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我曾见过他

我要去找慕容平，那颗蛊岚珠，如果如同司徒景澈说的，那么他一定是会将珠子给皇帝的，慕容平的人死了，但是我们在进山的途中留了一只信鸽。

        我在山中一路走到了次日天亮，总算找到了那只信鸽。

        我撕下了布条，咬破手指将蛊岚珠的事情和账簿是假的两件事都写了上去，将布条绑在信鸽脚上后，放飞时我却迟疑了一下。

        信鸽在我手中不安分地扭动着，我抓着信鸽，浑身冷得发颤。

        “阿夏，只要放出去了，慕容平一定能拦住蛊岚珠，皇帝会死，虞家的仇就报了……”

        可是双手好像冻住了一般，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底生出了一丝恐惧来。

        让慕容平赢到最后，这会是最好的结局吗？

        背后传来树枝折断的声音，一下子打破了周围的死寂。

        我抓着信鸽回头，看到了去而复返的李澈，李澈用门板拖着重伤昏死的沈惊鸿。

        他看到了我手中的信鸽。

        我转身想将手中的信鸽放出去，却听李澈大喊：“你放走这只鸽子，便会有无数人家如同当年的虞家一样家毁人亡，不复存在。陆含春，没有一场政变是可以不流血的。”

        “那与我无关。”

        我颤抖着从嘴巴里蹦出了这句话。

        李澈却嘲讽道：“真的与你无关吗？这些人灭门与你无关，那那些因为慕容平的欲望和私心，这些年被欺压，打压到失去一切，甚至走投无路唯有一死的人呢？”

        “都一样罢了，难道被皇帝逼死的人会更少吗？”

        李澈一愣，说道：“并不会，但是你想皇帝死，是因为虞家对吗？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当年三皇子和太子争夺皇位，利用虞家的事做文章，搬倒了王家，甚至搬倒了太子，这样大的谋算，这样环环相扣，那幕后的布局者难道就真的只有三皇子一个人吗？”

        我扭头，红着眼怒视着李澈，吼道：“你究竟想说什么？你不要再说谎，我不会相信你说的任何一句话。你和皇帝是兄弟，你只想保住你们司徒家的天下！”

        李澈冷笑，骤然冲向我，我来不及躲开，李澈袖中短剑便贴在了我的脖子上。

        “陆含春，我想保的不是司徒家的天下，而是一个安稳的天下。若人人都如你一般这般为了报仇不分青红皂白，所有人都只想着复仇，冤冤相报，这世间之人哪里还能有一天安宁？”

        “你与慕容平为伍，就算事成，以慕容平的秉性也一定会杀了你灭口，那时候你虞家才算真正的灭门，你当年千辛万苦逃出来，难道就只是为了这样吗？”

        我松开手，放走了信鸽。

        在李澈想要扔出短剑杀掉信鸽时，用力将他撞倒在了雪地里，自己却也倒在了地上。

        那只雪白的鸽子在黎明中飞快地穿梭过一层又一层的枝桠，冲出了这片林子。

        我的胸口在这一刻，刺痛着有无边的痛楚密密麻麻蔓延开来，痛到无法呼吸。

        我当年千辛万苦逃出来，只想活着，保阿夏活着。

        那样虞家才不算灭门。

        可阿夏死了，虞家嫡支彻底没了。

        阿爹和阿娘唯一的孩子也没了。

        “虞家早就灭门了啊，我叫虞春之，可我根本没有虞家一丁点的血脉啊……他们都说我的眉毛像阿爹，可其实一点都不像。”

        当年阿爹和阿娘将被拐的□□娘救回去的时候，□□娘已经有了六个月的身孕了。

        那连父亲究竟是谁都不知道的孩子，却在出生后，被阿爹和阿娘当真正的掌上明珠一样疼爱和教养……甚至最后阿娘为了救她而死。

        可是她却没能保住阿娘唯一的血脉。

        喉中腥甜一片，我咳出血来，鲜红的血落在雪白的地上，妖冶极了。

        许久，李澈走过我身边，冷笑道：“如今你如愿了，慕容平得到了消息，沈惊鸿半死不活，复仇成功的滋味如何？”

        “我敢发誓，一定不如何。”

        李澈在我面前蹲下，取出一粒药丸塞进我的嘴里逼着我吞咽下去，冷冷地说道：“你现在还不能死，既然如此，让我来告诉你一件沈惊鸿还没告诉你，不对，也许是连他都还没确认的事吧——慕容平很早，比你们任何人熟知的都更早就已经是我皇兄的幕僚了，只不过一直隐在暗处。”

        “当然，我皇兄幕僚很多很多，慕容平这样一个出生平平的人是如何在我皇兄那里脱颖而出的呢？——因为他帮皇兄半个很多其他人办不到的事情，没有一个人有他的狠辣。”

        “那么你猜猜，是因为他办了什么事情，才让皇兄力排众议一定要让他做这个权倾朝野的尚书令？因为，是他，帮皇兄扫除了等上皇位的最后一丝阻碍，那个阻碍便是太子。”

        “所以，你猜到了吗？”

        “和蓝家谋划，灭了虞家，牵连王家，逼太子倒台，而你们这群复仇的人却连究竟是谁才是背后的策划者都不知道，这才是他最得意的。”

        ……

        我抓着李澈的鞋子，眼前模糊着，几乎看不见任何东西，耳边却反反复复回响着他的话。

        “不可能，不可能……”

        李澈挪开脚，飘下来一句话。

        “有什么不可能，我听说，当年虞家那把火，还是他亲手点的。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可骗你的？”

        风声呼啸过我的脑后，我听不见任何的声音。

        漆黑的世界里，我重新回到了虞家。

        偌大的府邸四处都是大火，无数人浑身是血在大火中哀嚎着想要逃出去，我抓着阿夏跑着跑着，用尽全力地往前跑着。

        我看到那个小角门了，大火还没有吞噬的小角门，家中的堂兄们用血肉杀出了一条生路来，阿娘在背后让我跑，近了近了……

        可阿夏摔了一跤，我回头去扶他，耳后却被温热的血液溅到。

        堂兄死了。

        混乱中我哑着阿夏躺在地上装死，许久，有人走了过来，我感觉到鲜血滴在我的脸上，有刀尖从我的肩头滑过，有人在说话。

        那是一个微微沙哑的声音，“仔细确认，别有漏网之鱼，我去守门。”

        我等着，周边的脚步声都消失了。

        我拽起阿夏冲出了没有关上的角门，往前跑着，没有回头。

        转过拐角处，在那血色的日暮余光中撞倒了一个人，我回头瞥了一眼，却只瞥见了他的紫色袖子和半个下巴。

        再后来，我忘记了这一幕。

        可陈旧的被遗忘的记忆骤然复苏，我想着，然后想起。

        我其实看到了那个人的脸啊……

        他有一双微挑的丹凤眼，他看着奔逃的我和阿夏，丹凤眼中错愕又戏谑，还有……可怜。

        我见过，我见过的啊，我怎么会忘记了。

        那年逃出府撞见的第一个人，就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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