎是出了什么事情，再三追问，小棠才吞吞吐吐说道：“我去侯府找侯爷，但是门房上的人说，吴家的人上门闹事，竟然直接闯进了家里将二公子抓走了，老夫人急火攻心晕倒，侯爷一下朝闻知此事，带和寒星就去了吴家，到这会儿还没有回来。”

        如今时辰已经不早了，刚才慕容平也在，早朝散的肯定也早，沈惊鸿怎么会到这个时候了还没冲吴家回来？

        “他们没有报官吗？吴家是出了一个贵妃，可是吴家就算如今势大，怎么能直接从侯府抓人了？”

        我带着小棠去吴家，路上竟然巧遇了李充，他身后跟着一群应安府衙的人，风风火火地和我撞在了吴家门口。

        “含春？”

        “李充，你是去吴家帮惊鸿吗？”

        李充满头大汗，看到我便愣了下，闻言立刻点了点头，又瞧了瞧我身后。

        “你们怎么自己来了，侯府没有来人吗？”

        小棠：“我们和夫人已经离开侯府——”

        我拦住了小棠，说道：“沈家也快来人了，但是老夫人晕倒了，二公子现在被扣押在吴家，报信的人没有和你说清楚吗？”

        李充摇头，抬起袖子擦汗，说道：“来报信的人是个侯府的车夫，说是他带着沈惊鸿上吴家，结果沈惊鸿赶到吴家门口，吴家的人就拿着棍子冲了上来，寒星混乱之中从出来，让他去府衙找我来，我以为侯府已经派人来了了。”

        侯府现在老夫人晕倒，沈惊鸿兄弟两个都不在，完全没有能做主的人，肯定早就乱成了一团。

        更何况，如今的沈家除了沈惊鸿和寒星，哪里还有几个能打的人。

        可吴家将门，到如今吴家门风彪悍，家中无论是子弟还是仆妇，全都习武。

        才到吴家门口，我便看到吴家门口站着许多手中拿着利器的家仆，甚至门边还有穿着兵甲的士兵在。

        李充的脸色变了变，说道：“吴家竟然将兵从兵营带了回来，这也太嚣张了。”

        应安城里不是没有将军，有军中职位在身的人也很多，可是没有什么人敢将兵营中的带回来充当自己的家丁，天底下没有哪一个皇帝是不忌惮私兵的。

        我想要上前，李充却拦住了我，让两个人守着我在吴家外面等着。

        “吴家这个架势，怕是不会轻易放人。说不定一会儿还要动手，我带着人进去，你和婢女在外面等，要是你进去了，我们还得护着你……”

        不等李充说完，我便同意了。

        我进去的确帮不了什么忙，反倒是添麻烦。

        吴家的人看我应该也很不爽。

        我和小棠便站在吴家对门等着，李充带着人想要进去也被男主了，双方起了一些争执这才让李充进了门，只是李充带来的人，却有一大半被拦在了门外。

        小棠也感觉到了情形紧张，问我：“夫人，他们不会出事吧？我听说二公子把他们家的小少爷打伤了，他们嚷嚷着要咱们二公子偿命。”

        吴家想要沈惊鹄一命抵一命，他们也许有这样的权势，但是如果吴家的脑子够清楚的话，是不会做这样的事情的，尤其是将沈惊鹄抓到吴家在弄死沈惊鹄。

        他们大可以在沈惊鹄出门的时候制造一些意外，让沈惊鹄出事。

        也许所有知道吴家和沈家过节的人都会猜到这件事是吴家出手，但是没有证据的话，没有人能够惩治吴家。

        毕竟无论如何，吴家如今在朝堂，都已经有了和慕容家分庭抗礼的权势。

        “但愿吴家的人不要疯得太厉害，我担心的是如果他们发生了争执，万一吴家那些兵一时怒火上来，失手闹出了人命。”

        怒意是最难控制的一种情绪，它会摧毁所有的理智。

        我让小棠回去侯府，多少要带一些北宁侯府的人来，哪怕是站在吴家的门外把事情闹大也好。

        初次之外，虽然北宁侯府这些年已经没落了，可是毕竟在军中和朝中，还有一些能说的上话的老人，老夫人是急火攻心忘记了这些，这个时候，让那些说得上话的人将这件事告诉到皇帝那里，皇帝就算如今宠幸吴家，也断然是不会允许北宁侯府的人死在吴家的。

        多少，会出面劝阻一下。

        等了不知道多久，我实在站不动，便蹲在了地上。

        原本还晴朗的天，在侯府的人到了吴家和吴家人对峙开始，骤然便阴沉了下来。

        风雨的味道从四面八方袭来，我看到远处有一辆马车停下，居然是许嬷嬷从马车上下来了。

        她一眼便越过人群看到了我，小棠跟在她身边，低着头急忙跑了回来。

        我捶了捶发麻的腿，站了起来。

        “许嬷嬷，老夫人没来？”

        许嬷嬷不太待见我，只不过这会儿形势严峻，所以就没给我冷脸，只硬邦邦地说道：“老夫人倒了，大夫在守着，我担心两位公子出事，便赶来了。今日还要多谢夫人提醒了，我已经派人去通知了与我们还有往来的一些老人，只是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将消息递上去。”

        我犹豫了再三，还是问道：“嬷嬷可有将这个消息，告知慕容家？”

        许嬷嬷一怔，犹豫片刻后说道：“已经通知了，只是还没等到慕容家回信，我便先来这里了。”

        我低头笑了笑，也知道许嬷嬷在犹豫什么，便说道：“慕容家的人应当是会来的，吴家怎么也会看他们家几分面子。”

        许嬷嬷咳了一声，小声与我说道：“夫人，既然你也知道慕容家的人回来。如今你也同意和侯爷和离了，若是被慕容家的人看到你在这里——”

        我哑然失笑，不知道怎地，觉得侯府的人在我面前趾高气昂，面对慕容家的时候却是极尽小心，让人看着，心里总觉得有些难受。

        沈惊鸿那样的人，真的能和许嬷嬷他们一样，这样卑微地去接受慕容家吗？

        “嬷嬷，我不会不自量力去试图捣乱的，我……只是想亲眼看到他平安出来。我就站在这里，慕容家的人不会注意到我的。”

        许嬷嬷并不相信我，而是让两个健壮的仆妇站在了我附近，防备地盯住了我的一举一动。

        原先府衙的人也看到了这奇怪的场景，都有些好奇地看过来。小棠大约觉得面子过不去，有些恼火地瞪着许嬷嬷。

        “夫人，许嬷嬷也太过分了。你和侯爷还没和离呢！再说了，还是你让我去通知他们，让他们去想办法通知慕容家的，这会儿又拿你当成贼来防！”

        我倒是一点也不是生气，大概是生气也没用。

        “就算我不提醒，等他们缓过神来，也是会去找慕容家的。我只是希望——”

        慕容家的人来的快一些，这样，沈惊鸿可以出来的早一些。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吴家的大门打开了。

        我揉了揉发麻的双腿，在小棠的搀扶下站了起来，想要上前去看清一些，却被身旁的两个妇人挡住了。

        “夫人，许嬷嬷说了，您不能上前去。”

        小棠生气，“慕容家的人还没到呢！”

        那两个仆妇往日你我也曾见过，因为我偶尔也会下厨房，和他们还算相熟，她们也不推搡，只为难地看着我，道:“夫人，你是好人，我们也不想这样的，可是我们都是侯府的人，只能听许嬷嬷的话办事，还请夫人不要为难我们了。”

        我扯了扯嘴角，无力地笑了笑。

        “我只是想看一看，侯爷出来没有，我不上前去，你们不用拦了。”

        我带着小棠回到了原来的地方，瞧见一棵树，便示意小棠帮着我爬上去。

        挨着那树，我总算看清了。

        李充和一般府衙的人围住了一个人的身影，那人穿着绯红的袍子，从屋里走了出来，周围那么多人，气氛那样沉闷死寂，可是他走的每一步，却依然从容，不慌不忙。

        沈惊鸿出来了，还穿着上朝时的官服，头顶的乌纱帽似乎是重新戴上的，发鬓凌乱，碎发挡住了他的眼眸，也不知怎么，他忽然便抬头，望向了我的方向。

        我这才看，那碎发下面的一双眼睛，漆黑冰冷，带着浓浓的戾气，可下一瞬，那双眼底的戾气和冰冷倏然便消失无踪。

        他没有看我，而是回头面向了吴家的大门。

        背后，吴家那位老将军吴承泽，一脚将沈惊鹄踹了出来。

        我忍不住捂住了嘴，沈惊鹄满脸是血，都不知道是生是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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